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的賈赦,司徒文把人腦袋偏回來,語調微酸,“我替赦兒挨打了,也要喝很苦很苦的藥,可沒棗泥糕吃。”
“嗯……”賈赦小弧度轉頭看了一眼顧昭,然後靠近司徒文,揮手示意人彎身,咬耳朵悄悄道:“太子哥哥,我不愛吃棗泥糕,我把最愛最愛的桂花糕整盤都藏着給你,一塊都沒有吃!”
“你不饞?”司徒文失笑。
“不……不饞。”賈赦苦着臉,躊躇一番,默默的說道:“我喜歡吃,可是太子哥哥比較重要,看美人哥哥笑,呃……能下飯。我不吃零嘴,晚膳多吃點,肚子一樣圓滾滾的!”
“咳咳……得罪了,我憋不住了,出去笑一會。”顧昭揉揉肚子,腳步漂浮的朝外走去。要不是當事一方是太子殿下,他真想跟其餘伴讀們分享一下秀色可餐一詞。
對人識相的離開,司徒文表示很滿意,拍拍賈赦的肚子,低語了幾句,最後事無巨細的交代了一番幾日之後,将有新夫子,還有三個陌生的哥哥與他們一同學習。
“夫子和哥哥們,兇不兇,會不會打人啊?”一想起淩空而下的戒尺,賈赦拉着臉,可憐兮兮的問道。
“不會,有我在,沒人能欺負赦兒!”
“那……”賈赦眉宇一簇,“我是不是要報恩?”
“嗯?”
“祖父說,做人要知恩圖報。他……他給我說過就是因為報恩,祖父才戰場上被救命,隔壁的伯祖父也被人救過,就是因為他們之前是大大好人,幫助別人,別人也幫助他們!”
“對啊,所以赦兒要記住,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司徒文說得極其淡定,“哥哥幫你很多,你要對哥哥記住這句話。”
“好。”賈赦似懂非懂點點頭,伸出小拇指,“咱們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勾!”司徒文眯着眼伸出小拇指,當兩指相勾連,心中閃過一絲詭異的滿足感。
作者有話要說:
☆、宮中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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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司徒文而言,如果說整日裏習文練武,外加逗逗未來的小媳婦,他的金娃娃,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那也是不錯的。但是身在其位,身在宮中,有時候,人不由己。
皇宮,他曾經飄蕩了千年,一次次的重複輪回,所有的一切映在腦海中,仿若一個又一個荒誕的笑話。每一天都有人那麽不正常的生老病死,每一刻都在上演悲歡離合。
每一個人,都是戲子。
穿着世上最尊貴的權利外衣,上演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恩怨情仇,就像淤泥中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蓮花一般,皇權的至高無上讓人仰望,膽顫,敬畏,但是它根植于世上最昂裝的淤泥之中,而且淤泥泛着濃臭的血腥味。
就如同現在---
司徒文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不斷磕頭求饒的東宮膳食主管太監蘇海,一下連着一下,咚咚作響,在空曠的大殿內聽起來頗為惹人心驚。
乖乖小心翼翼的打量這司徒文的神色,心裏重重的嘆一口氣,直待蘇海額頭滿是鮮血,血流不止,思忖着素日仁愛的太子殿下該氣消,才上前一步,低聲求道:“太子殿下,蘇公公知錯了,現在您如此施罰于他,若是日後皇上問起來,不好言說……而且,對太子殿下您的名譽不好。”太子殿下衣食住行所需的人都是皇帝一手包辦調派的人手。雖然他們屬于東宮,但是皇上才是他們的主子。而且,內務府裏各種勢力關系盤根錯節,他也不願意蘇海因為一盤小小的桂花糕就死了,不說蘇海司膳局能獲得多少利益,就說其背後的靠山也好不開罪。
聞言,司徒文眼睫一擡,朝乖乖看了一眼,唇角一彎,冷笑道:“若孤王沒有記錯,乖公公你可是戴權的幹侄子?”
