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小,但是可以跟赦兒玩騎馬打仗的弟弟了,不跟妗妹妹一樣打烙子的,赦兒開不開心?”
賈赦愣怔了片刻,眨眨眼,呆呆道:“妗妹妹變弟弟啦?”
“沒有啊,是赦兒要多兩個弟弟或是妹妹了,他們現在還很小,要赦兒百獸之王的保護!”賈周氏雙眼彎彎,看向賈赦一字一頓,緩緩說道:“嗷嗚,很厲害的,是不是?”
“嗯,嗷嗚,赦兒是大老虎,很厲害的,連汪汪都不咬我。”賈赦點頭,拍拍胸脯保證道:“保護!不聽話的,我就要放狗狗,不是京巴,是藏獒咬他們,誰要是欺負他們,我就捏拳頭揍他們,跟大皇子哥哥一樣,狗弟只有我能欺負,連小太子也要一邊去。”
……
…………
賈周氏嘴角抽搐。
千方百計,連哄帶引導,讓賈赦知曉賈史氏肚腹裏多了一個孩子,将來可以陪着一起騎馬打仗玩或者可以妝扮的漂漂亮亮妹妹,身為哥哥要保護弟妹,然後帶着賈赦朝賈史氏的院子中去。
賈史氏斜靠在美人塌上,面色帶着蒼白神色,烏黑秀發襯托之下,更添一份病弱,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憐。聽到丫鬟的禀告,掙紮着身子起身。
“赦兒見過母親。”
賈赦顯擺了一會自己在宮中學到的禮儀,非常的标準,拿出被糕點獎勵之時百分百的用心。因為祖母說了,不能讓母親擔憂,母親擔憂了肚子裏的小弟弟就會感受到了,小弟弟感受到了,要是他也擔憂了,就要長得不好看了。
不好看的弟弟,他才不要呢!
他要跟長得跟太子哥哥一樣漂亮的弟弟。
賈史氏原本看兩人攜手有說有笑的走進來,心中多了一分的不喜。但是一看見賈赦規規矩矩行禮,再看人起身,那淡然的氣度,想想同是勳貴之家後院年紀相差不大的幼童,還有太子大皇子殿下的喜愛,嘴角的弧度就不禁向上翹。
瞧瞧,她的兒子,果然就是不一樣。
試問伴讀之中,太子準誰喚他哥哥了?這關系,只要維系好了,日後榮寵定然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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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幾句話,賈周氏找了借口留給母子相聚的時間,自己帶着仆從去了隔壁寧國府。一是感謝賈代化耽擱公務為私事,二是打探一下兩位皇子行事的緣由。後院的榮辱都來自于前院男人們的本事。如今賈家一門兩國公,手握重兵,正是煊煊赫赫,不可錯行一步。
家書到達千裏之外的戰場之時,正值一場惡戰方休,空氣之中還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瞭望樓上守兵執戟,神色肅穆,忽地聽遠處傳來馬蹄聲,忙定睛朝遠處看去,帶着戒備,随着馬蹄聲愈發清晰明亮,迎風招展的大旗飄揚空中,戒備神色陡然褪去化為骐骥之色,忙道:“賈将軍來了!”
“賈将軍!!”樓下守城的一排士兵嘴角含笑,立馬開城門迎接。
話音将落,數百鐵騎已經至城門下,整齊有素的下馬,領頭之人乃是一鶴發老者。一身铠甲,即使面色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但依舊精神矍铄,臉上沾着幾道血痕,襯着整個人愈發氣勢出衆。
“請林監軍回去告個罪,禀告皇上,末将等幸不辱命,夜襲敵軍東南大營,已毀其糧草,并斬斷棧道,壞其後路。”賈源對着迎上來的将士淡然道:“我們回去換身衣服,整理儀容,再去回禀皇上經過。”
“國公爺嚴重了。”林炆心頭一顫,這短短的一句話輕描淡寫的毀的是敵軍左路大軍的主力,不由的擡眸看了一眼雲淡風輕的賈源,稱是之後,寒暄幾句,忙急匆匆的走了。
賈源喚來軍醫給受傷的将士上藥,自己走進賬中,解開帶血的戰袍,随手一扔,頓時垮下臉,揉揉乏困的臉,“不服老不行了!”想當年,哪能被那些崽子們砍到自己身上!
