第34章 ☆、再罰
屋內早已燃了暖爐,沐浴的湯桶也溫度正好。
龍晴和龍壁幫大哥脫去外袍,內袍幾乎為血跡浸透。
龍城道:“龍星,你去窗邊跪着。”
龍璧和龍晴不由都微停下手中的動作,不知龍星做錯何事。龍星看三哥瞧自己,龍星委屈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不過大哥說讓跪,就只能跪了。
屋內放了沐浴用的湯桶,便是窗邊位置較空,龍星只得走過去,撩衣長跪。
龍城步入湯桶,趴伏在桶內支架上,背上的血跡撒開來,又有絲絲鮮紅的血湧了出來,龍晴以手為刃,将大哥的內袍也剪開脫下來,背上的傷口觸目驚心。
龍晴的手有些顫抖,接過二哥遞過來的紫蓮露,略有躊躇,龍城道:“你能速度點嗎?”
龍晴道;“大哥的傷很重。”說着話,強忍了心疼,将紫蓮露從龍城肩頭順着那些翻開的猙獰的傷口撒下去。
龍城微閉了雙目,好半天,才斥責道:“龍晴你想死啊?”
龍晴不知自己哪裏做錯,忙屈膝跪下,道:“請大哥訓責。”
龍城道:“是不是因我近日罰你,你便記恨在心,緣何為我上藥倒似上刑般疼痛?”
龍晴一臉黑線,大哥,咱家的傷藥就是如此啊。
“小弟該死,”龍璧忙也在旁跪下:“因大哥吩咐過,若非為侄兒們療傷,或是大哥特許,傅家弟子療傷,都是用紫蓮露的。”
龍城冷哼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又訓龍晴:“所以說你一天到晚忙些什麽,有時間便将這些藥性改良一下,為何療傷之藥用了倒是特別疼痛?”
龍晴連忙應是,龍城又改了主意:“用了疼痛倒也沒什麽,只是這氣味太過芳香,最好是草莓味道的才好。”
龍晴又連連點頭。龍城才道:“起來添水吧,水都涼了。”
龍晴和龍壁慌忙又為龍城舀水,屋內水汽氤氲,很是舒适。
龍城內功極高,即便未曾運功療傷,體內真氣自由運轉之下,背臀上的大部分傷處已是緩緩愈合,并結痂生肌。只驚龍鞭所責之處,傷勢仍重。
換過四五次水,水已澄淨,龍城便命奉衣。
龍晴請龍城到床上休息,龍城猶豫了一下,點頭允了,瞧見龍晴、龍璧身上衣袍有些不整,又是蹙眉道:“你兩個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下去整饬幹淨。”
龍璧和龍晴連忙告罪出去。
龍璧心道,原來大哥的性情還是與從前一樣啊。
龍晴有些不解地問龍璧:“二哥,有沒有覺得大哥有些奇怪?”
龍璧道:“有什麽奇怪?你當小卿的性子像誰?”說到這裏,止住話頭,看龍晴:“只是你多年未見大哥受罰,便是有所遺忘了。這幾日可要小心行事,沒得就招了板子,無處喊冤。”
龍晴不由連連點頭:“多謝二哥提醒。”兄弟兩個忙着更衣休整去了。
這邊福伯帶着玉翎、燕傑和香玉、書畫收拾了房間,灑掃幹淨,又換上香爐,禀了晚飯,留下玉翎和燕傑侍奉,帶着兩個丫鬟告退出去。
玉翎和燕傑瞧見五叔跪在窗邊,兩人也不敢站,跪在龍城床側,等他吩咐。
龍城先問玉翎:“你大師伯的事情,你可寫信禀過錦繡宮主?”
玉翎垂頭道;“翎兒幾次提筆,不知該從何禀起,故此還未禀過。”
龍城不由一笑;“你實話實說就是。這事由你來禀,總比我和你大師伯去說來得容易。”
玉翎只能點頭應是。
龍城道:“記得常寫信,仔細大師伯問起,可要打你的板子。”
玉翎應諾道:“翎兒晚些時候就寫。”
龍城又問燕傑:“你小卿、燕月兩位師兄呢?”