“是。”乖乖不明所以,小聲回到,說完之後,忽地心中一禀,莫名的湧出一股不安的心緒。
“戴內相掌大明宮內務,”司徒文抿口茶,眉頭蹙起,淡淡道:“他可從未玩忽職守讓手下人偷雞摸狗,監守自盜!乖公公,你只學了皮毛啊--”拉長了語調,司徒文将視線重新移回蘇海身上,冷哼道:“縱然孤不愛甜食零嘴,但是也沒有落入奴才腰包的道理!”
跪地的蘇海一顫,繼續磕頭不已,結結巴巴道:“奴才不敢,奴才真的怎麽敢如此行事……奴才私心想着皇上出征,宮中上下節儉,奴才忖着殿下您向來不愛甜食,就想着省下來,這也可以挪出一筆銀錢,當成殿下您的一片孝心愛心充當軍饷……”說着說着,蘇海忽地暗中一喜,這大帽子扣下來,饒是太子殿下也拿他沒什麽辦法了。先前太子殿下平日裏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吃食,而且,現在皇上不在,後宮之中雖有太皇太後坐鎮,但理事管轄公務之一的乃是淩妃。大皇子之母。且大皇子進宮了,太皇太後親下的命令。他是宮裏的老油條了,不趁着這個時候撈一把,還等什麽時候?
……
…………
司徒文面色一沉。
餘光偷偷瞥了一眼司徒文的神色,蘇海一喜,愈發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低聲訴說着。
“拉出去,當着東宮所有宮侍的面,仗斃!”司徒文對蘇海的話語并不在意,雙手慢慢的摩挲着茶沿,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孤乃東宮之主,就算只有八歲,也輪不到區區一個奴才指手劃腳,騎到孤王頭上,借孤名義行事,俗話說殺雞儆猴,正好,孤試試這話靈不靈!”
“太子殿下,乖乖一顫,心裏打鼓不已,砰砰的直跳,您這般……”
“孤這般如何?!”司徒文将茶盞擱在茶幾之上,怒道:“這一次他能克扣孤的分例,孤乃太子之尊,尚不敬畏,你說,下一次,克扣誰的?名聲又如何,斷能因一時浮名壞了祖宗規矩,縱容此等人存在?”
心中一顫,乖乖自不敢再言說一語,打量了一眼神色不虞的司徒文,心中暗暗叫苦。
“仗斃,拖下去。”司徒文斬釘截鐵道。
當即有侍衛上前,将訴說忠心的蘇海拉下去,不一會兒,殿外便傳來啪啪啪的聲響,三炷香時間不到,聲音便消了下去,只不過外面有微風拂入,帶着一絲的血腥氣。
司徒文靜默的坐了許久,眼眸緩緩的睜開,露出清明的神色,擺架孝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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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母!”司徒文行禮之後,輕聲的禀明原委,“孫兒先前處置了一宮人,原本是不想打擾曾祖母您的寧靜生活,但是曾孫一時輕狂,聽着人不知悔改狡辯為孫兒好,說些曾孫用不着某些份例,他就私心想着挪用了……曾孫想着,沒規矩不成方圓,蘇海升為東宮膳食主管克扣貪污在先,又妄圖美化自己,利用我們惦念軍中衆将士,父皇的心,實在可惡至極,故此,将人仗斃了!”
慈恩聞言,拉着司徒文的手笑笑,“自然不會怪阿成了,這件事,阿成做得對。馭下該松弛有度!”果真,剛讓人回來,趁着皇帝不在,鬼魅奸佞就橫行。趁着她這把老骨頭,還震得住人,現在掐死苗頭,也好比日後歪心思滋生!
說罷了幾句,慈恩閉了閉眼,話鋒一轉,想起昨日之事,輕聲道:“阿成,你若是護着幼弟,那便是兄弟手足情深,但若是臣子,私下裏也是君臣相宜的佳話,可是當着衆伴讀,當着太傅,你就是不尊師重道,懂嗎?”