“老爺,您還……”
“別說虛話!”賈源揮手示意親兵閉嘴,給包紮傷口,對着另外服侍的親兵,忙迫不及待道:“我大孫子的信呢?聽說會動筆寫名字了?!格老子的,那幫謀!反不安生的雜種,直接剁吧剁吧的砍完了事,要是按着那幫文人唧唧歪歪的扯道義,回家大孫子都不認識我了,我都錯過多少了!”一想到大孫子進了宮裏,這心就沒安下來過,早殺完敵人,回家繼續養老含饴弄孫去。
他孫子多好玩啊!
現在居然被聞雅先生教,想想就來氣啊!當年的情敵啊!周氏落難嫁給他之前,曾經與聞雅乃是娃娃親,就因為這什麽勞什子的先生志趣高潔,不與凡夫俗子同,竟然退親,後又因時局動蕩,把周氏硬生生的拖成了老姑娘,便宜了他。
雖然便宜了他,但是現在這先生沒兒沒女沒人養老送終,萬一瞅上他家寶貝孫子了怎麽辦?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想想還是不爽啊!
親兵忙把信遞上。
賈源拆開,忽視其餘種種,拿起最厚最大的一張,看着上面彎彎曲曲,塗鴉着的“賈赦”兩字,摸胡子哈哈大笑,“這狗爬字寫的比爺好,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原諒蠢作者放蕩不羁,腦洞大開2333333333
謝謝呃……好囧,名字不會念,複制一下,赮畢缽羅菇涼的地雷,麽麽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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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打醬油
“嘶!”
疼的倒抽口冷氣,笑聲戛然而止。
賈源凝眉看了一眼腰腹上的刀傷,正源源不斷的流血,軍醫先前上藥,傷口消毒,一時疼痛難忍。咬着牙,讓人繼續上藥,賈源目不轉睛的盯着家書。
正處理傷口,低聲囑咐軍醫之際,忽地帳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賈源忙眼神一瞟親兵,讓人把家書給藏好,而後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威風凜凜的大将軍神色,等候帳外士兵通禀。
得到許可,帳簾被兩側的士兵掀起,賈代善一想到不過三日毀糧草的老爹,忽地握劍的指節有些僵硬,心底自豪之餘,還有萬分的“惱怒”!!不說其他,就說行程,此地駐紮離叛1軍東南左1翼大軍足足相隔了三百餘裏,更別提策略謀劃了,時間如何擠出來的?
更何況,一想起家書,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氣,賈代善一進屋,看着端坐肅穆的爹,眼眸一掃軍醫,心內瞬間明了。
“父親。”
“軍中無父子,昭武賈将軍,喚本帥鎮國大将軍。”賈源一見來人,神色一松,忽地想起了什麽,使勁的朝先前收家書的親兵使眼色。
賈代善看着他,半天沒動,不知該如何開口,許久才嘆了一口氣,磨牙,“大将軍,沒人跟你搶孫子!”要不是年紀大了,真想咆哮一通,“爹,有你這麽寵孫子卻防兒子跟防狼一樣嗎?!!!”
“又不是怕你搶,就怕你趁我不在打他!”賈代善樂呵呵的,“赦兒可比你小時候乖巧懂事多了,瞧瞧,他還會寫信了。”邊說邊示意親兵把信重新拿出來得瑟,“想想你,當年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我……”賈代善氣噎。他要是不嚴酷一些,這賈赦都能熊的拆掉敕造榮國府的牌子了。
“看看!”賈代善翻翻家書,指指其中的一張,帶着一絲酸味,“居然還有你的啊~~”寫的比給我的還好!
千裏之外安排家書的賈周氏默默的打個噴嚏,手裏翻着厚厚的一疊宣紙,看着上面彎彎曲曲同樣的“賈赦”,對着身旁的嬷嬷,蹙眉道:“一百二十遍啊,你說要不要請先生喝杯茶,談談呢?”
