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之中。當朝太子太傅黃宗遠以七錄七摘年少苦讀出名,至其成太傅之後,進谏帝王學前朝,皇子貴為天潢貴胄,更需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定下讀寫一百二十遍的規矩!
做皇子伴讀,怎麽一個苦逼了得。
當年,他剛進學,他爹都忍不住套麻袋揍了一頓黃太傅。不僅皇子要,連他們這些伴讀也要坑爹一百二十遍!他敢保證,按着榮國公疼賈赦的程度,等榮國公回來之後,肯定也會套麻袋,揍一頓!
“好,不過要好好寫!”司徒文揉揉人的包包頭,又說了幾句,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開始搖頭晃腦一百二十遍。再熬熬,半月之後,就有新太傅了。
這一點,比上一輩子好多了!
若是順着前世軌跡,他設計廢除黃太傅這一嚴苛條款,也要等到父皇帝駕歸京。否則,赦兒可就是因為這寫不完的字厭學了。
賈赦看人在搖頭晃腦的念叨來回,自己搖着頭也跟着連回擺動了一會,然後跟不上也聽不懂念着的句子,默默的點了點他已經描紅好的大字,擺好文墨,拉拉穆高楓,“哥哥,我寫好了,你練完沒有?”
“赦兒,哥哥還要背書,你在坐一會,好嗎?”
“哥哥,你好慢啊!”
兩人正竊竊私語中,忽地上頭啪的一聲,而後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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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赦哭包要哭倒太傅233333333
☆、頑童鬧書房
努力的踮起腳尖,賈赦睜着葡萄一般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來搗亂還兇巴巴的老人看了看,答道:“老爺爺,不對,是……夫子,我在說話吖。”
“說話?”黃宗遠捏着戒尺的手一顫,垂頭看着剛到他大腿的奶娃娃,習慣性的捋一把山羊胡子,剛張口準備訓話的嘴一抽,目光略過他,看了一眼他描寫的亂七八糟的字,将負在背後的右手拿着的《三字經》,擺在桌案上,眼眸看了一眼躊躇滿面的穆高楓,沉聲道:“今日,為師念賈赦初來,暫且繞過一回,但是戒尺可免,書不可少,半月之後,再行檢查!”
“謝謝太傅!”穆高楓看人走後,迅速的擦一把汗。今日也是過于疏忽大意了,竟然忘記了太傅最讨厭課堂私語,而且,其懲罰的方式一如既往的一百二十遍,簡直是虐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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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兒,接下來,不能說話,哥哥教你念書。我讀一句,你跟着讀一句。”
“哦。”賈赦不解,鼓着腮幫子點點頭。
聽着背後響起的童聲,司徒文先前提着的一顆心緩緩的放下來。他先前若是沖出去,第一天,沒準就會把賈赦立靶子在衆人之下!父皇給他選的伴讀,年紀都在他之上,而且,侯門大院的家族嫡子見得多,思量也多,都不是蠢人。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司徒文不着痕跡的加深他在賈赦心目中的地位,一點一點的侵入賈赦的衣食住行,讓宮侍未曾起疑。
看着賈赦漸漸的融入伴讀之中,左一個哥哥右一哥哥,嘴甜還大方送各種奇巧玩器,無奈的扯嘴角笑了笑,把《三字經》給抽出來,即使黃太傅任太傅時間不多了,但他說過的話,定會記得。
“赦兒,不能在玩了,要念書了。”司徒文走進伴讀所居住的崇勤殿敏學閣,就聽見一陣嬉笑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踏進賈赦所在的暖閣,看着奇巧玩具堆積了一地,不由失笑了一會。
“太子殿下!”原本正陪玩的小太監立即斂聲,垂頭問安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經過一段時間宮規的教育,賈赦已經能分得清美人哥哥是太子殿下,且是皇宮裏第二大這一嚴肅的認識,十分乖巧的行禮問好。
司徒文看着作揖不向作揖,合着兩小拳頭在合掌拜佛的模樣,輕嘆一聲,走進,俯身,勾勾出汗的鼻子,“你啊~~赦兒,記住,以後不能這麽拜人知道嗎?”
