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屋子裏一片黑暗,敲門也沒有人應。
角誠意從口袋裏掏出備用鑰匙,開了門,于是屋子裏充滿了暖融融的光。
商遺愛察覺到有毛茸茸的東西在他面頰上蹭來蹭去,睜開眼,看到一張碩大的貓臉正盯着他。
他緩緩起身,靠在沙發上,雙手捧着考斯特先生的貓頭:“你怎麽這麽重!”
“你醒了?”圍着圍裙的角誠意從廚房裏探出頭,“過來吃點東西。”
商遺愛有氣無力地坐在餐桌旁,臉色還是白的嘴唇稍微恢複了些血色,他抽抽鼻子:“好香。”
角誠意端了兩碗粥出來:“叫你別大中午在外面走,你偏不聽。先吃點粥補充體力。”
商遺愛看着粥寡淡的顏色,一開始是毫無胃口的,但不想拂了角誠意的面子,勉為其難嘗了兩口,但下肚之後,小米綿軟的口感帶了些清甜,讓他整個人感到舒服,就一口氣喝完了整碗,還把角誠意那份也給喝了個大半。
“有這麽好喝?”
商遺愛補充完能量,臉色恢複如常,對一旁撸貓的角誠意說:“你手藝進步不小,我要是個女孩子就嫁給你了。”
畢竟,誰會忘記被角誠意地獄廚房支配的恐懼?十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嚷嚷着自己肚子餓的商遺愛被角誠意領到廚房去,商遺愛被角誠意行雲流水的下廚動作糊弄住了,以為他是烹饪行家,當一鍋已經焦黑的粥上桌時,商遺愛二話不說掉頭就走,角誠意哪裏肯放走小白鼠,一個偏要讓對方嘗嘗自己的手藝,一個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義正言辭拒絕了,一番扭打,兩人之間深厚的革命友誼就這麽建立起來。
角誠意嗤笑一聲搖搖頭:“可不是我做的。你要是想吃我做的東西,那我當然歡迎。”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潛臺詞就是:我的廚藝從未進步。
考斯特先生“喵”一聲表示為主人作證,它也被主人惡魔般的料理荼毒過。
“不是你?”商遺愛疑惑間看到冰箱上貼着的便簽,撕下來一看,原來這位田螺姑娘是施琅,她煮了粥還留下字條“商老師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扛不住記得去看醫生哦!”這一行字旁邊還畫了笑臉。商遺愛看着這張字條,嘴角忍不住上揚。
“對了,你睡着的時候,我送了個禮物給你。”角誠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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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遺愛扭過頭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突然這麽肉麻,讓我後背一涼。”
考斯特先生尤其興奮,帶頭奔跑起來,一路沖向二樓拐角處的房間,“砰”的一聲就像一顆絨毛子彈撞開房門。
商遺愛緊随其後,被濺了一身的水花,他抹一把臉,看到房間裏擺了一個巨大的魚缸,裏面許多鯉魚游來游去,氣泡從魚缸底冒出來,而考斯特先生快活地伸出腦袋來甩掉皮毛上的水,但很快又鑽進水中,追逐着那些驚恐的鯉魚。
“養貓的魚,”商遺愛對角誠意說,又緩緩轉過頭去看在水中撲騰的考斯特先生,“不怕水的貓,你們兩個真是突破我的認知極限。”
商遺愛蹲下身去看魚缸裏的魚,卻發現這正是自己今天在月光廣場見到的,內心多少有些欣喜:“你怎麽弄來的?”
角誠意說:“今天去那裏,聽到商場經理說覺得魚缸沖撞了風水要扔掉,我就買下來了,正好派上用場了。”
“你大忙人,竟然還有空出去?”
角誠意:“有個朋友。”
商遺愛:“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這麽遮着掩着,女朋友?”
“不是,”角誠意推推眼鏡,“她有些事情問我,但是……”
“職責所在,無可奉告。”商遺愛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對了,今天你來找我,可不只是擔心我這麽簡單吧。”
“我從不擔心你,”角誠意昧着良心說話,他假裝忘記自己騎摩托吹冷風的樣子,“這種天氣曬不成魚幹。我來找你是有些新的發現。”
商遺愛看完報告,也陷入沉思:“如你手下所說,沒有相關就診記錄,這個消失的受害人真讓人頭疼。”
“別賣關子了,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商遺愛:“你還記得第一個失蹤的女孩,也就是肖時的朋友嗎?”