燕傑道:“被五叔打過,還在後院罰跪。”又禀告道:“剛才玉麒和小莫師兄到了,已到後院去見師兄。”燕傑膝行上前,一邊為龍城按揉雙腿,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可許師兄來謝罪嗎?”
龍城點頭道:“玉翎去吩咐他們來吧。”
“是。”玉翎忙告退出去。
屋內剩下燕傑,龍城又想起什麽,漫不經心地道:“燕傑,你的游龍身法倒是長進不小啊。”
燕傑心下喊糟,道:“那個,那個……”
龍星這才醒悟,方才祠堂之上,自己正是用了游龍身法舉步上堂,身後燕傑當然也是有樣學樣,難怪大哥要罰,忙接口道:“是龍星之錯,龍星不該随意賣弄。”
龍城這才瞧了他一眼道:“你跪過來。”
龍星膝行過來,燕傑趁機退到五叔身後。
“祠堂之上,你也敢用游龍身法?”龍城伸手擰上龍星面額:“還怕你不夠招搖?不夠好看是嗎?”
龍城擰得用力,痛得龍星直眨眼睛,好容易龍城松了手,把龍星臉蛋都掐紅了。
“等會兒龍晴過來,再打你的板子。”龍城不想勞累自己,閉上眼睛休息。
龍星垂着頭,也不敢揉,心道,本是大功一件的事情卻有此疏漏,而且剛見三哥的面,就被大哥罰下板子,只怕三哥也要問責呢。
小卿幾乎是在燕月的攙扶下,才走進屋內,又在龍城床前跪了。
“都是小卿不孝,連累師父受責。”小卿看師父竟然是趴在床上,又是難過又是心疼,眼淚也掉了下來。
龍城睜開眼睛輕斥道:“可是龍星故意手下留情,如今倒還有哭的力氣在?”
小卿連忙收了眼淚道:“小卿知錯,不該落淚。師父莫冤枉五叔,五叔方才責罰,并沒有一絲留情,師父可要驗傷?”
龍城道:“驗傷倒不必了,一會兒讓龍星在我面前,再打你們一頓就是。”
小卿和燕月都有些傻眼,一時看着師父,只不做聲。
龍城微哼道:“怎麽,覺着委屈?”
燕月嗫嚅道:“徒兒不敢委屈,只是祠堂不敬之罪,五叔剛剛罰過……”
龍城道:“你還敢說話?先掌嘴十下。”
燕月心道,師父恁地偏心,老大就可以說東說西,我不過插了一句,就要被罰。心裏委屈是委屈,手下卻是不敢遲疑,擡手打向自己臉頰。一下打過去,手也痛,臉也痛,他也不敢求饒,一下一下打得極重。
小卿、玉翎和燕傑更是不敢做聲,只怕也遭了責罰。
燕月打完,兩側小臉紅紅地 。龍城瞧了卻不滿意,道:“慣會惹禍的蠢東西,功夫倒是練得不錯,你這抗打的功夫是又精進了。再打十下。”
燕月真是哭得心思都有了。好不容易十下罰完,燕月的臉頰已經略有紅腫了,龍城這才饒過:“都是為師慣得你,祖祠之上還敢胡言亂語。以後再敢口無遮攔,還要重罰。”
燕月連忙應是,多一個字也不敢說。
龍城這才又轉問小卿:“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忘了和為師說?”