入目皆是粗細不一,濃墨簇成一塊,勉強能看清兩字--賈赦,賈代善嘴角自然的勾起,但是一想到兒子所處環境,由不免冷下臉來。他盼了好幾年的嫡長子,自然是寄予殷切的厚望!畢竟,他如今駐守苦寒之地,更是戰場厮殺,為的就是日後襲爵的時候,能夠不降等,讓榮國府這招牌能世代相傳,對于賈赦能走就希望能跑,能開蒙能練武。可是,父母卻把人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要星星不給摘月亮,簡直是……一想起自己小時候掃把加蒲團,說不羨慕是假的,這氣就沒順過。
一看兒子這表情,賈源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角血絲愈發紅腫,語重心長,“咱們爺兩都是為赦兒好,可是你也得想想聯系現在的情況--”擡眼環顧四周一圈,親兵知意的退開幾步,若有若無的卡住四方的視線。
低哼一聲,賈源靠近,壓低聲響,用兩個人才得到的音調,緩緩說道:“我們讓你學武,那是天下還未定,而如今,父子兵權還有你堂伯,打算賈家擁兵自重嗎?知道你想着要繼承爵位,是個乖孩子,但适當的時候要随着環境的變化,學會一進一退。”
賈代善:“……”
嘴角蠕動了許久,才找回音來,“大将軍,末将如今三十有餘了!”別用這膩死人的語氣哄三歲小兒行嗎。
賈源并未理會兒子難道的“撒嬌”語氣,指指腰間露出的傷口,“國家危急,臨危受命,拿出性命來拼,也算本分,但是現在基本差不多要結束了,軍權就不能再沾。做事勿忘本心……”古往今來,狡兔死不知凡幾。他之前大老粗一個不怎麽識字,但是有幸娶得一賢妻,不說吳下阿蒙,但便覽史書,以史為鑒,還是懂得。而且地裏刨食的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臉色一變,賈代善站着半天未言。身上的铠甲,忽然千斤之重。他從士兵一步步憑自己的實力升到将軍,讓人贊一聲虎父犬子,然後呢??
什麽時候,他一心想着要平襲國公之位?
想着……
一時無言相對,帳內靜谧,聞針可落。
賈源見自家兒子聽進去了,頭略微一低,繼續看家書。兒子大了,翅膀硬了,想法多了,也奈何不得,還是大孫子可愛,說什麽就是什麽,滿眼裏都是信任崇拜的小眼神兒。
正當賈源搖頭感慨之際,帳外戴權前來傳喚,皇帝召見。
賈源仰首挺胸,大步朝外走去。
賈代善疾步跟上。
步入中軍禦帳,賈源側耳悉聽一會身後的帷幕落下,餘光一瞥帳內重臣,頭低下,“鎮國将軍賈源拜見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左腿膝蓋剛彎了一瞬,便不由整個人朝左邊倒下。
“父親!”賈代善不禁疾呼,看着賈源蒼白的臉色,忙告罪,“皇上,請贖罪,父親晝夜奔波,年邁……”
“傳禦醫!朕知道,賈代善你還不快扶賈老坐下。”坐在上首的乾熙帝原本聽聞賈源攻克東南,毀其糧草,正心急難耐的想知道過程,而且兵貴神速,想要商讨一番後續的戰略布局,可是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只好派戴權前去。
但是,當掀開帳幕,賈源走進來的那一刻,寬肩長臂,挺拔身形,饒是白發蒼蒼,身上也透着讓人不可忽視的氣勢,尤其是身旁還跟着一個正年輕有為的新一代武将。心中忽地湧出一股別樣的心緒來。先前舅舅等人之言似乎嗡嗡的響在耳邊--擁兵自重!
賈家父子在軍營中的威望,他如今已經深刻的感受到。
可是,眼眸環視了一圈虛弱不已的賈代善,乾熙帝面色一沉,微不可查嘆口氣,“賈老,朕雖有令,但怎麽也想不到您會自動請纓,還不過三日就……”
“多謝皇上,老臣拿喬了。”賈源喝口茶,無視一杆子的人,若平日裏與皇帝相處的模樣,熟稔着,“我這不私心想着早打完早回家,不然我這大孫子都不認識我了。”邊說,還拿出賈赦的書信,洋洋得意着,“我孫子寫的,看看,多好看!”
帳內都是重臣乾熙帝心腹之人,饒是有小派之分,對榮國公疼孫子一事都是知曉的。
當下有人冷哼一聲。
賈源也不在意,小心翼翼的捧着信紙,神色淡定的請罪道:“末将一來确私心,可還是懂顧全大局之念。先前奉命悄然偷襲,駐紮營地早些年我曾駐紮過,熟悉地形,也……”有條不紊的解釋緣由,莫了,嘿嘿的笑笑,若不好意思,“皇上,老臣這傷,不說大好,可也要幾月下不了床,不好理事,您開恩別讓老臣理那些令人頭疼的奏折了吧?”