藏在袖子中的手慢慢的握緊,司徒文毫不避閃慈恩看過來銳利若刀鋒,能割開一切看清本質的眼神,颔首,有些難為情一般的一笑,“曾祖母,您教訓的是,不過小哭包也是好玩的很,我……那時候也是鬼使神差就護着一些,大概……也許……是那種當哥哥的樂趣吧!”邊說,邊走近攙扶着慈恩,眼眸含着一絲的期待,“大哥什麽時候會來,您說我可不可以跟賈赦一般,什麽都不幹,說句哥哥,你幫我啊?”
“你啊~~”慈恩聽着人的小心翼翼着,眼眸還泛着一絲閃亮的光芒,一想起司徒文自幼無娘,又孤單一人宮中長大,現在還隐約的被人趁機做筏子,心裏默默的嘆口氣,閃過一絲決絕的神色,鄭重道:“自然會了,你們可是親兄弟,他這個當大哥的會護着你,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
“這樣最好了!”司徒文恍若孩童一般,孩子氣的說道。
“自然……”慈恩正拉着人說笑着,忽地外面來報,淩妃,大皇子到,不由嘆道:“這說曹操,曹操就到。”
司徒文順着視線,朝門外看去。
他們上一輩子争得你死我活,但是卻同樣為他人做嫁衣。
司、徒、毅!
不比日後身形偉岸,堅毅挺拔,如今司徒毅,不過九歲,但也可以窺伺日後的英姿飒爽來。濃眉大眼,鷹筆挺翹,只幾筆就勾勒出立體的輪廓來,相比他男孝女相,酷似生母,那司徒毅便有幾分與皇帝同面姿來。
至于他旁邊,穿戴得體,處處彰顯大家閨秀氣質的淩妃,乃是老将淩斌之女,出身靖遠侯府。在他父皇的後宮之中,也算一枝獨秀。入宮為妃,終其一生,也只是妃。
在司徒文打量人的同時,司徒毅目光也直刺而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人一圈。雖然三節兩壽,他也是奉命入宮的,但是相比一直在宮中的司徒文,他心裏還是說不出的嫉妒與心酸。而且,在看到此人面色伊麗之後,他都恨不得揪着人問問,就這小白臉模樣,你有什麽資格當太子?!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彙,然後旋即又互相撇開目光。
“看看,這兄弟兩~~”慈恩慈愛的笑笑,揮揮手,一手一邊,拉着,道:“你們兄弟兩啊,要相親相愛,現在……”絮絮叨叨說了一串,還說明了為何會行宮暫養的緣由,“我這老太婆啊寧可信其有,你們都是我的曾孫子,如今宮裏就只有你們兄弟倆,一定要手足齊心,想想你父皇,還有萬千的戰士先前浴血奮戰,你們能讀書習文的機會來之不易,要珍惜,莫要課堂上吵鬧,不要辜負你們父皇的拳拳愛子之心給你們請來名動天下的聞雅先生為師……”
“是,曾祖母。”兩人躬身行禮,默默的互相看了一眼對方,恭敬道:“曾孫不會辜負曾祖母的教誨,我們兄弟倆會齊心協力的。”
“這樣就好!就好!”連連感嘆了幾句,又彩衣娛親一番,慈恩命人送兩人去尚書房。當兩人背影消失在眼前,慈恩斜睨了一眼淩妃,沉聲道:“就說為了祈福,将宮中年紀大了宮女放出宮去,老了的內監,也找個莊子,給養老吧。”
淩妃點頭稱是之後,又擡眸看了一眼太皇太後,笑容旋即收斂,躊躇道:“娘娘,您……宮女素有慣例,可這內監……”
“內監又如何,沒有慣例,哀家就開了這先例!”慈恩冷聲道:“你與其他兩妃拟辦個章程出來吧!”