“芸嬷嬷說要先學會拜太皇太後娘娘,然後再教我其他的,可是,我還沒學呢,你就來了!”賈赦嘟起紅潤的小嘴,伸手撒嬌要司徒文抱。
“還是我的不是了?”司徒文笑笑,把人抱起,兩人一同坐在軟榻上,聽人絮叨了一會,今日下課之後,又玩了什麽吃了什麽學了什麽,才抿嘴笑笑,語重心長道:“赦兒,宮裏拜人有各樣的規矩,我們可以慢慢學,但千萬不能向今日一般随意,要不然,哥哥護不了你。現在,哥哥……”話語一滞,司徒文揉揉賈赦的發絲,眼眸透着一股寒氣。
他還小,饒是太子之尊,也人微言輕。
“美人哥哥,你家好多規矩啊,我都記不住。”賈赦聽人循循善誘的話語,垂垂頭,悶聲着,“我在家裏,都不用學這麽多的。”
“那是你長大了,長大了就要學很多東西,日後就會變得跟你祖父一樣厲害。”
“那能跟美人哥哥一樣漂亮嗎?”賈赦戳戳自己嬰兒肥的臉,揮手,哼道:“祖父才不厲害呢,他只會當大馬,還騙我!欺負我小,就逗我哭,每次哭了就把我塞祖母懷裏,祖母就捏祖父,然後說着說着,他們就不理我了!”
司徒文:……
好像,信息量有點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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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司徒文特意提前一炷香時間來到尚書房,提溜昏昏欲睡的賈小赦,板着臉,讓人鹦鹉學舌般念了一遍,臨陣磨槍。
“殿下,賈赦不會就不會嘛,反正太傅也教最後一天了。”邊說,邊狠狠的松了口氣,天知道,他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有多開心!想他侯孝康,堂堂修國公長房長孫,将來襲爵的大少爺,一遇太傅終身誤啊,一個苦字形容不盡。
“就是,再逼,小哭包等會可又要掉金豆子了。”顧昭饒有興致的看着不會背,開始扁嘴,兩眼汪汪的賈赦,開口戲谑道。他乃是元後兄長之嫡子,與司徒文乃是表兄弟,又因司徒文幼時曾在顧家住過,兩人因此熟稔非常,平常打趣幾句不妨事,“你昨晚不是好為人師去了嗎?”
“孤……”司徒文氣洩,昨晚,抱着小家夥跟人深入探讨了一番不能光看臉說喜歡如此膚淺卻又現實的話題,然後一說一說玩累的賈赦就拉着他衣袖睡着了。
“能認幾個是幾個。”穆高楓拉拉賈赦的小辮子,讓人清醒一會,“黃太傅說實話,就嚴厲了一些,其實還不錯的!”
“嗷……”賈赦抱頭,閃着淚怒瞪,“穆哥哥,我不喜歡你了!”
穆高楓攤手,“眼淚收回去,你祖父教我的,小辮子就是這樣用的!”
其餘兩人摩拳擦掌的看着賈赦後腦拖出來的小辮子,上面還墜兩玉葫蘆,配着左右兩包包,看起來十分可愛。他們以前盤發都是總角之态,對賈赦後面拖出來的辮子早就好奇不得了,今日一聽緣由,決定回家跟父母建議一番,這發型不錯。
司徒文揉揉賈赦的小辮子,無奈的笑了笑。
這麽一插科打诨,賈赦桌案前的《三字經》又沒翻開來。
黃宗遠即使知曉皇帝三請聞雅先生為太子太傅,心中也沒泛起任何一絲的波瀾,依舊一絲不茍的上好最後一堂大課。他日後還是要教授這幫未來的重臣們,只不過,太子獨自一人多一門帝王課而已。
看着今日幾乎合不攏嘴的伴讀們,面色暗了一寸,抽點了幾個問題,能回答順利的幾乎沒有幾個人。略過一絲不喜的神色,黃宗遠看着迷迷糊糊上下眼合攏的賈赦,戒尺拍拍桌案,想起先前的懲罰。攤開《三字經》,讓人跟着念叨幾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賈赦,你念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賈赦張口順溜一句,就擡頭看黃宗遠,表示自己念完了。
“後面一句呢?”
“後面一句,祖母還沒有教,我不會啊!”
話音剛落,屋內若烏鴉群飛而過,衆人皆是嘴角抽搐不已。
黃宗遠俯身,擠出一絲的笑容,“為師這大半月不是教過你很多遍了嗎?剛才不還說過?”