“記得,”角誠意點點頭,“她叫明雅,是一名大二學生。我們問過她,但是她對所有事情絲毫沒有印象,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線索。”
“我要你确認明雅的DNA是否與魚腹中存留組織的DNA吻合。”
角誠意看商遺愛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認真思考起這個可能性來:“如果明雅确實被怪魚傷害,但我們看到她的身體并沒有任何受到傷害的痕跡,那只有一個解釋,有人使用某種方法想要掩蓋這一切。”
“沒錯,就我所知部分宮具有将損傷的生物體複原的能力,”商遺愛眉頭皺起來,“如果宮确實參與到這件事裏,那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這話怎麽說?”角誠意問。
“你知道我這次前往不周山的目的嗎?”
角誠意搖頭:“你知道,我們角只是平民。”
“族人告訴我這次宮召開大會,他們不滿足在陸地上畏縮地活着,要投票推翻停戰協議,占領人類的領地。”
角誠意:“他們這一套都提幾百年了,也沒翻出花來,你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
“這次不一樣,否則我就不會在這裏,”商遺愛說,“根據調查,雖然這次會議只是由少數極端分子先提出來的,但是他們不知道通過什麽方法進行游說,短時間內迅速獲得大量支持,至少有八成,簡直是病毒式的傳播,所以族人在盡可能召喚世界各地的商前往不周山投票,連遠在南海的我都被召喚了,可以想象事态之嚴重。”
“以往這種場合,可都是你父親出面。怎麽輪到你了?”
商遺愛嘆口氣:“他和我母親畢竟年事已高,對這種事情有心無力。喂,話說回來,你不是挺能幹嗎?為什麽不把人類的互聯網引入,這樣在線投票,省的我來回跑。”
“你以為我不想?早就提交了草案,被駁回了。”角誠意苦笑一聲,如果可能,他十分希望向商遺愛展示他的TOGAF、JYPC、CPA等一系列非常難考非常高級象征着一個互聯網從業者最高水平的證書,可惜現在它們都在箱子裏落灰。
“會議在三個月之後召開,我在這邊待個十周左右完全來得及,”商遺愛說,“但現在我反倒不那麽急着走了,總感覺事情哪裏不對勁。”
“遺愛。”角誠意叫他一聲。
每次角誠意這樣喊商遺愛的時候,商遺愛都忍不住正襟危坐,好像不這樣就不符合當下的嚴肅氣氛。
“我們的和平已經維持幾千年了,尤其是在見證了人類部分地區的戰火連天之後,我更加無法想象開戰會是怎樣的局面,”角誠意說,“祖先浴血奮戰一手促成停戰協議的簽訂,我們才有這片刻安寧。作為角,我沒有在會議上投票和發聲的權利,但是遺愛,我希望你能将我族人的心聲傳達,我也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
“突然煽情是怎麽回事?”商遺愛渾身不自在起來,把一臉嚴肅的角誠意推出家門。
濕噠噠的考斯特先生見狀立刻從魚缸裏奔出來跑下樓去,弄了一地的水花腳印。
“明雅的事情我會努力調查,一有消息就立刻聯系你。”
商遺愛拍拍角誠意的背:“保護好自己。”
回到酒吧,角誠意親自把貓大爺抱進浴缸裏去,完成了洗護一條龍服務。
吹風機吹着,角誠意用手拍着它蓬松的毛,考斯特先生隐約感覺到主人打算對對它這只小貓咪下手了。
“說好了,明雅的那件事我不管。”考斯特先生先發制人。
角誠意:“你知道嗎?”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聽不見。”考斯特先生耳朵耷拉下來,裝作把耳朵捂得牢牢的。
“商遺愛他今天跟我說,他為了救你留下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角誠意一遍說一邊觀察考斯特先生的反應,看到它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接着說,“你不願幫忙那就算了,回頭我跟他說一聲,讓他自己想辦法。”
說着,角誠意就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被考斯特先生一爪子按住了。
考斯特先生:“冷靜!這件事我要再思索一下。”
角誠意:“明雅在無大,大二數學系學生,住七號樓,平常宿舍、食堂、理科大樓三點一線,生活軌跡單一,非常好下手。”
考斯特先生:“行吧……”
施琅進宿舍的時候,室友照例坐在座位上看視頻,聽到動靜,室友悠悠地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現在幾點?”
施琅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看了一下時間:“七點多。”
“還知道回來啊?”室友的語氣和眼神活脫脫一個深宮怨婦,“秀色可餐吧?樂不思蜀了啊!還能記得你的老室友一個人可憐巴巴地望眼欲穿嗎?”
施琅和盤托出:“商老師大街上暈倒了,我把他送回家去,還給他煮粥,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見義勇為,美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