聞言,帳中衆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默默的擡頭看向皇帝。
面對賈源單刀直入開口相問,不加掩藏的神态,乾熙帝嘴角驀然揚起,露出一絲的笑意,戲谑道:“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賈老,昔日随父祖打江山的老人可就剩您一個,你不僅是賈家的寶,也是國之寶,想要回家含饴弄孫,也要先培養出将才來,朕才放你走,不然為帥之人,批閱軍情要務也是職責之一。”
“為帥要兵法謀略,我哪裏做得來,做個大頭兵,當一柄利劍,皇上說打哪就打哪,這才是我幹的事情。”賈源笑道,但旋即又轉了話題,有些東西适當提一提,但說過了也不好。很嚴肅的說起戰後軍需的供應上來,尤其是藥物的緊缺,重傷士兵難以救助。
說倒藥物後勤,乾熙帝面上一沉,“朕已經命人八百裏加急傳太醫院士前來解瘴氣之毒,可恨那幫賊子将附近杏林逮捕,轉移一幹二淨!”
“皇上,不妨請聞雅先生一同前來?老臣聽聞他也擅岐黃之術。”賈源一想起病倒的士兵,忽地眉頭一挑,積極的建議道。
乾熙帝嘴角一抽,想想似乎全才的聞雅,眼中一亮,旋即又黯淡無光,狂士多狂傲,他以帝王之尊三次上門拜訪,幾乎彎腰作揖的才說動三年之約。若直接以聖旨相昭,那麽……
“榮國公這話說的輕巧,世人皆知聞雅先生向來……”
“向來行俠仗義!”賈源瞥一眼說話的皇帝舅舅,文淵閣大學士章之祺,擲地有聲,“縱他不染權勢,但是卻敬忠心為國為民之輩,如今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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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你不要走嘛,我再也不挑食,不要新衣服了,把他們都省下來給打仗的,你留下來,好不好?”賈赦抱着聞雅的大腿,紅着眼道:“收拾包袱就是要離開很久很久很久的!!我父親每次收拾包袱,等他回來,我就長一歲了,祖父好久之前也收拾包袱,我到現在也沒有看見他,赦兒自己收拾包袱,就要隔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家,你現在也要走了,我就見不到你了。”
“哭鼻子的小團子就不好看了。”聞雅捏捏賈赦的臉,幫人擦掉金豆豆,攬在懷裏,柔聲道:“赦兒每一天都在長大,是大赦兒,不能哭,知不知道?你祖父和父親都是大英雄,他們在遙遠的地方,在一個都是雜草,就像你之前到過的小破廟一樣,在那裏有很多很多人需要他們幫助。想想他們要是在家,就你一個人不哭。”邊說,邊攤開賈赦的手掌,豎起一根手指頭,“可是其他很多人就會哭,有那麽多,一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赦兒覺得是一個哭好,還是很多人哭好?”
賈赦眨眨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兩只手,來回看了好幾遍,然後昂着頭,默默的看聞雅。比數字大小,他前些日子才學到,一個是最小最小了。
“好像他們更要幫助?”嘟嘴着,賈赦一臉委屈的把豎起的一根小指頭默默的縮回去。
原本肥嘟嘟的小手指如今帶着幾處明顯的傷痕,是練習拉弓造成的。聞雅不禁心中默嘆一聲:人總要長大!
“赦兒要記住,眼淚是弱者的象征,咱們是強者,不流淚。”
“嗯。”
聞雅又低聲勸慰幾句,忽地瞥見門口伫立的身影,又垂頭瞧瞧賈赦,愈發狐疑,難道這孩子長的特人見人愛?還是他真日子一個人過久了,不懂世俗人情了?
他是有點小心虛,畢竟當時年少輕狂,自我行事,耽擱了女子佳鄰,即使日後證明賈源人不錯,也懂上進,但總歸有些愧疚之心。
可是這司徒文與賈赦,據他所知,先前壓根沒有任何的交集。
這世間哪有無緣無故就傾心相授?
一見鐘情?