“但是,我記不住,不懂啊!祖母會把一字字的說給我聽,我知道這話是說小娃娃生下來都是白白胖胖,可愛善良的,這樣我就記住了,夫子你只讓我念念,我不會。”賈赦兩眼真摯的看向黃宗遠,“我祖父說了,這個聽我祖母的,不要老太婆念經,有口無心。”
……
…………
“轟”的一聲,尚書房如被捅了一個馬蜂窩!
一百二十遍啊,他們誰念叨着,不是有口無心,這形容真絕了。頓時偷笑聲、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
“你說什麽?!!黃宗遠原本還耐着性子聽人說話,但是聞言不啻晴天霹靂頓響起。誰不是念着念着會了之後,讀書百遍其意自現,然後開始講解詩文批注。
“黃太傅,”司徒文起身,其後動作一連串不帶停頓的,眼眸斜睨了一圈哄鬧的書房,然後拉開賈赦與太傅的距離,自己立在賈赦身前,朝着黃宗遠彎腰拱手,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模樣。
司徒文一彎腰,餘光掃了一眼确定賈赦沒被吓到,放下心來。上一輩子,賈赦在宮中兩年,就一直混了兩年,因黃太傅教學過為嚴厲,最後厭學心思十分明顯,到頭來連啓蒙學字這些都是回榮國府後由老夫人開蒙。
眼眸一轉,司徒文作揖之時,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微怒黃太傅。對于曾祖母告訴他的好消息,心中自然是歡喜不盡。但對于黃太傅,他亦然也不舍。黃太傅在教學之上嚴苛出名,或多或少與他自身的經歷有關。少年放羊在村外學堂苦讀,因貧窮便沙地上習文練字,十幾年如一日,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暮登天子堂。相比其餘貧困出身羞恥與提及糟糠妻,黃太傅坦然當衆言說,他未出仕之前,一家生活都是靠着發妻耕田織布所得。他父皇曾經私下便與他說過,他定下太傅不是因為其才學有多出衆,畢竟人科考名次不過二甲七十八名,而是其德。
司徒文垂頭,遮擋住一閃而過的思緒:尊其德,敬其骨,但此人卻是個用錯方法的太傅,不适合教學。
上一世,黃太傅所教大哥和他,還有七八個伴讀,除了他課後因自己還有父皇的教導,其餘人紛紛棄文從武。
“太子殿下,您這是何意?”黃宗遠眼眸閃過一絲的不喜,心中惱怒更盛了一籌。對于太子殿下,那是一向讓他驕傲的學生,聰明勤奮,只知讀書一事,唯嬉鬧不知!!!比起勳貴家吵鬧不已的伴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身為讀書人,他對勳貴出身,卻糟蹋自己良好出身,虛度年華的纨绔公子哥一向不喜,文不成武不就,于國于家無望。
“黃太傅,赦兒年幼,學堂規矩一事,我們慢慢的教起!”司徒文一彎腰,恭恭敬敬說道:“不知者無罪!”
“黃太傅,童言無忌。”穆高楓也出聲請罪道:“赦兒年小,其祖……祖父母略嬌寵了一些,我這個世兄未盡兄長之責。”賈赦進宮為質,有點眼色的都看得懂,可是太傅老人家一向清高,骨子裏的讀書風骨太強烈,頂着伴讀的名號進宮,還真準備把人與他們一般,絲毫不管日後之事。
“美……太子哥哥,穆哥哥,你們在說什麽啊?”賈赦渾然不知,探出腦袋,好奇的問道:“我描好了,能不能出去玩了?哥哥們一起去玩,我帶來了小木馬!”
“玩什麽玩,你給我站直了說話!”黃宗遠看兩人出面袒護的模樣,不由拍一下戒尺,冷冷道:“既然身在學堂,自只有夫子與學生。我念其第一日入學,已經放松了要求,但是看看……”拿起賈赦“鬼畫符”一般的描紅,“其年小,字尚可繞過一劫,但如今已經四歲有餘,識字不過百餘個,不明事理,讓其跟着念,卻顧左右而言他,孺子難教也!”
一時間屋內的衆伴讀默默的一僵,心有靈犀湧出一句話:那是你要求高,小心榮國公套麻袋揍你,揍你!!就算與四王八公無親舊關系,能被選為太子伴讀的他們父親皆為皇帝心腹重臣。重臣之間,誰人不曉,榮國府大少爺那是被國公爺寵到天上去了的。
嚴兒子,疼孫子,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而說賈赦不明事理的,不光把榮國公給擠兌了,還有國公夫人。賈赦自一落地就被人養在膝下,她那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啊,據說……好像,七拐八拐都跟衍聖公沾親帶故。
孔聖人親戚都不讀書了,那他們還讀書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回家,剛碼完,看在辣麽晚還勤奮的份上,打滾求留言!
