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口神兵相接,所有人都被氣浪震出幾米之外。
宮半槐西裝外套敞開,下擺魚尾一樣擺動,他握着劍柄的手略微抖了一下,顯然剛才宮先生那一擊力量很大,他有些承受不住。
宮先生敏銳地注意到宮半槐的向後退了小半步,不肯給他放松的機會。
宮半槐連番被破了攻勢,但他防守滴水不漏,不給宮先生一絲可乘之機,他是沉得下心的人,越到最後關頭,越是要穩。
兩人來往十幾個回合,無人占據上風。
正難舍難分之際,誰也不曾料到管家拼着最後一口氣朝宮半槐發射袖中劍。
宮半槐提劍一擋,劍身發出渾厚之聲,裹挾着渾厚的劍氣向四周擴散,門框被震碎,而管家也在這一波攻擊下內髒受損,七竅流血,抖了一下便再也不動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幾十年忠心耿耿的手下,宮先生真實地感受到了不悅,誓要宮半槐付出代價。
正是“一劍縱橫三萬裏,劍氣光寒十九洲”,宮先生出手瞬間,宮半槐只覺眼前一片白,自己仿佛行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沒有來路,沒有歸途,只呆滞住了。
宮寄真喊了一聲,這才讓宮半槐回過神來,勉力揮劍反擊,只是時間過于緊張,他蓄力不足,劍招便大打折扣,這一次血直接從他喉頭湧出,他半跪了下去。
“你急躁了,”宮先生一腳将他踹翻,“假以時日,你或許會很強,但現在的你還是太年輕了。”
宮寄真持劍擋在宮半槐身前,對上宮先生。
宮先生不緊不慢,手一劃,宮寄真手中的劍便被攔腰砍斷,手臂上也被劃了很長一道。
“吃裏扒外。”宮先生步步緊逼。
宮寄真伸出另一只手将宮半槐護在身後。
一道金色劍光閃過,宮先生将她另一條手臂從手肘處砍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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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寄真握緊斷肢處,失血過多,一下子暈了過去。
好在宮半槐将她懶腰抱住,這才使她免于一頭撞在牆上。他撥開她散亂的發絲,指尖觸到她脖頸上的動脈,察覺她脈搏仍然在強有力地跳動。将宮寄真平放了,他擡眼去看宮先生,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已經嵌入他的掌心。
宮先生瞧見宮半槐看宮寄真的眼神,明白了什麽。
“你不該傷害她。”宮半槐冷冷地說道,劍在他手中微微顫抖着,似乎因為傾注了過多的念力而變得不受控制,那顫抖越來越強烈,帶動周圍水域跟着一起震動,整個屋子都籠罩在他的怨氣之下。
“這是怎麽一回事?”角誠意察覺自己放在房門上的手在微微顫動,他後退兩步站定了看。
不是錯覺,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麽大一棟房子,在微微地震顫,帶動頂上的煙囪,帶動旁邊的栅欄,在劇烈地抖動。
宮先生雖然驚訝于受傷嚴重的宮半槐能有這樣的力量,但他轉念一想,認為這不過是強弩之末,未受傷的宮半槐尚且不是他的對手,遑論現在的宮半槐。
“如果你願意把第三冊典籍的下落告訴我,我可以放過你。”宮先生将劍垂直插入水下,劍身轉動起來,周身形成一個小的劍陣。
“你不該傷害她。”宮半槐仿佛只會這一句,他淩空躍起,湛盧在他手中大放光芒,分出無數把影子劍來,帶着他極度的恨意朝宮先生飛去。
宮先生喝道:“起!”
劍陣便形成一道金色的護罩,将他護在其中。影子劍觸到護罩壁便折斷了散落在四周。
但影子劍似乎沒有窮盡,攻擊一次比一次強,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幾輪過後,金色護罩略微裂了一道縫隙,乍一眼看過去就像是玻璃上的蜘蛛網那樣不起眼。
但宮先生臉上的表情已經産生了變化,細細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滲出來,他不敢懈怠。
“你的末日到了。”宮半槐敏銳地注意到突破口,連番快攻,終于在一次重擊之後,金色護罩消失,宮先生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伴随着一聲低喝,湛盧劍的真身刺進他的胸膛去,如同暗夜蝙蝠,吸食着他的血液。
宮先生痛苦長嘯一聲,青筋在他額頭上暴起,他臉上的皮膚開始若有若無地閃現鱗片。
宮半槐操控湛盧在宮先生體內轉動,攪動他胸腔裏的血與肉:“你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然而,宮先生單手抓住湛盧,力道之大使得湛盧不能轉動,而他的手也被劃破了,血液順着血槽流了下去。
“只有這點本事嗎?”宮先生笑了。
湛盧被制住,宮半槐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扭曲起來。
宮先生将劍從自己胸腔內一點點拔出,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他的心髒自己長好了,強有力地收縮舒張,一下下将血液供到他全身各處。
“怎麽可能!”宮半槐喃喃道,“受傷的組織怎麽會以這樣的速度愈合?”