念頭剛一閃出,聞雅臉色一白,瞧瞧還不到腿高的賈小赦,在看看司徒文,想煽自己兩巴掌,往哪裏想呢?就算司徒文再聰慧非常,如同他一般,也不可能八歲就懂人事。
想他當初,自侍聰慧,非常不屑跟小屁孩一起玩耍。
只會覺得好幼稚,好愚蠢。
所以……
回憶種種,聞雅不緊不慢,卻字字有力,道:“太子殿下,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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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談
“好,聞雅先生!”司徒文趨步入內,一斂袖,對着聞雅略一彎腰,淡然的回到,随後自然的伸手“抱過”賈赦。他原本打算借助聞雅的名氣刷刷賈赦日後在文臣清流之中的好感度,但貌似刷過頭了?反而給他一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感覺,不免讓他心中警鈴大作。據他所知,梅妻鶴子相伴一生的聞雅素來高雅淡然,恍若嫡仙存世,換句話說,吾等凡人不配為之友。即使他大是大非從未踏錯一步,更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可是上一輩子手談交流一局之後,他便懂。
那是人家無聊了打發時間。
他恃才傲物,卻又演的如普通人,融入世俗之中。
收斂心中的揣測,司徒文垂頭帶笑的看了一眼懵懂中的賈赦,左手伸開慢慢的握住賈赦先前縮回去的食指。
“太子哥哥?”賈赦迷茫的仰頭,“你也是來請夫子不要走,對不對?!先前的夫子兇巴巴的,可是夫子說了……”賈赦現學現賣,伸手比劃,“大赦兒是一,那邊有很多很多在哭的小赦兒,夫子是為他們而去的,他們不乖。我很乖,不哭不鬧!”
“恩,赦兒最乖了!”司徒文抿嘴笑笑,眼眸飛快的劃過一絲的感傷與不屑。
世間都慕英雄,想做英雄,可英雄背後是英雄家人的妥協與犧牲。
上一輩子,賈史氏偏疼賈政,不僅是養在自己膝下的緣由,還有因為賈代善平亂之後,駐守京城,一家得以團圓。其随後相夫教子,賢名遠傳。
一旦苦盡甘來,人下意識的就會摒棄之前的苦難回憶。
賈赦一聲孺慕的娘親抵不過多年不孕的苦,丈夫邊境離心的怨,婆婆公公……
目光死死頂着賈赦豎起的食指,耳邊想着奶聲奶氣的話語,司徒文眼中透着決絕的狠戾之色,縱然在別人心中,賈赦不過微小的一部分,但此等境況正合他心意。
他的金娃娃,該滿眼,滿心都是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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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常袍,司徒文打着為溫雅踐行的旗號,送至京城郊外十裏亭。
聞雅眼眸瞥一眼空中冉冉升起的烈日,也不看司徒文,随意的一手拿着酒杯,斜靠在欄杆之上,“太子殿下,有什麽話宮裏不能說?”
“因為先生你是聰明人,聰明人最讨厭別人自作聰明,故此,孤王自然要提防隔牆有耳,才敢吐露心跡。”司徒文站得筆直,老成在在的說道。出宮一來是提防宮中釘子,二來也是為了等會可以自由“活動”。因太子之尊,雖一聲令下可以仆奴成群,但是總規不是他的人。
他要一只完全只聽從自己的勢力。
完全的唯命是從,若千百年前冒頓單于能“鳴镝弑父”一般,他要做最壞的打算。
上一輩子,他困于宮中,發展屬于自己的實力謹小慎微到了極致,即使替他辦事的人不少,母族也是為他千般籌劃。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終究矮了一籌,而且,饒是血親,有時候屁股決定腦袋,也會有摩擦,有利益的沖突。
有了相同的利益,就有了盟友。
聽見這話,聞雅眉一挑,眼睛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眼司徒文,太子殿下這話倒是有趣,輕笑一聲,直接了當問道:“我想知道殿下為何會對賈赦青眼相待?”
“賈赦啊~”司徒文雙唇彎起完美的笑弧,一雙鳳眸忽地波光蕩漾,含情脈脈,“我喜歡!”
聞雅:“……”
看着他那神色,聞雅竟一時間怔了神,遲疑了一瞬,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掏掏耳朵。他剛才好像……理解能力忽地出現問題了。
司徒文先前話語連在一起的意思是--“賈赦,我喜歡?!!”