謝謝路過菇涼的地雷,麽麽噠^_^
☆、辯論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賈赦雖然聽不明白說什麽,但是看人臉色還是稍懂一些,當下就嘟嘴不滿起來,反駁道:“我都已經完成了今天的功課了,夫子,你為什麽不讓我玩?!”
“老太婆念經,有口無心”這輕描淡寫,童言無忌的話一直嗡嗡的環繞在他耳朵裏,黃宗遠實在想不明白,這大好讀書的機會擺在眼前,為何不珍惜?還小小年紀就處處詭辯,簡直是……胸膛一起一伏,明顯被氣的不輕,餘光掃視了一眼無心向學的衆伴讀,眼眸頓時陰沉下來。
說實話,他傷心!
不是因聞雅先生,而是衆人在知曉會有新太傅之後,對他的态度。
扪心自問,自己出任太傅,兢兢業業,唯恐教壞了衆人。但是,那副盼着他快走的眼神,真真傷到了他。尤其是一向看好的太子,原本唯讀書一事知曉,但自從賈赦來了之後,明顯的心思并未放在學習之上,就算功課依舊出色,但桌案上不知不覺多了許多頑器。
“玩物喪志!”黃宗遠磨牙而道,目光若有若無的偏了一眼司徒文,而後,面色陰沉,手揮舞起戒尺,“賈赦你給我站好了,攤出手來,掌心向上!”
賈赦依言攤開掌心,好奇的看向黃宗遠,眼眸依舊迷茫,然後黑白分明的瞳孔随着揮舞下來的戒尺而急劇擴大,閃過錯愕的神色,嘴巴也随之張大,聽着重重的一聲“啪”的聲響,猛然回過神來,哇的一聲開哭,“美人哥哥,你疼不疼?!!我給你呼呼……我要告訴去祖父去,不要夫子了,父親打我都是拍屁屁的,我……”賈赦抽噎,流淚滿臉,“我母親給我示範過,說宮裏打下人才會重重啪啪啪的,哥哥……芸嬷嬷說是主子,很厲害的,為什麽夫子……”
因這司徒文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賈赦,自己挨打一幕過于玄幻,衆人皆愣怔未回顧神來,連黃宗遠也錯愕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屋子裏回旋的只有賈赦抽泣的聲響。
“不要夫子了,叫祖父換,換!!美人哥哥,不疼,我給你吃桂花糕,我偷偷藏的……”
“好了,不哭了,沒事。”司徒文對掌背上的紅痕置之未理,只是俯身,掏出手絹,給人擦臉,看人小心翼翼從袖口裏拿出包裹的亂七八糟的的桂花糕,遞到他面前,“我吃完,就不疼了!”
将被碾壓幾乎成粉的糕點恍若珍寶一般莊重的收下,司徒文嘴角弧度微微上翹。宮中飲食一向有份例,在加上賈赦一吃就吃不休的性子,芸嬷嬷一向控制他飲食,這糕點不用想也是某人私下偷偷藏的,等解饞。
衆伴讀齊齊後退一步,若不是礙于身份,他們都忍不住上前想要探一探司徒文的額頭,看看人是不是發燒發傻了。
伴讀!
伴、讀!就是伴太子讀書。皇子表現不好,伴讀挨打啊。
現在,這情況居然反過來了。
心裏若有萬匹馬奔騰而來,衆人一時無言以對這本朝或者所歷朝歷代前所未有的太子替伴讀挨打一幕,只能傻愣的看着司徒文先哄了賈赦,在恭請黃太傅內室詳談。
被請到內室黃宗遠還未回過神來。不為自己打了當朝太子而心憂,畢竟本朝崇文,就算皇家,對夫子也是禮遇有加,但是,他心中的怒氣壓根在飛竄,怎麽也消滅不了,腦海忽地浮現一俗語“一顆老鼠屎壞一鍋粥”,絕對是活生生的寫照。
被老鼠屎的賈小赦雙眼紅腫的兩手勾着司徒文的大腿,緊緊的不松開。兇巴巴的夫子原本是要打他的,但是卻是美人哥哥替他受過。美人哥哥是大好人,他也要講義氣,不能讓兩人呆在一起,萬一在打了怎麽辦?想着想着,忽地小眉頭緊緊的蹙起,賈赦咬嘴巴回想當初父親要他描紅,祖父是如何勸退父親的。
“黃太傅,這次的事件是孤的責任,對不起。”司徒文認錯認的很誠懇,低垂的眼眸看向被包紮的七纏八繞的活像裹粽子一般厚厚的手,閃過一絲的笑意。
他的金娃娃,替他掉眼淚,傷心,包紮,頗有打在他身,痛在他心之感。
“太子殿下!”黃宗遠顯然餘怒未消,又添新怒,看着面前年少聰慧,有禮有節尊貴無比的太子爺,痛心疾首,“你是我生平所見最出色的學生,能教您是老臣的榮幸,但是您今日……太子殿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為一己之喜罔顧尊卑規矩,非明儲之為!”
