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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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紅樓之孤王有疾
作者:白衣慕卿相
文案
原以為含笑在暗戀的人懷裏去世,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但是世間最悲不過死後有靈。
魂不散,靈不死,覽《紅樓》,知由來,恨其未完。
次次重來,每每八十回而止。
義忠親王廢太子執念成怨鬼,破紅樓只願生死一輪回。
當然,今生你我相伴!
說好了,你要帶我回家,一起玩,一起吃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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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雷:
架空王朝,太子攻賈赦受,主攻慢熱日常寵溺文
內容标簽:紅樓夢 古典名著
搜索關鍵字:主角:司徒文賈赦 ┃ 配角: ┃ 其它:皇家衆人賈家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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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銀牌編輯評價:
廢太子死後青埂峰見靈石,知曉由來,恨《紅樓》未完,執念入魔,重入紅樓之中。養成自己喜歡的金娃娃賈赦,拉競争對手成擋箭牌,腳踩賈家将偏心眼的賈母踹到佛堂……一路秀恩愛,秀恩愛,登基稱帝,一統全球,走上寵妻巅峰。本文雖然是紅樓題材,但創意獨特,以一個紅樓中幾乎從未正式出場,卻一直存在影響力的廢太子視角描寫紅樓故事,娓娓道來面對殘酷的奪嫡之争,複雜的朝堂局勢,觸手可得的皇位,父母偏愛,司徒文令人大跌眼鏡的選擇--孤有病,愛分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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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怨起
乾熙四十八年,剛過臘月,各地雪災折子如飛雪而入禦案,乾熙帝震怒徹查,牽扯官員無數,帝怒極攻心,病危,召義忠親王廢太子司徒文自皇陵歸京,朝臣嘩然。
司徒文周歲被封太子,文韬武略,無一不精,君子翩翩,禮賢下士,絕代風化敵不過年華流逝,功成德衰,私德有虧,一廢太子,乃因蠱惑,二廢太子,蓋貪污赈款萬兩。
司徒文二廢被貶守皇陵,徹底跌入谷底。
但饒是粗布麻衣,大殿之上,那人一步步入內,雙膝跪地,也依然挺拔筆直,猶若一柄鋒銳的劍,他一字一頓,聲若泉水叮咚,珠玉落盤,“我回來了!”
那一瞬,萬衆矚目。
不足一月,朝中官員落馬無數,諸皇子磨刀霍霍,按耐不住,越臨新年,愈發政局詭谲。
四十八年除夕夜,辭舊迎新,爆竹聲聲中,泛着銀白的刀戟悄然無息的血染皇城。
亥時三刻左右,忽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被扼令閉門嚴守的高門府邸黑漆漆的後巷圍牆之上,探出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左右轉悠了一圈打量了一眼幽靜的小胡同,狠狠的摸一把被寒風刺到生疼的臉,呼吸一口氣,穿着不怎麽合身的衣服,咬牙翻牆跑了出去。一路心驚膽戰的避開宵禁巡邏的士兵,氣喘籲籲地朝目的地跑去。
當他跌跌撞撞,大汗淋漓的來到目的地,熟門熟路的跨入後院。
院中恍若白晝,那人站在一樹桃花之下仰頭望着頭頂上方的桃紅,聽到響動回眸還能看到肩頭上拂了一身花瓣。
“恩侯,我以為你……你我情斷義絕之後,再也不會來了呢~”司徒文輕聲呢喃道,修長白皙的手慢慢的摩挲着桃樹,像是在汲取依靠的源泉。
當年,他們結緣就在桃樹之下。
那年,他八歲,他四歲,他是華晉的太子,他是國公大少,最年幼的太子伴讀。
陽春三月,上書房內郎朗讀書之音不絕如縷。忽地,一聲啼哭亂了滿屋的書香。
淘氣包攀折桃枝,落了一地的桃花,勢要折一枝花送給他自封的美人。結果不慎落地,捧着花一路磕磕碰碰的哭進來。
他錯愕的轉眸看去,眼眸按捺住一閃而過的不喜。皇家無孩提,榮寧兩賈國公皆簡在帝心,其父祖伴皇駕出征平亂,賈赦被下诏入宮為質。身為太子,他有責任有義務将書房突如其來的紛亂平息下來。接過了零落在地,唯有一朵獨占枝頭的桃枝,接着,他頭一次從旁人目光中所觸及到!那一抹同情之色。
“美人哥哥,送給你,我爬了最高的那一株摘了最漂亮噠,它能結成桃子,我最喜歡吃桃子拉,你……你不要聽那兇巴巴的老頭拉,我帶你出去玩,你好可憐,都不會玩!”
那雙眼眸之中倒映着自己孩提時代最為驚慌失措的落魄模樣。
襁褓太子,自幼父皇教導,被太傅缪贊天資聰慧,勤奮刻苦,曰:“皇太子從來惟知讀書,嬉戲之事一切不曉。”
第一次有人把他當同齡人。
手中那朵盛開的桃花灼燒了他的眼,居然有一種肆意燃燒魅惑。
“司、徒、文!”
一聲怒喝把他從記憶中拉回,像是被驚愕,不由的後退幾步,背靠着桃樹,司徒文微微的松口氣,眼眸含笑的望着毫不掩飾擔憂神色的賈赦,露出一絲笑容。
其實,桃花雖好,不敵分桃。
“你說這個有什麽意思?也就我傻,你咒自己死好玩嗎?!大過年的,你弑父殺君名號傳出來,你要幹什麽啊?……不是說好了不争了嗎?”