眉毛緊皺一起,聞雅眼中顏色暗了一寸,一片冰冷,臉上卻還是笑着,開口道:“太子殿下,話不能亂說!我一直以為我們這談話是建立在平等坦誠的基礎之上,我從未将你視為垂髫之輩,故此這喜歡,你莫要開玩笑。”
“皇家無少年,且孤王才智聞雅先生您也認可了,自然不會随意蓋之“童言無忌”!”司徒文揚起下巴,對上司徒文的目光,“我已經坦誠相待,先生,你也該說說為何會對赦兒略有不同之處。”
聞雅目光下垂,看着還未到腰間的少年,萬萬沒有想到,當着司徒文竟能出此逆天之言,一時間竟找不出話來應對。
才八歲啊,八歲啊!!
那個小團子更是才四歲啊!
這……深呼吸一口氣,這世間情愛一說,他愈發的看不懂了。
“先生,孤王要知道您的緣由,否則,”司徒文輕輕一晃袖子,淡淡道:“孤不喜歡無關之人靠赦兒太近,尤其是吸走大部分的目光,孤忍不住會嫉妒,想要斬草除根!”
聞雅整個人一僵,對上司徒文正色眼神的神色,滿眼皆是不可置信,引入他眼眸的是,一張絕色雪白的面孔和一雙毫不收斂任何感情,釋放出心中陰霾,淡然的語氣,讓人從內而外的感覺到一股陰森森的寒氣。
緩緩真氣運行一周,聞雅平複一下沸騰的心,好半晌,才鎮定下來,坦言道:“我與其祖父有舊,欠他一個人情。”行了原本該是他承擔,作為一個丈夫撐起一個家的責任。
說完,默默的嘆口氣,起身緩緩走了幾步,到石桌邊倒杯酒,端起抿一口,聞雅才繼續開口,接着道:“司徒文,我本無牽無挂,故此也膽大直言。你在我面前從未掩飾過自己聰明才智,卻一出書房,也能瞬間變為翩翩君子,文質彬彬,中庸處事,深谙生存之法。不管你何種緣由,我今日只言一句,日後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多謝先生教誨。”
“得了,我壓根教不了你任何東西!”聞雅冷哼一聲,瞥了一眼紫衣絕代的司徒文,“小時了了,大了也望你能成明主。”
“先生若希望孤能成明主,那請用心教導賈赦,”司徒文意味深長的說道,一雙鳳眼眯細,透着優雅矜貴,薄唇微張,悠悠道:“畢竟妻賢夫少禍。”
“噗……咳咳……”艱難的咽下半口酒,又潤潤嗓子,聞雅慢慢閉了一下眼睛,腦海飛速的劃過種種。
對于聞雅而言,在他認識之中,司徒文算是和他同一類人,那是被人戲谑為“文曲星下凡,天生英才,內腹經緯”,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有一種更加深刻的認識,還是不要和非我族類的“蠢才”對話比較好。
天才都是孤獨的!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他獨孤求敗。
他是聰明到只能跟動植物交談的天才。
當年他七八歲夠都嫌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很孤獨的天才,一個人跑出去孤膽闖江湖,四處溜達,就是為尋找一個跟他同類的人。
但是司徒文……
果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絞盡腦汁為司徒文的現狀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聞雅曬了會太陽,冷靜下來,面上帶霜,眼睛緊緊盯着面前一派從容的男孩,“你好之為之。”
再問也問不出什麽東西,至于賈赦,直接丢給他祖父母解決,又不關他的事。
思定,聞雅揮揮手,不想再見到比他還逆天奇葩的存在,起身告辭離開。
在他走後,司徒文看看懸挂半空的驕陽,看看自己雪白透骨的手,負手一笑。
啊,今天天氣真不錯呢!
但是……鬼似乎不可見日。
他到底是人是鬼呢?