司徒文輕嘆,“孤讓您失望了,太傅。”
“您是一國之儲,身上擔負的乃是未來的江山社稷,若是若平常幼兒一般,那豈不是玩物喪志……”
“不對,不對!”賈赦看司徒文垂頭,然後翹着腦袋看兇巴巴的夫子一直說一直說,都不帶停頓喝口茶的,比他父親還厲害,他父親打他屁屁之後,被祖父說了好幾句話,都要停下來喝口茶,想想詞的。
一手繼續勾着司徒文的大腿,一手揮舞着,“夫子太傅,你不能說我美人哥哥,你不對!”
“你說什麽?!”不啻于火上澆油,黃宗遠怒氣更勝。
司徒文上前一步,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微笑,“赦兒不過四歲,心直口快,童言無忌,言語之中若有冒犯之處還希望太傅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
“不怪,你說,我倒要看看區區小兒能說出什麽子醜寅卯來!”黃宗遠冷哼一聲,甩袖,道。
司徒文餘光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黃宗遠,眼眸一閃,随後半蹲身子,給人解釋,示意人說緣由。他打算好了,反正,他要板正太傅一百二十遍的教法,若是賈赦童言童語能給人啓迪,他在旁加以引導,若是不能,由他護着賈赦,最後也定要說通黃太傅。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賈赦能向學。
當然,若是能借此讓黃宗遠喜歡上賈赦,有着太傅子弟名號,就算日後真讀書不成,賈代善也不會偏了賈政去。那後院之中,賈母就算在能耐,能蹦跶的也只有一畝三分地。
“美人……太子哥哥!”賈赦看人瞪過來的眼神,默默的改了稱呼,在司徒文的鼓勵眼神之下,慢慢的扳指手指說道:“一,太子哥哥是替我挨打的,他是好人,要表揚的!二,夫子為什麽要打我?”邊說,邊看了一眼黃宗遠,還沒等人說,就自顧自的接道:“我父親打我,因為我不描紅,可是他也被爺爺打了,說是拔苗子,說要慢慢來,不能心急。我想夫子也肯定這樣的,因為你跟父親一樣一說話就不停的,看起來兇巴巴的好急好急。我……”賈赦板着兩個指頭數了數,再翹起第三個,“祖父去打仗,很厲害很厲害的,他也給我安排了功課,有計劃的,他答應我,只要赦兒每天完成他的計劃就可以玩了!祖父說過,答應人的事情要做到,先答應的先做。我先跟祖父拉鈎,我們說好了,一百年不許變的!”
“計劃?”司徒文抓住話語裏的重點,柔聲問了賈赦榮國公給其安排的計劃在哪裏,命人取了過來,看着上面日日勞逸結合的規劃,嘴角弧度愈發上翹,将其鄭重的遞給黃宗遠。趁着人看的時機,揉揉賈赦的頭,哄人出去玩一會。
接下來的事情,也許他也會兇巴巴,這樣,沒準會吓到人,不好不好。
司徒文神色凝重,看了一眼黃宗遠,嘴角上揚,沉聲道:“太傅,我們尊您風骨,但是您的求學探索方法沒準不适合我們。昔年孔夫子也言之要因材施教……”
“太子殿下,您這是說老臣用錯了方法?”黃宗遠眼眸閃過受傷神色,狠狠的将榮國公不過三言兩語的規劃給扔在桌上,“您也看過榮國公的安排了,可是您不覺得過于寵溺了嗎?!身為世家子,從小就呼奴使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人間疾苦。可是,這般,你讓他日後如何擔當其為國為民的重擔?!就說賈赦,不說其他,他日後總跑不了一個爵位,難道就虛爵虛度一生嗎?看看現在都四歲了,還懵懂不知事,甚至連走路都走不穩,你們,還有伴讀,日後可都是國之重臣……現在不努力,日後祖宗基業該如何是好?!”
