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偷酒
日天氣晴好,明日便是祭祖大典,各分支雲字輩的部分弟子聚集在祖祀前聽候差遣。雲恒左右瞧瞧,這只是今日輪值的部分雲字輩弟子,也有三四十人。堂兄雲冷,雲決也在,也有幾名來壩上後認識的弟子,他偷偷向旁側的雲浩眨眨了眼睛。
門側早已立起一個三丈高有餘的柱子,上面挑着一幅巨大的黑白色織錦,圖案正是祭祖所用的露臺。據說這幅織錦乃是傅家先祖所留,雖年代久遠,幾經風霜,卻保存完好。場地旁邊,已停有十幾輛運送巨大圓木的馬車。
傅青卓将這些弟子分為三組,按織錦上的圖案開始施工,一組負責搬運,二組負責搭建,三組負責彩繪。這些打磨的光滑的巨大圓木,在傅家弟子手中倒似積木玩具一般,衆人或搬運,或搭建,或繪彩,場面壯闊又井然有序,很似一群大孩子在搭建積木城堡。
小卿、燕月、玉翎與雲恒所在的一組負責彩繪,每一處圓木上的繁複圖形,必要與織錦上所示一模一樣。
燕月左手托了畫盤,右手在圓木上作畫,興致很高。三十多歲的雲帆,是所有弟子中最為年長的,為人卻很和善,負責他們這一組。他忙碌着為大家打下手,調顏料,洗畫筆,一溜小跑。
雲冷在小卿身側,幹活兒并不專心,只偷偷地瞄着玉翎,玉翎發覺了,卻懶得理他,走去雲恒身邊,雲冷忙着跟過去,沒留神,一頭撞在一根圓木上,痛得哎喲一聲,額角已是紅腫了。
“你小心些。”運圓木的是雲岚,他冷冷地道。
“是。”雲冷看是九支的哥哥,也不敢多說,只得應了錯,雲岚剛一轉身,卻是腳下不穩,手中的圓木險些脫手:“誰撞我?”雲岚大怒,“你小心些。”玉翎學着他方才訓雲岚的口吻,冷冷地道。
“放肆!”雲岚左手擎木,右手往玉翎打去,玉翎微一晃身,倏然躲過。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嘛。”雲帆連忙跑過來,“不要玩鬧了,抓緊幹活要緊,一會兒便要開飯了。”
雲岚微哼了一聲,才轉身去了。
衆人拾柴火焰高。衆弟子忙活了大半個上午,祭祀用的露臺終于搭建完畢,氣勢自然是恢宏威武。這面又豎起幡帳,擺上燭臺,各種貴重的祭祀器具,青銅的八角香爐一字排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紅色的禮幡随風輕輕舞動,兩側青柏上也披挂上了大紅的綢緞,莊嚴雄偉的祖祠在此時,透出些許的喜氣來。
一應收拾完畢,已過了飯時,族長破例許飯,便在露臺前的空地上打掃出來,支起帷帳,有執役弟子擺上桌子,碗筷、菜品,大家集體用餐。
菜品倒頗豐盛,口味也好。尤其是金燦燦宣軟軟的饅頭,口感極佳。
大家都在安靜吃飯,忽然,一個饅頭嗖地飛向玉翎面門,玉翎微側頭,饅頭飛過去,正好擊中後面桌位上擺得元寶山似的饅頭上,将那一盤子饅頭打飛了開去。
“誰扔的?”那桌上也是好事的人,幾個少年口中叱喝着,已将飛散的饅頭四面八方地彈了出去。
“搗亂?”“偷襲?”“哎喲,我的湯……”周圍的人立刻像開了鍋,紛紛還擊,你彈我,我彈他,将饅頭當彈丸般彈得四下紛飛。
不知是誰,一時興起,将一碗湯也扔了出去,接着,空中便有了魚、蝦、菜、湯的紛飛身影。
雲恒右手接了一盤不知誰扔過來的一屜籠蒸河蟹,左手已将一盤雞髓筍順手飛了出去。
小卿和燕月并無興趣參戰,兩人氣定神閑地依舊用餐,該吃飯吃飯,該喝湯喝湯,辛苦玉翎在旁“看場”,用手裏的将各色各式四面八方飛過來的各類蔬菜肉類水果等等掃飛出去。除了他們三人,其他的人都已加入戰團,雲恒、雲冷更是玩得高興。
“奇怪。”小卿放下勺子,從止著上拿起筷子,“你今日為何竟沒有興趣?”