“我說過的,對我,你只有無能為力。”
宮半槐睜大眼睛,他的眸中映照出鋪天蓋地的劍影來!
“裏面是不是出事了?”酒保聽聲音,感覺戰況不妙。
房子停止了顫動,裏面只傳來宮半槐的一聲慘叫。
角誠意掐表看了一眼時間,氧氣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是施琅能堅持的極限了。
屋子裏面歸于平靜,就像核彈爆炸之後的荒原,處處只飄蕩着鬼影,甚至,連鬼影也不見。
沉默,是短暫的沉默。
靠在一邊低頭不語了很久的向晨忽然間把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一言不發,一轉身便融與屋子融為一體。
“宮半槐被收拾得這麽慘,他終于肯出手了。”
屋子裏,宮先生持劍走到正在掙紮爬起的宮半槐身邊,打算一劍從他天靈蓋處貫穿。
忽然間一道黑影閃過,什麽東西“當”地一聲撞在他的肩上。
宮先生低頭一看,是一把不鏽鋼鑄造而成的理發剪刀,又是一道風,趁他低頭瞬間,閃到他身後,他警覺地轉身,那人卻早已經狠狠地給了他後背一刀。
竟然被暗算了嗎?宮先生伸手一摸,傷口不深,想來還是一把理發剪刀。
想他縱橫一生,如今卻被一把人世間下九流的工具傷了,可真是奇恥大辱,宮先生屏息凝神,聽得風來的方向,催動周遭的水化為冰錐,冰錐從八個方向同時推進,密密麻麻,按理來說應該是天羅地網,被盯上的人絕無逃脫的可能,但來人擁有詭異身法,宮先生只看得到一黑色重影如同飄帶那樣從縫隙之中流走。
難纏的對手,宮先生暗罵一聲,一個麻煩還沒解決掉,又來一個。
但宮先生再急也等得一兩個小時,但兩個生物卻是一秒也等不得了。
“如果你能見到角誠意,就告訴他不要等我回家了。”施琅懷中的考斯特先生突然睜眼說了這麽一句話。
在施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考斯特先生“喵”地一聲,朝宮先生撲了過去。
考斯特先生挑的時機不錯,宮先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如液體一樣趴在他頭上,死死地扒拉住他的眼睛。
“就是現在!”向晨喝道,“起!”
他将随身攜帶的理發工具包朝空中一抛,指尖在空中畫一個圈,理發工具自己懸浮在水中排成一排,而後如□□那樣發射出去,朝宮先生刺去,只留下一串串痕跡。
向晨的剪刀只暫時封住宮先生的要穴,畢竟只是理發用的家夥。
宮半槐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不敢懈怠,強撐精神,催動湛盧,從宮先生天靈蓋處刺下去。
湛盧的光澤隐在宮先生的血肉之軀中,衆人松一口氣,以為這便是結束。
考斯特先生慢慢閉上眼睛,這次大概真的可以睡着了。
然而,它眼睛合到一半,便被人扒拉着一條腿扔出去進行了自由落體運動。
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宮先生此刻面目已經血肉模糊,身上滿是傷口,但他的脊梁依然筆直,這樣子十分駭人,就像被煉出來的屍體,沒有痛覺,不知疲倦,他保持人的心态,但身上部分皮膚已經被魚鱗覆蓋了,顯然已經是回天乏術,但在死前想要拉幾個墊背的。
宮先生獰笑着,他一側的面頰上肉已經全部掉下去,只露出森森白骨來,随着他嘴角弧度的上揚,軒轅夏禹劍開啓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那深淵并不大,只不過一個十平方米大小,可一眼望下去,卻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黑洞一樣的深淵,連光都無法逃脫,一旦進去,那就再也不能出來,至于在裏面以怎樣的形态進行存活,那就更是無法想象的事情了。
“和我一起下地獄吧!”宮先生張開雙手,他的肉身一點點被黑暗吞噬,屋子裏的水盡數灌進深淵裏去,漂在水面上的施琅對于水位下降的速度有最直觀的感受,她仿佛是從瀑布的最高處開始墜落,好在她迅速抓住了一處欄杆,還順手抓住了商遺愛的手腕。
水流很快,商遺愛又完全沒有意識,幾乎要像浮木一樣順流而下,要抓緊他着實有些吃力,但施琅咬緊了嘴唇,她知道自己絕不會放手。遇到他,是幸運,相愛了,也是一種幸運,我相信你的幸運,不會止步于此。
宮半槐拉住了宮寄真,也學施琅拉着欄杆做最後的掙紮,只是宮寄真的斷手,他來不及去撿了。
卻見向晨順流而下,追逐那只斷手去了。
“向晨!”宮半槐看出他的意圖,大聲制止了他,“停下來!”
然而,向晨充耳不聞,近了,他離深淵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