看人斬釘截鐵的模樣,淩妃颔首,回到了宮中,面色倏忽一變,喚來心腹嬷嬷去查探緣由。
不一會兒,心腹的奶嬷嬷便悄聲回禀,“娘娘,據說東宮今日仗斃了膳食的總管太監。”
“東宮?”淩妃一愣。這東宮上下全是皇帝一手調派,把手的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誰會這麽沒眼色的給這小祖宗排頭吃?
“娘娘,”奶嬷嬷看人面色不解,愈發上前一步解釋緣由,“太子殿下今日早膳命人準備了糕點,您也聽說了,這殿下對伴讀賈赦,據說合了眼緣,向來恩寵,就想着把自己份例的糕點給人帶去,誰知道等了大半時辰,不過半盤的糕點,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一查,發現蘇海中飽私囊,當即就發作了!”
“這樣啊~~”淩妃端起茶盞,抿口茶,無所謂道:“毅兒剛入宮,還是低調一些為好,既然太子殿下已經懲辦了,太皇太後也下了了,我們照辦便可。”
“娘娘,話可不能這麽說,宮裏私下謠言都沖着您來,說是您背後指示,準備給人下馬威,否則怎麽不早不晚,偏偏就趕巧了呢!”
“放肆!”淩妃怒道:“如今華晉還危在旦夕,前途未蔔,我為我兒謀劃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狠狠查,看看那個小人在背後挑撥離間!”
作者有話要說:
☆、相處
後宮如何風雲變幻不在他的管轄之內,司徒文此刻正拿着糕點逗賈赦玩。
“不吃!”賈赦氣鼓鼓着腮幫子,怕拍肚子,哼道:“我……我氣飽了!”太子哥哥好讨厭的,當着他的面吃香香的糕點,他伸手了明明夠得着,一下子又升高了!
“喲,真飽了~”司徒文伸手揉揉肚子,彎腰,抵着賈赦的額頭笑着,“不逗赦兒玩了,這是獎勵你練完字的!”邊說,把手上的綠豆糕放在賈赦的手中。
“真的?”賈赦立即雙眼放光,手緊緊的握住糕點,往背後藏去。
“嗯,不過赦兒還有幾處寫的不好。”
“哪裏?”一聽到人說有錯誤,賈赦老老實實的趴在桌子旁邊,偷偷的瞟了一眼司徒文,默默的把糕點放在角落,又看了一眼,确定人不會伸手拿,才伸手翻着自己描好的帖子,十分的不解。他都是一筆一筆,慢慢的描着的,可仔細了,怎麽會還有錯呢?
“這裏。”司徒文随意的指出一個地方來,順帶手指微微曲起,輕輕的敲敲賈赦的腦袋,“你這描紅……”說實話,一張都不行!賈赦只描着好看一般,對着字帖慢慢的畫上去,壓根沒有一點筆鋒游走的力道,就不說筆鋒,他是完全壓根沒有用力氣。描出來的字,能看,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發現問題所在。
但說實話,一下子打擊太大。
司徒文揉揉額頭,這種枕邊教妻的感覺也不錯。
“跟着我握筆,重新寫一張,好不好?”
“嗯!”賈赦點點頭,對于美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司徒文失笑,把人攬在懷裏,握着賈赦的右手,慢慢的道:“這描紅啊,也是有方法的,要講究起……”
司徒毅偏頭,托腮看着左上角一幕,眼眸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之前雖然在行宮之中,但也見過司徒文幾面,雖然不過粗粗幾眼,但也有一絲大概的印象。他這個太子二弟最是高貴無比的,而且,他一直跟在父皇身邊,耳濡目染之下,身上也帶有一層莫名的屏障,對人對事都帶着一絲的疏離感。
可是,這麽掏心掏肺的對一個人,簡直是奇了怪哉!