☆、神棍
司徒文不得而知,只不過每日鏡前更衣,他發覺自己愈發的雪白,整個人渾身上下連血管也漸漸的清晰可見。這樣的變化,讓他深夜之後輾轉枕邊,次次回想自己為何重來一世的機遇。
他很惜命。
騎着馬,慢悠悠的往回趕,司徒文城門下馬之後,将馬僵丢給侍衛,随手點了幾個兵,開始漫無目的的逛街。
及到中午,上了遠近馳名的天香樓。
“太……表弟,這邊。”顧昭揮揮手,示意司徒文過來。因為聞雅奉诏入南疆,他們這幫伴讀昨日就有了假期,但他臨走回家之前,司徒文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于是就算難得多出來一天偷懶的大好光陰,也不得不替人跑腿。
司徒文笑笑,走近,坐下。
“我說,您買這麽一大堆頑器,不是給小哭包的吧?”顧昭給人倒茶,目光朝侍衛轉悠了一圈,努嘴示意侍衛兩手俱是滿滿一包玩具,不由感嘆道。
“他在家裏那些玩具都玩膩了,換換新的。”司徒文低聲解釋着。
顧昭攤攤手,眼緣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他無話可說。不過跟賈赦交好,對太子來說也有好處。
“我叫了幾道你小時候愛吃的菜,”顧昭說話間餘光瞥見上菜小二的身影,對着司徒文推薦道:“這天香樓裏招牌的幾道菜口味也還行,你嘗嘗。”
“嗯。”司徒文颔首,待小二上菜完之後,眼眸一瞥其中的一道辣子雞塊,似回想起什麽,笑道:“表哥,這雞塊我還記得是你當初偷溜出府玩,然後帶回來下酒……”
“我還忽悠你吃,你吃完一個就吃個不停,最後拉壞肚子,我被揍了一頓。倒是經此一事知道你是個愛吃辣的!”顧昭想起當初,記憶尤其深刻。
不僅是他第一次被家規,而且還是司徒文第一次……那種貪吃想吃時候眨着眼可憐兮兮的瞅着,吃完之後慘兮兮的揉肚子,小臉蒼白一片。
那是第一次,他發覺長輩其實是在騙他。
太子殿下也是一個普通人。
不是佛龛裏的娃娃,需要小心翼翼的供奉着。
司徒文嘴角一彎,露出向往的神色,“真懷念啊,我不吃辣很久很久了。”因為筷不過三勺。
“偷偷多吃點!”顧昭哀嘆一聲,心裏對着人小位高的表弟愈發心疼起來。
“嗯。”司徒文重重一點頭。
因着一道菜,不知不覺中愈發拉近兩人私下的關系。司徒文看着為他布菜,使勁讓他多吃一點的顧昭,嘴角的笑意愈發大。
就算他以最大惡意去揣摩世間所有關系好了。
能不着痕跡打破太子之位帶來的天然隔膜,收服母親母家為他所用,也是所謀之一。
吃完飯,大腹便便狀的兩人朝京中有名的國清寺而去。
正值午後太陽毒辣之刻,但見古寺悠然隐匿與參天古木之中,小道曲徑通幽,重重疊疊的樹葉遮擋住陽光,只有依稀幾縷光線調皮的鑽過縫隙,灑下耀眼的金芒。
司徒文擡手遮擋光線,驅步向前。
“我已經打聽過了,立長生碑并不需太多手續,住持大師說只要心誠便可,但是……”顧昭靠近司徒文壓低聲音問道:“你真确定私下給姑姑再弄一個?”他姑姑牌位宗廟裏擺放,素日香火護國寺也祭奠着,這……顧昭有些頭疼,先前他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完成,可是如今辦起來,雖然孝子之心可昭日月,可心裏總沒底啊。
“自然!”司徒文肯定的點點頭。
縱然他記憶之中沒有母親,可總是生身之恩。
若是日後,他與父皇走上老路,互相對峙不死不休,母後又何其無辜死後不得安寧,被禦用的文人各種勢力拿過來做文章,明朝暗諷,語言犀利,渾然不顧早已仙去多年。
身為人子,護不住母親生前名望。
身為人“夫”,又保不住戀人。
做人慘敗無能至極。
下跪,叩首。
看司徒文虔誠的跪拜上香,顧昭面露愁苦之色,默默的也随之彎起膝蓋。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馬後炮也沒什麽用處,難怪先前聞雅先生勸谏他行事莫沖動,要三思後行。
行完一整套祭祀禮後,顧昭看依舊抿嘴不言,面露哀戚神色的司徒文,貼心的給人留下空間,自己慢慢朝外走去,看見兩邊正澆水除熱的小沙彌,上前合什道:“小師父,這邊等會來澆可否,我有一兄弟,正緬懷先慈,傷心着呢。”
小沙彌合掌道聲,“阿彌陀佛”,又念一聲出家人慈悲為懷,颔首之後,轉身離開。
“小師父!”顧昭告罪又合什道謝,正準備四處游走,忽地想到什麽,忙上前一步,追上兩人的步伐,小聲求問道:“我先前聽聞本寺主持修緣大師乃是得道高僧,能否請問他在哪裏,小子孟浪,可否求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