燕月正端起湯碗來,聽了小卿的話,又放了下去,道:“哎,其實我心裏有好多疑問,期盼老大能指點一二。”
“好好吃你的飯,不要多事。”小卿冷冷地拒絕。
“哎呀,還好你們這桌還剩了這一大盤秘制蒸肉,”雲帆擠過來,自袖中拿出一張晾幹的荷葉來,鋪在桌上,拿了公筷将邊上碼放得精美的,尚未改變形狀的一大片蒸肉夾上去,邊打包邊道:“小兒最是愛吃這蒸肉,可是年前這陣子手頭緊,淨是虧了他了,如今可得多帶些回去,給他宵夜。”
小卿笑道:“還是雲帆大哥最知道疼兒子啊。”
雲帆道:“孩子他媽死得早啊,我不多疼着點,怎麽行。”
壩上傅家各支各房裏有的日子富裕,也有的日子緊湊,雲帆雖然性情好,卻是既不善稼穑,也不善商賈,每日裏只在院子裏擺弄些花草,并不愛做事,家用自然緊張。
尤其是每到年節,還需向族裏納捐,手裏便更沒有什麽錢了。
小卿與雲帆正說着話,忽然有人“哎呦”一聲慘叫,衆人看去,卻是一名弟子的嘴上正挨了一記鴨腿,鮮血已經流了出來。
場上頓時安靜下來,接着,便是劈裏啪啦的聲音,沒有衆弟子的“傳送”,空中飛着的物件便落到了地上、桌上,有湯水四濺,有人急忙躲閃,便撞了人,撞了椅子的,又是一陣混亂。
挨了打的弟子還未說話,傅青卓已是冷着臉過來了。
衆弟子立刻都安靜下來,那名受傷的弟子也垂下頭去。
可是傅青卓已是看見了,皺眉問道:“誰傷的你?”
那名弟子搖頭道:“弟子不知。”又忙道:“一點小傷,是我不小心……”
“住口!”傅青卓喝道:“太不像話了,玩鬧也該有個分寸,竟然在祖祀前傷了自己兄弟,将傅家的規法置于何地?”負手走了幾步,接着訓道:“還有這滿地飯食,如此浪費糟蹋豈不可惜?懂得惜福之人才是有福之人。”
再負手微踱了幾步,才接着道:“罰你們将這裏仔細打掃幹淨後,再去思過林思過一個時辰。”
衆人齊聲應了,傅青卓才微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哇,終于可以去思過林了。”幾名年輕的弟子不禁喜形于色。
燕月不由納悶:“思過林是極好的地方嗎?”
小卿微微一笑:“你定是會極喜歡的。”
掃地拖地,搬桌擦椅,直到地面光可鑒人,一片整潔如新,雖是工作量不小,但于這些充滿活力的傅家弟子來說,雖說乏味枯燥了一些,卻完全不費什麽力氣。
一應收拾完畢,衆人在祖祀前跪拜行禮,禮畢而起,雲岚攔到小卿跟前:“傅小卿,你來嗎?”
“當然奉陪。”小卿淡淡一笑。
傅家的思過林在飛花臺旁側,一片極繁密的桃花林,如今正是桃花爍爍。午後的太陽透過重重繁花,照耀在人身上,暖暖的,地上也鋪着厚厚的落花。
原來思過林思過只是需在這林中靜坐,并不需罰跪的,燕月頓覺心情舒暢,清風徐徐,桃花飄香,草色青翠,遠山朦胧,還有流水叮咚,舉目遠眺,神清氣爽。
小卿笑道:“怎麽樣,覺得這裏不錯?”