因司徒毅剛從宮外回宮,給人适應的時間,最重要的是,聞雅先生據說今日不适合授課,要等明日大吉大利,才開始授課,故此接下來半日,都是溫習功課。
司徒毅就托腮,看着人不辭辛苦的教了人寫了一張一張又一張,最終得出賈赦比較好忽悠,還真沒發現這小屁孩有什麽好的,能讓人刮目相看!
當然,如果蠢也算的話,那真挺刮目相待的。
一早上的時間就悄然而逝,得到許可,賈赦立即放下筆,揉揉手,“好酸~~”
“可是赦兒學會寫自己名字了對不對?”司徒文很滿意的看着宣紙上的塗鴉,唇角彎了一彎,露出笑意。上輩子,賈赦啓蒙由榮國公老夫人教導,這字體也跟着人學梅花小篆,還洋洋得意着字寫的好看。要知道梅花小篆乃是女子閨閣體,适大家閨秀學習,而且字體娟秀!這輩子重來,他自然要板正回來,賈赦要學也要學他的字體!
“對啊,我好厲害!”賈赦腦袋一翹,指着宣紙,道:“我要帶着它回家,給祖母,母親他們看,我會寫字了,而且還認得自己名字怎麽寫了!”
“好。”
兩人湊在一起小聲的話說。
身為太子伴讀,大半月下來早已見怪不怪。他們還間過更奇葩的事情,練個字什麽就小意思了。
但是身為大皇子伴讀的兩人,神色明顯呆滞,直到內監送來了午膳還沒回過神來,而且,午膳更是被震撼的頭皮一麻,渾身僵硬不得,渾渾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吃下飯,完全就是憑借本能。
“太子哥哥,”賈赦看着自己桌案前滿滿一堆,正挑着最愛的吃着,看見司徒文不過夾了幾筷便放下,不由的把自己的菜碟推過去,“太子哥哥,你多吃一點,不然瘦瘦的,看那個新來的哥哥……”指指司徒毅,賈赦由衷贊道:“跟祖父一樣,看起來高高壯壯的!”
“是嗎?你祖父乃是榮國公,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将軍,流血不流淚的,怎麽到你這孫子,聽說就成了小哭包了?”司徒毅目光幽幽的打量了一眼賈赦,帶着一絲的戲谑神色,好奇問道。
“不是,我叫賈赦!”賈赦放下碗筷,仰着腦袋,好奇的看了人一眼,“你叫什麽啊,芸嬷嬷說穿着閃閃的,我都要下跪拜拜的!”
“大哥,赦兒,食不言寝不語。”司徒文放下筷子,抿嘴,不鹹不淡的說道。
“哦~~”一想起吃飯用餐的規矩,賈赦哦一聲,慢慢埋頭,扒飯。
看着人幾乎整個腦袋快埋碗裏,肥嘟嘟的兩手艱難的使用筷子,司徒毅不由噗嗤的笑了一聲,果然蠢的讓人刮目相看!他若是有這麽一個蠢弟弟,看起來也挺好玩的,但是……目光掃了一眼正襟危坐上首的司徒文,默默的嘆口氣,他還是不每日做夢了。
這弟弟,向來就是鞭笞他前進的動力。
他們相見行完君臣禮,還要行家禮,兩重禮下來,都巴不得不要見對方。
而且,從小,不用母妃多言,從外人言語之中,也能發覺自己身份地位的尴尬之處。他是庶子,如今還是長子。
“太子哥哥!”賈赦嚼完半碗飯,看着依舊慢條斯理的司徒文,揉揉吃飽的肚子,開始慢慢的左摸摸右動動,好奇的将餐桌上用餐的幾人一個個打量過去,板着手指數了又數,問道:“太子哥哥,為什麽你面前的菜碟最多可是你吃的卻是最少?”