司徒文聞言一滞,輕垂眼睑:“讓您失望了。但是,我依舊想說,太傅您用心堪稱良苦,可用錯了方法。祖宗基業我們定然不會白躺在上面自顧享受,但寸有所長寸有所短,每個人的興趣愛好不一,您不能就定死了那一杠杆,那您自己的要求來對待我們。如賈赦,榮國公看似寵溺與他,但是其說話條理邏輯依舊清晰,能落落大方應對。不能光看一面就否定了其他。”
兩人接二連三的來回說了許久,最終,黃宗遠深深的嘆一口氣,“太子殿下,您說我錯了?”
“是。”司徒文言簡意赅,直截了當道。
看了一眼面前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的太子殿下,很難讓人想到眼前之人只有八歲,黃宗遠不其然的腦袋中浮現出司徒文桌案上多出來的小鴨子頑器,眉頭一松,突然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試探問,“臣曾經道:‘皇太子從來惟知讀書,嬉戲之事一切不曉。’您該是厭惡這話,對嗎?”
“對,不喜,我才八歲。”司徒文一字一頓,目光如電,道。
“可是,你不辛苦,又豈對得起太子之稱?”
“欲帶皇冠,先承其重。但是--”司徒文眉目一挑,負手而立,話語中透着一股決絕,揚聲,“我可以選擇帶皇冠的方式,并不是指我不承擔其重!”
“你——!?”黃宗遠氣勢一滞,定定的看着眼前話語中露出王者之味的太子,久久愣怔,最後呢喃了一句,“承其重量,選擇方式?”
這一場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的争論,終是塵埃落定。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家中有事,耽擱更文了,請見諒,麽麽噠(づ ̄3 ̄)づ╭~
看着辣麽完還碼字的份上,打滾求留言,麽麽噠(づ ̄3 ̄)づ╭~
☆、拉鈎
“太子哥哥!”
司徒文說完之後,略一彎腰告退,剛一打開屋門,就看見賈赦手托着腮幫子,坐在欄杆之上,看見他出來,忙不疊的蹦下來,口裏直呼喊,“太子哥哥,夫子有沒有欺負你?”
“赦兒!”司徒文含笑接住賈赦,揉揉人的包子頭,低聲說了幾句,帶着賈赦離開。
屋內的黃宗遠看司徒人牽着一蹦一跳離開的賈赦,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司徒文的話語不啻于晴天霹靂,縱然心裏沉甸甸的,但他還是覺得賈赦乃是“老鼠屎”,定會把人帶壞。身為長子嫡孫,真不知道榮國公到底是怎麽教人的!
回到了尚書房,司徒文和賈赦立即被人圍住,噓寒問暖一番,外加若有若無打探的目光。課後,顧昭特意落後了一步,請着司徒文到自己屋內,小聲道:“太子殿下,您今日之舉也太出恭了!”
“多謝昭表哥關心,孤有分寸的。”司徒文擡眸看了一眼人眼眸中不解,擔憂的神色,眼眸一閉,上輩子诏獄慘狀浮現在眼前,自古太子沒有好下場,太子1黨也是池中魚,任人宰割,更何況身為太子的母族。他失勢之後,原本人才濟濟的顧家只剩下滿門的婦孺,合族青壯年全部毀于黨争之中……心中驀然一沉,再睜開眼,眼底悄然染上一絲的陰霾,面色卻帶了和煦若暖陽一般的笑容,“昭表哥,出恭又如何?孤自然尊師重道,但孔聖人也言之……”
顧昭嘴角一抽,哀嘆一聲,揮揮手攔下司徒文的未說出口的話語,自從當了伴讀之後,他最讨厭的就是課後還說這些唧唧歪歪的漂亮話語,于是忙不疊道:“既然殿下知曉此事輕重,我也不會多說什麽。反正……”從小到大,說理永遠講不過對方,無奈撓撓頭,似想起什麽,鄭重道:“父親托我轉告您一句話,自古兄弟齊心撼山河!大皇子入宮,您莫要聽小人胡言亂語,辱沒您的身份。”
“嗯。”司徒文點頭應許。上輩子,他們嫡長之争,憑真本事,鬥來鬥去也開心,不過到最後,卻是被人漁翁得利。
“有些人就像逗小哭包問父親和母親你最喜歡誰一樣。不過,有時候宮裏人嘴碎,總是以惡意揣摩聖意,說些長子,嫡子的話,您莫要心裏去!”顧昭看人緩緩的蹙眉,不由心憂的開解道:“您不是喜歡小哭包嘛,人,小孩子好玩,您有當哥哥的心,但是當當弟弟也不錯的,我們私下雖有表兄弟情誼,但終究……”張張口,顧昭舌尖一轉,咽下“隔了一層君臣天然的屏障”之類的話語,慢慢的思忖一番,偷偷的用餘光看了一眼窺見出溫文儒雅之風的司徒文,組織了詞句,小心翼翼道:“您是太子,總要舍得一些……”
“昭表哥,孤懂。”司徒文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懂太子難為,可是外人誰又真知曉?