“簡直是非常不錯。”頭側正有一枝被繁花壓低的枝杈,上面已結了拳頭大小的青桃,燕月順手摘下,啃了一口,雖然略有青澀,卻是口齒留香。
“若是大明湖的知過堂也如這思過林一般就好了。”雲恒很有些感慨。
玉翎也是有同感。雲冷還是站在離玉翎不遠的地方,雖是和雲決并肩站在一起,眼睛卻還是瞄向玉翎。玉翎被他弄得很不耐煩。
“東西在這裏,老規矩,一文錢一個,謝謝。”雲帆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個大包裹,在一個圓木墩上展開了,裏面是數十頂精致的猴子面具。
雲岚的人先過去按人數取了,小卿微微颔首,雲恒也過去拿了六個過來,遞給幾位師兄,雲決卻微微一笑,搖頭拒絕了,雖然雲冷很想要,可是二哥不許,也只好作罷。
雲恒将剩下的兩個放回去,拿到面具的弟子紛紛将面具戴在面上。這面具做得很是精致,正卡在雙耳和鼻上,只是每一副都一模一樣。雲恒戴上面具後,再去瞧衆人,皆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若非熟悉的人,不仔細瞧,倒很難立刻辨認出來了。
雲岚那邊有十二個人,小卿這面加上雲皓等人也有十一個人,基本上勢均力敵。
“這思過林下有猴兒澗,這些猴兒最擅釀酒。”小卿緩步走到崖邊,講給身側的燕月、玉翎和雲恒聽:“這酒極香,也是極罕見,每年的這個時候剛剛可以入口。”
“難道是傳說中的猴兒酒嗎?想不到壩上倒有這樣的所在,”燕月不由來了興致:“我們不會剛好是要去偷猴兒酒吧?”
小卿含笑點頭:“偷酒倒是偷酒,可記住切不能喝,也不能沾身,因這桃花釀的猴兒酒味道奇香,三日內不散,若被人聞了味道去,可是不打自招。”
燕月點頭稱是,不免大為遺憾,小卿知他失望,笑道:“這酒如今是剛能入口,若是存放上些許時日,應更為醇香。”言下之意當然是離開壩上後,自可嘗鮮了。
燕月這才又高興起來,笑道:“正是,小弟一定要多存上一些才是。”
小卿又笑道:“差點倒忘了囑咐你這句,你切莫輕敵。”說這話時,目光掃向旁側雲岚等人,他看燕月唇角微揚,知他不以為意,卻也難得地沒有責他妄自托大,只是接着囑咐道:“這猴兒酒雖好,卻很是難找,而且那些猴子又看得緊,若發現有人偷酒,必定群而攻之,而傅家先祖有令,這猴兒澗裏的猴子可是傷不得的。”
雲恒奇怪道:“那又是為什麽?”
燕月笑道:“有什麽為什麽,想來是傅家先祖早與這些猴子的先祖熟識,如今一代代下來,代代都有交情呗。”
雲恒和玉翎不由失笑,想來傅家必定定是代代都有弟子去“拜訪”這些猴群的。
“你啰嗦完沒有?”雲岚瞧向小卿:“還是老規矩,先搶到猴兒酒并登上崖頂的人為贏。”
“好。”小卿笑。
“輸了的呢?”燕月有些好奇。
“輸了的,就要應下今日偷酒之錯,挨板子。”雲岚瞄了一眼燕月,他對燕月倒沒有什麽敵意,反倒是對小卿更瞧不順眼。
“不去的,就閉緊嘴巴,知道嗎?”雲岚又回頭看了看只準備在上邊看熱鬧的十幾名弟子。
“我們也是懂得規矩的,你們放心去吧。”雲帆眉開眼笑的,這些面具他可是沒少賺銀子。
崖下雲霧缭繞,偶有飛鷹猿啼。衆人在崖邊一字排開,向下望時,正有一只蒼鷹自下而上飛起,那飛鷹沖到與崖頂同高時,衆人呼嘯一聲,如飛鷹展翅般,往崖底落去。
(下一章:比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