司徒文眼眸掃了一眼賈赦的飯碗,慢慢的放下筷子,看着大皇子等人同時放下碗筷,露出一絲的歉意,柔聲道:“無礙的,你們可以繼續吃,赦兒還小,有些東西在慢慢教導,怠慢了你們。”
“太子殿下嚴重了。”
看新來的伴讀連連退卻的模樣,早已熟悉的太子伴讀四人笑笑,最終由穆高楓符合勸道:“程兄,林兄,赦兒有時候會問一些童言稚語,你們莫要……”
這邊輕聲解釋着,另一邊,司徒文示意人做好,指出用餐之時存在的錯誤之處,從不可說話到挑食,碗筷擺放,耐着性子講了一番,看着人不停的點頭稱是,才揉揉人的頭,道:“為什麽會覺得我吃的少?”
“因為太子哥哥,我數過了,你每次最多就夾三下!你看,我喜歡的肉肉,我都快吃完了。”賈赦指指自己的餐盒,很得意的說道:“吃肉,長得壯壯的!”
“因為你太子哥乃是未來的天子,菜不過三口,不能讓人發覺自己的喜好。”司徒毅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而且,你沒發覺人用餐之前,還有試菜的內監嗎?”
話語剛落,屋內寂靜一片,衆人神色均是詭異萬分,看看司徒毅又看看司徒文。
“沒有。”賈赦絲毫沒受到屋內緊張氣氛的影響,搖搖頭,然後偏轉腦袋,問道:“太子哥哥,什麽叫菜不過三口?”
“菜不過三口……那是因為,皇上是很厲害的人,他若是被別人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一來傳出去沒準就會有人借機邀寵……宮廷內把這叫做“伴膳不勸膳,菜不過三口。”
賈赦聽人粗白話語掰碎了細講,嘴巴微張,許久才合攏道,拉着司徒文的衣袖,哀嘆道:“太子哥哥,你好慘啊,都不能吃自己最喜歡的,就像我最愛吃肉的,紅燒肉,還有好多糕點……呃……能不能以後跟人說,把你喜歡的做滿一大桌子,然後你每盆夾三口,也就能夾好多次了。”賈赦邊說,眉頭舒展開了,為自己能想到這麽聰明絕頂的法子而十分的開心。
此言一出,原本用膳的安靜氣氛被破壞殆盡。
“小哭包,真有你的!”
“真聰明!”
……
…………
聞雅站在窗外外面,看着屋內笑鬧成一團的衆人,露出一絲的笑意,他剛才考察的差不多了,下午再轉悠一番,明日就可以正式上課了。
“不成體統!”黃宗遠跟在後面,他先前剛誇完這幫人,沒想到就一日不提規矩,就如此松散,吃個飯,也沒個規矩,簡直是羞煞他也,不禁咬牙低聲道。
說完,感到一絲的光線,理智回籠,忙出聲言道:“聞雅先生,他們素日裏頗為規矩行事,今日也許是兄弟相見,多了一絲的随意,但是太子殿下知書達理,翩翩君子之風,文章也是……”
“黃太傅,這些我都已經知曉。先前,我已經翻閱過衆人的文章了。”聞雅淡淡的一笑,攔下黃宗遠的話語,“他們不過還是一群孩子,不受食不言規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負手一展折扇,飄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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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膳,一番小憩,衆人成群奔赴練武場。
司徒毅看着坐在木馬上悠閑搖來搖去的賈赦,不由詫異,“不用紮個馬步?”他若是沒記錯這賈赦乃是榮國公長子嫡孫,賈家乃是武勳。同樣是武勳,他外祖父一族孩童會跑之際,就開始學紮馬步,打基礎了。
“多謝大哥關心了,這賈赦,乃是榮國公自己要求的,而且,入宮若是磕着碰着,難以向出征在外的兩賈将軍交代。”司徒文目光看着在練武場上一覺多出來的木馬,獅子,老虎坐騎,笑笑,貌似很意味深長的說明原委。
“也是。”經人一提點,一想起影影綽綽聽到賈赦入宮為伴讀的緣由,司徒毅了然的點點頭,看向司徒文的目光多了一絲的審視,“真是難為你了!”若不是質子,其背後有賈家兩國公,還連着衆多的姻親,恐怕司徒文也耐不下性子,慢慢的教導人。還一口一個美人哥哥的。
也就是因其父祖,這賈赦上書房內一口一個哥哥,衆人才不會拒絕。
看人嘴角露出一絲的嗤笑神色,司徒文并未解釋什麽,只是笑笑,就轉身找了一個能看得到人角度,慢慢練習馬步蹲。
賈赦身邊跟着兩小內監,正配合着人玩打土匪游戲,“大王……将軍,不要抓俺,我錯了!”
