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戒尺
玉翎笑道:“月師兄你又為何嘆氣?”
燕月收了文牒,坐到玉翎身側道:“這事情你不知道也罷。不過,總是師兄羨慕你,好歹尚有親生爹娘在世上,便是別扭些也是好的。”
玉翎無語,過了一會,收了筆墨道:“月師兄是否有什麽心事,翎兒願為師兄分憂。”
燕月琢磨着是否該将此事與玉翎研讨,香溪輕叩了門進來道:“月少爺,婢子有事情想請少爺幫忙。”
燕月道:“什麽事情?”
香溪道:“月少爺可備有藤條、鞭子一類的物件嗎?”
燕月笑道:“好好的,我備這些做什麽?”
香溪道:“是卿少爺要呢。”
燕月不由吓了一跳道:“老大要?可是老大命你準備的嗎?”
香溪忙搖手笑道:“月少爺莫怕,并不是卿少爺吩咐婢子準備,是剛才我與香墨出去時遇到香玉姐姐,香玉姐姐要呢。”
燕月這才舒了口氣,道:“你喊香玉過來,我有話問她。”
香溪出去了,不一會帶了香玉進來,香玉手中拎了一條指頭粗細的柳條,一丈左右長短,沒精打采地道:“月少爺有事吩咐婢子?”
燕月伸手,将香玉手上的柳條拿過去,甩了幾下,問香玉道:“老大是要罰你嗎?”
香玉咬了唇,眼淚就有些盈盈要落下來。
燕月笑道:“你且剝些瓜子來,我去向老大複命吧。”
香玉忙福禮道:“婢子多謝月少爺。”
燕月帶了玉翎去了小卿屋子,小卿正在喝茶,燕月将柳條雙手奉上,道:“老大可是要将這刑具送與師父去?”
小卿笑道:“你最近果真是長了眼色。”
燕月也笑:“老大教誨有方。”
小卿拎了柳條出門,往師父師叔的後院去,燕月與玉翎便也跟着,小卿停了腳步道:“你兩個跟着作甚?”
燕月欠身道:“小弟還想聆聽聽師兄教誨。”
小卿瞧了一眼燕月,忍不住又誇獎道:“看來近日的教訓倒是收效顯著,也開始長些腦子了。”
燕月道:“師兄,雲恒他年紀尚小。”
玉翎也欠身道:“師兄,恒兒的課業一向不敢怠慢。”
小卿收了笑容道:“那又如何,傅家弟子最忌輕狂,他竟不顧身份,與婢子們嬉鬧,成何體統!”
燕月和玉翎一起垂首不敢再說,小卿輕斥道:“回你們的屋去,再默一遍祖訓。”
玉翎欠身應道:“是。”
燕月不由有些覺得冤枉,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這個默祖訓,是坐着默還是要跪着默?”
小卿淡淡地道:“你說呢?”
燕月不由氣息一窒,但還是掙紮道:“師兄,小弟等實在并無做錯什麽。”
小卿淡淡地“哦”了一聲,道:“沒做錯什麽?你做的錯事還少嗎?行,遠的不說,就說你與玉翎為雲恒求情一事,便是如此任性輕佻,肆意胡鬧你們這兩個當師兄的都認為不當罰,可是心下裏認為這等行為沒錯嗎?”
燕月不由退後一步,忙道:“師兄息怒,小弟知錯了,這便去默書就是。”
“不默完不許吃飯!”小卿又吩咐一句,才轉身去了。
燕月唉聲嘆氣地與玉翎往回走,對玉翎道:“你師兄我哪有什麽心事,只是覺得咱們老大似乎有些郁郁寡歡,本還想着與你商量看有什麽法子讨了他高興,唉,結果先就讨了罰。”
玉翎點了點頭,本想配合燕月師兄做沉痛狀,到底還是忍不住笑了。
燕月點點玉翎的頭道:“還是小孩子好,沒煩惱,被罰跪默書,還笑得這麽好看!”
雲恒随父親進了書房,便在地中間跪了。
龍城背對他而立,沉聲道:“掌嘴!”
雲恒輕顫抖了一下,擡起手來,“啪”地一掌打在自己面頰,眼圈就紅了,只覺得又怕又痛,卻又不敢讨饒,只得一下接一下地揮掌自罰,臉上越來越痛,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傅龍城等他打了十來下,才轉過身道:“且停了。”
雲恒放下手來,稚嫩的小臉已是紅腫了一片,尤其是右邊臉頰,已是是透着紫紅了,右邊唇角處也咯頗了,滲出血跡。他雖是不敢哭出聲來,淚痕卻是清晰。
傅龍城不由蹙眉,“不過掌幾下嘴,你便如此啼哭,可有一點男孩子的模樣?”