身為太子踩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枯木之上,然後崖底的一群人甚至踮起腳尖來仰望他的存在,只看得見高高在上,卻渾然不管已經開裂的枯木。就連外祖一家,即使有幾分遠見,如今日一般暗地裏勸導他,防範未然,可是千算萬算也棋差一招,帝王卧榻,縱然親生兒子,也酣睡不得。
未登大寶,他饒是儲君,可本質上也是臣子。
君臣争權奪利,歷來在不斷的重演。
他之所以執念不忘賈赦,只不過因為,他把他當作司徒文,而不是太子。
他的金娃娃啊,認定了事情就永遠不會改變,就像當初賈史氏一次次的偏心,可他依舊記得生養之恩,就像當初他被廢最落魄的時候……
“太子哥哥,昭昭哥哥,你們在不在?”
司徒文思緒瞬間被拉回,一掃之前抑郁神色,嘴角不自然的就上勾,滿面春風的模樣讓顧昭恨不得雙手揉揉手臂上豎起的雞皮疙瘩,旋即雙眸一瞥守在門外的太監,衆人立即知會,幫着把兩手抱着藥瓶的賈赦垮進門檻。但是顧昭一看見司徒文毫不掩飾的,快步上前,把人抱起,不由得眼皮一跳,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一向聰慧得體進退有度……世間一切最美好的詞彙都能疊加到身上的表弟,尊貴的太子殿下,好像……要被帶壞了。
也許……宮裏太孤單了吧?默默的安慰自己,他才不激動一向被家裏寵着惦念的表弟,如今成了別人家的老媽子。
“太子哥哥,我,”賈赦雙手舉高白玉藥瓶,“這是我祖父給我的!擦了就不疼了,也不紅了,祖父給我擦過,屁屁涼涼的,可好用了!”
司徒文:“……”
“小哭包,被誰打了?”顧昭一瞥瓶子,上面若隐若現露出騰飛的金龍,瞬間眉頭一挑,閃過了然神色,禦賜的金瘡藥,難怪賈赦能帶入宮中,上前幾步,揪揪小辮子,好奇道。
“我才不哭!”賈赦嘟嘴,伸手護着小鞭子,“顧昭哥哥,你壞,哭……那是小時候的赦兒,不是現在的!現在我可聽話了,認真描紅,父親也誇我!”
“喲,你還小時候!”
“那當然,祖母說了赦兒每一天都在長大。”賈赦偏頭不理顧昭,對着司徒文道:“太子哥哥,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塗上去,然後呼呼,就不紅了。”
司徒文垂眸看了一眼被禦醫上過藥的青紫手背,嘴角一抿,伸手過去,看人細細上藥,貌似很專業的樣子,漫不經心的開口,“赦兒,你祖父母他們有沒有教過你一句話?”
“什麽?”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咳咳……”顧昭被自己口水嗆的連連咳嗽幾聲,忍不住搖頭晃腦,他剛才貌似耳鳴了。
司徒文不滿的看了一眼搗亂的顧昭,他剛才應該回東宮,就他們兩個上藥,這樣才對。
“沒有啊。”賈赦轉頭看了一眼咳嗽不斷的顧昭,很貼心的建議道:“顧昭哥哥,你受風寒了,要請太醫,然後要喝好苦好苦的藥,我今天芸嬷嬷獎勵我三塊棗泥糕,送給你吃!”
“那我呢?”看着十分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