“知道錯哪裏了嗎?”賈赦雙腳踩着馬鞍,一杆木制小槍一指,“你們占……占男欺負女孩子,還搶東西,是壞蛋,我來抓你們了!”邊說,往後拍拍,若駕馬的動作。
“将軍,饒命啊~”
“不對,不對,我祖父不是這樣說故事的。”賈赦不滿揮手,“我想祖父了,你們一點也不好玩!”
兩內監無聲汗顏。
“我……”一想起在家裏的日子,賈赦爬下木馬,又抹把眼淚,他祖父還有父親都是大大的英雄,他也不能哭鼻子了,撅着嘴,蹬着退,艱難爬上老虎,繼續自娛自樂,揮手,道:“我是百獸之王,嗷嗚----”以前說完之後,祖父也會呼應的。
小嫩嗓子一狼嚎,司徒毅好懸一口氣沒把箭射偏,轉眸看着不遠處的各種栩栩如生的動物雕像,環視了一圈周圍,拉着同在練習射箭的穆高楓好奇問道:“那些東西,哪裏來的?”
“大皇子。”穆高楓一拱手,笑道:“這些都是赦兒的玩器,據說是榮國公給孫兒雕刻出來的。”
“是嗎?”司徒毅一搖頭,感慨一句,榮國公還真疼孫兒的。這榮國公賈1源未随□□起兵之前,曾随着鎮上的木匠學習手藝,原本想着學成之後,娶了妻子回家,但無奈天災人禍,屋漏又逢連夜雨,因緣巧合之下,投身軍營。此後發掘出了自己領兵作戰的天分。原以為一個人成名之後,絕對不想提及過往的傷心事。但是榮國公卻是截然相反,發家崛起的往事絲毫未曾隐瞞,對于自己木匠頭銜也不以為恥。
穆高楓笑笑。看人沒什麽疑問,告退一聲,繼續開始練習。
司徒毅又一眼打量了賈赦,又将目光轉移到蹲着滿臉是汗的司徒文身上,來回打轉了幾圈,對于宮內皆知太子殿下寵溺賈赦的話語,沒來由的覺得心裏煩躁不已。
打着想要一個弟弟,學會當好哥哥的旗號,顯得他特別不是好哥哥似的。
但是,剛跨出的腳步又慢慢縮回來,賈赦能坦然的叫一聲“太子哥哥”,可是他卻叫不出一句“太子弟弟”。因為太子一詞,就将他們之間劃出了一道巨大的鴻溝,無法跨越。而且,他敢保證,賈赦如今還小,等他學完了全部宮規,懂得什麽是皇,什麽是臣,那時候,天然的君臣屏障就會慢慢的豎起來。
所以,司徒毅搭箭,瞄準,射擊,他們還是這樣不鹹不淡好。
反正,他今年九歲。再過四年,就可以開府出宮了。
到時候,他們之間或和或仇敵,都說不定。如今過分親近,沒準只會添将來的煩惱。
正當司徒毅琢磨該如何相處,這邊司徒文也在盤算與人聯盟好,還是單打獨鬥,或者是想個法子,把未來不省心的弟弟們一勞永逸的全部解決完畢。
反正他混了這麽多年,能讓他爹生不出娃來的法子多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教學
翌日,乃是見傳聞中大名鼎鼎的狂士聞雅先生的日子,司徒文特意起了個大早,撈賈赦起來,給換了套嫩粉的裝扮。
“我不要穿女孩的衣服。”
“不會,赦兒穿起來很可愛,聞雅先生會喜歡赦兒的,乖。”司徒文細聲說道。要是他不好裝嫩,也想套一件,聞雅先生被稱為狂士,還能受人敬仰,連帝王至尊都肯屈尊降貴三次邀請。文采學識,乃經天緯地奇才,自是不必多言。若賈赦能入他的眼,也是多一份保障。
身為狂士自有一份怪癖,聞雅先生愛桃粉之色與白色。宮中不好着白衣,故此一聽聞此人,他早早就命人給賈赦準備好衣物。
“不會的。”賈赦睡眼朦胧,指着鏡子道:“不好看,粉粉的,女孩子才穿!”