雲恒忙伸手想要擦拭,不小心觸碰了臉上肌膚,疼得又是一顫,他不由越發惶恐,強忍了顫抖道:“爹,恒兒知錯了。恒兒不該與香玉姐姐她們嬉鬧。”
傅龍城冷冷地道:“你雖年幼,卻非市井弟子,可任意與人玩鬧嬉笑。”微微一頓道:“前些日子剛教訓過你,這麽快便又再犯,可是自己找打。”
說着話,拎起書桌上的戒尺道:“伸出手來。”
雲恒忍了懼怕,将雙手平伸道額前,傅龍城瞧着雲恒的手,因了剛才掌嘴,雙掌掌心都有些微微地紅腫,卻并無其他的傷痕,心下又有幾分薄怒。
傅龍城擔心雲恒離家在外,不受管束,行事失矩,故命二弟傅龍壁着人加以約束。傅龍壁并未抗命,卻派來脾氣最好的燕東、燕北來管束雲恒,便是“家法”,确實也是備了,就是這一方薄薄的戒尺,便是藤條也未配一根,難怪雲恒這膽子大了,竟敢罔顧大家弟子行止,學那些輕浮公子模樣,與一群丫鬟婢女嬉鬧了。
雲恒想瞧瞧爹爹神情,總是不敢。他印象最深的還是爹爹背影,偉岸挺拔,想來爹爹的懷抱也更踏實溫暖,只是那種踏實溫暖的感覺他甚少能感受得到,好像,便是在那一次被爹爹重重罰過之後。
那麽這次呢,“啊”,冷不防手心上一道灼熱的痛,讓雲恒忍不住痛呼失聲。随即忙咬緊了嘴唇,怯懦地看了爹爹一眼,慌忙垂下目光:“爹,恒兒知錯了。”
傅龍城微頓了一下,手中戒尺仍是揮了下來,一下下,打在雲恒的手掌上,每落一下,雲恒都忍不住顫抖一下,忍着手上熱辣辣地痛楚,不敢呼痛,更不敢動。
“爹。”雲恒覺得手掌要斷掉了似的疼,又痛又怕,睫毛上已是挂了淚珠,“恒兒錯了,爹饒了恒兒吧。”
傅龍城本已有意停手,聽了雲恒讨饒的話,反倒重重地打了一下,雲恒 “啊”地一聲,雙手一抖,随着戒尺被打落身前,他本能地将手放到嘴邊,屈了雙手,想要呵氣,又驀地停住,慢慢地平伸了手,硬收了眼淚,道:“爹,恒兒不該求饒,爹重重打吧。”
傅龍城冷冷地道:“三十下,自己數着。”
“是。”雲恒咬着唇,心中給自己打氣道:“三十下嘛,一定能挺過去的。”
“啪”地一聲,戒尺落下,卻是非常地痛,雲恒的手心上已是起了一條紫紅的檩子。
“一”,雲恒哽咽道。
傅龍城審視了他一眼,看兒子的手輕輕顫抖,冷聲道:“伸平!”
雲恒盡力将小手伸平,“爹。”他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啪”地一聲,第二下戒尺仍是很重地打下來。
“二”,雲恒的聲音忍不住有一絲顫抖。
傅龍城心裏嘆了口氣,這孩子,确實有些嬌慣了,自己似他這般大年紀,可是比他抗打多了。
想着,手中的戒尺稍稍放輕了力量,一下下打下去。
雲恒卻絲毫沒有覺察出爹爹放輕了力量,他只覺得是越來越痛,已是無法忍受了。這手心上的肉比屁股上的肉少很多,只怕爹爹三十下打完,自己的手都沒有了。
“十二”,這一聲數數出來,傅龍城微頓了一下,雲恒忽然惶然,這是數錯了,方才已數過十二了。按規矩,若是數錯了,便要重頭再罰,雲恒忍不住哭道:“爹爹,恒兒以後再不敢玩鬧了,恒兒以後都會乖乖地做功課,爹爹饒了恒兒這一次吧。”
“收聲!”傅龍城一戒尺打過,打在雲恒肩頭,将雲恒打撲在地。雲恒雙手剛扶了地,又被蛇咬了似的,慌得收手,勉強跪穩了,顫抖着将手舉起來,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卻不敢哭出聲來。
傅龍城揚起戒尺,便要抽下,雲恒吓得一閉眼睛,心道,今日一定要被爹爹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