小卿心思電轉,忽然暗罵自己怎麽就痛得糊塗了,正是有一樁錯誤還未招供,忙叩首道:“師父聖明,小卿确實有錯瞞着師父,願領師父訓責。”說到這裏,看向燕月,用唇形輕輕說了兩個字:“銅錢。”
龍星也瞧見小卿對燕月使的眼色,不由也是懊惱,這兩個蠢東西,便連這事也讓大哥知道了,果真是以後什麽忙都不要幫他們才是。
燕月這才恍然,忙也叩首道:“這都是燕月之錯,師父重責。”
三年前,燕月正好被龍城貶往關外武家,燕月心下委屈,家裏鬧了一通,被小卿殘酷鎮壓,養傷的時候,玉翎、玉翔來看他,搬着好多個屋裏的金銀玉器;小莫和燕傑帶來許多糕點和藥品;月冷和随風則送來一些彈弓彈丸和保暖的獸皮棉衣,加上其他弟子想到送來的,更是堆了滿滿一屋子。以致玉麒和含煙來時,差點就沒有落腳的地方。
原來這些孩子聽說燕月要被送往關外,便按着自己所想去準備些關外沒有或缺少的東西。
龍夜和龍裳也來湊熱鬧,大家從議論這些個東西有用沒用開始,說到還有哪些東西好用,又有哪些東西珍貴,然後哪些東西是珍寶,都藏在哪裏,然後說到了當今聖上的龍閣裏是不是還有些更好的東西拿來用。
燕月雖是傷着,卻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于是,趁着明亮的月色,跑去皇上的龍閣裏翻檢,那裏的好東西果然是不少,但是并不入燕月的眼,總是傳說中的千年普洱茶餅,讓燕月覺得不錯,想來關外粗鄙之地,沒有好茶葉入口,便揣了回來。
回府時已過了宵禁,被等在燕月屋內的小卿抓個正着。小卿聽了燕月招供,是又驚又怕,這去龍閣裏偷東西可是非同小可,若是再惹師父生氣,罰燕月在關外永遠不許回來可怎麽辦?小卿這邊來不及罰燕月,急忙修書給子庭皇叔告訴他此事,讓他幫忙遮掩。這邊又想着快點處理掉燕月拿回來的贓物。
正好這事又被龍星碰上。龍星正是來傳燕月獨門暗器手法的。龍星認為關外的天上大概都飛着極肥美的雕、雁一類,随便打下來,生火烤着吃,應該別具風味。而弓弩之類帶在身上又是累贅,故此用些小石子一類的也能達到這種效果最好,于是想了幾天,竟創出這種暗器手法來,只是需要極深的內力相配合,而燕月的內力正好精深。
龍星看銅錢形狀的千年普洱,忽然有了一個奇妙的主意,他跑去千佛庵,讓千佛大師加緊趕工,在燕月被送往關外前,将那茶餅磨制成了與銅錢一般大小的茶制銅錢,上面還刻上了燕月小時的乳名“天寶”,作為與燕月離別的禮物。
皇上子庭接到小卿的飛鴿傳書,自然要為侄兒打掩護,只和宮中侍衛說,龍閣裏的混亂是自己造成的,不必追查,又騙太後說,她最愛喝的千年普洱茶餅被老鼠拖走了。
在祠堂之上,小卿瞪着大眼睛胡說八道,說什麽茶制銅錢是皇上賞賜,龍城當時就猜到了是怎麽回事,只是不能揭自家徒弟的底兒而已。龍城心裏一面氣惱這小畜生果真是膽大,一面也不由暗贊這小畜生夠聰明,因為小卿這樣說,無形中擡高了燕月的身份,讓堂上中人不敢再随意中傷燕月,而且虛虛實實的,誰又真能找當朝天子去求證呢?
小卿當時也是情勢所逼,沒法子才說出銅錢之事,當時瞄向師父,并看不出師父的喜怒,心中還存着一絲僥幸,以為師父未必留意。
可惜啊,千年普洱啊,要知道龍城也是愛茶之人,這千年普洱之名,實在太過響亮,而且上次太後姑媽回大明湖時還和龍城說笑過,她最愛喝的千年普洱茶餅,不知怎麽竟被老鼠偷了去,想不到這老鼠也是愛喝茶呢。
太後倒是怎樣也想不到,偷茶的老鼠便是她大明湖傅家那幾個挨打沒夠的主兒呢。
小卿和燕月屏息凝氣,別說委屈了,大聲喘氣都不敢了。龍星也是心中惴惴不安,這麽會便是被大哥抓到兩個錯處了,一會兒不知又要罰下多少板子上身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