“誰說女孩子穿粉了,他們都沒有赦兒好看,能撐得起粉色的,要像赦兒一樣白白的才行……”司徒文好說歹說,終于說通了賈赦,兩人趕着上課前一炷香來到了上書房。
“怎麽成女……”司徒毅話還沒說出口,刀子般鋒利的眼神就刺過來了,讪讪的住了嘴,默默的偏頭。其實,他看着司徒文照顧賈赦幾乎事無巨細的,也想要個傻乎乎的弟弟來玩,縱然弟弟聰慧也沒關系,但別一下子就踩在他上頭,成為未來的君主。
若是司徒文沒有一開始被封為太子,而是後來依仗原配嫡子的身份繼承大統,沒準,他心裏的不甘會少一些。
坐定還未掏出書本,一道白色的影子就飄了進來,速度極其快。
“你們好,先介紹一下,我是聞雅!諸位都是未來的國之重臣,乃至于未來君王,再此,我先奉勸大家一句,你既然享受了家族的好處,就該承擔其責任。權利與責任,就是你們上的第一課!你們沒有如同我一般任性自我的權利。”聞雅兩手抵着教案,環視了一圈衆人愕然的神色,嘴角上鈎,露出微笑,随後目光幽幽打量中間的粉紅團子,抿嘴笑了笑,視線若有若無的掃過司徒文。
“好了,你們上的第二顆,現在回去換套普通一點的衣服,我帶你們出去走走,中間那粉紅團子就不用換了。”
衆人嘩然不解,但因其威名,還有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的出場方式,都乖乖的回去換了衣裳。
趁着空隙時間,聞雅捏捏賈赦的臉蛋,和聲問道:“你叫賈赦?”
“嗯。”賈赦看看一席白衣的聞雅,頭發高高束起,一根木簪直通而過,只不過是極其普通的裝束,但是說不出來的就是有一股舒服感,慢慢的朝人靠近,“你是夫子嗎?”
“不是,”聞雅笑笑,“我有徒弟的,張淩軒,跟你一般大小,粉嫩嫩的正好玩。”
“哦。”賈赦不懂的搖搖頭。
“他啊,因為家裏有事,要回去三年,我才會入宮來。”聞雅笑笑,三年時間,也夠太子和大皇子成長了。
“那我該怎麽稱呼你啊?”
“你是賈赦,出身……”聞雅一停頓,想起什麽的嘆口氣,“榮國府賈赦,你喚我一聲世叔爺爺吧!”
“爺爺?可是……我祖父有胡子的,臉上還皺巴巴的,你沒有很年輕。”賈赦揮揮手比劃道。
“這小嘴甜的,我今年也五十了。”
“五十!”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聞雅揉揉賈赦,看見陸續換好衣服的伴讀,收斂了笑意,稍微露出一絲為人師傅的正經神色來,“先前,皇上與我一次特權,在宮內随意幹一件事,他不怪罪,如今,我便行駛了這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