看人步步緊逼而來,一句憤怒之後,滿腔俱是擔憂的神色,司徒文聽到“争”一詞眼皮驟然一跳,雙手合攏,冰冷的涼意漸漸傳來。
他也不想争奪,一廢因身中蠱毒,引發壓抑心底最邪惡的欲望,雖然因刑部尚書哽言直谏,查明原委,但張氏一族也因他而全族落敗。可縱然查明真相,身子卻已然虧損。
二廢之後,入皇陵,明槍暗箭難消。
如今,他回宮,不過臨死,放手最後一搏!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全部的仇敵給他陪葬。
“恩侯,該報的仇,今夜大概全報了,剩下的,咳咳……”司徒文咬牙咽下燒灼一般的癢意攀附在喉間,斷斷續續的将未盡的憂愁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以後大概就你一個人了,可莫要在傻乎乎的相信人了,也不要參與到皇家奪嫡之中,宦海沉浮也不适合你……”
“你在胡說什麽?!”月光照耀之下,賈赦看見那張白的不像樣的臉,心裏一咯噔,也顧不得憤懑,忙沖上前問緣由。一觸手,冰涼透着一股冷意,瞬間傳來,腦中轟然巨響,剎那間一片空白!片刻才回過神來,看着那單薄的身子,一時間萬般不是滋味,腦海閃過種種,眼裏不期然而落。
“莫哭……”司徒文垂眸看着相握的手,繼續絮絮叨叨說着。
“今日之局,我必敗……壞事的義忠親王将被貶庶民。你……待我……咳咳,死後,”指指一樹桃花旁邊的棺材道:“葬在桃花樹下,來年,沒準化如同春泥一般,能讓桃花開的更美。”
“什麽?!”
“不入皇家陵,來生不為皇家人。”
“阿成,你……你胡說什麽……”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替……我完成……最後一個……咳咳……念想……”
在自己力體滲透的最後一刻,搖搖欲墜的身形被人緊緊的抱在懷裏,司徒文剎那間,心滿意足。
“阿成……”
眼淚一滴滴的滑落,滴落在面頰之上。
司徒文張張嘴,想要一如往常,開口,安撫,莫哭。卻發覺自己已然說不出話來,一張唇,一滴淚入口,苦澀之中,帶着一絲的甜蜜。
真好,他什麽都不知道。
守着愛怕人笑還怕人看清!
因為,他不夠強。
眼眸望着內城忽地火光沖天,司徒文慢慢的閉眼。
史載:乾熙四十八十二月三十,除夕宮宴,諸王謀逆,帝震怒,查之,背後策劃,乃義忠親王。禦林軍圍堵王府之際,義忠王府已化為火海。
帝貶義忠親王為庶民,除皇籍,不入皇陵,無享祭。
四十九年三月,乾熙帝退位,九皇子司徒霖接位,名為乾錦帝。歷經多年的争位終于落下帷幕。
但這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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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情
相思算什麽早無人在意
醉卧不夜城處處霓虹
酒杯中好一片濫濫風情
……】
司徒文輕輕哼着曲子,冷冰冰的看着人千金買笑,枕卧紅顏,回家之後,偏居一隅。
然後……
原以為在暗戀人的懷裏去世,是時間最美好的事情。
但是,卻不曾想死後有靈。
地縛靈:傳說生前有冤屈、由心結未了,有仇未報的人死後不會升天,會留在世上,執念所成。
有幸成為傳說,司徒文唯一閃過的念頭,便是幸好。可以默默的在背後注視着他。
即使他成了無能頹廢之人。
即使他左擁右抱,花天酒地。
即使他……
但每逢清明,墳前一柱香。年年盛開的桃花擺上案桌前,一切苦澀化為最甜蜜的存在,甘之如饴。
可一次一次又一次,在不斷的重複,不斷的來回。
司徒文面色帶着寒霜,蹙眸回想一幕幕。
乾熙四十八年除夕,他以命相搏,以微弱之勢贏回一局。
四十九年,退位,登基。
一切都正常有序。
乾錦一年十月,賈赦以孝敬之名居住榮國府一隅,十年之久,竟無禦史一人上言,榮寧二府國公匾額未換,禮部也視若罔聞。
乾錦十三年,榮國府二房嫡次子攜玉出生,謂之有大造化,皇室竟不聞不問。
乾錦二十二年,林黛玉進府,賈寶玉依舊混居內帷私混,竟無一人決不妥。
乾錦二十五年,竟有人頂着他遺骨的旗號,做傷風敗德之舉。
乾錦……
眼眸緊閉,在睜看眼時,司徒文發覺緣由--寶玉,賈寶玉。
當再一次重複之際,他附身通靈寶玉之中,一次不行,便再一次,數不清多少次魂飛魄散之危,但終于窺見緣由。
【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大石林立,上面字跡分明,編述歷歷。敘着堕落之鄉、投胎之處,以及家庭瑣事、閨閣閑情、詩詞謎語,後……因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删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又題曰《金陵十二釵》,并題一絕。即此便是《石頭記》的緣起。詩雲: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
“哈哈哈!!!!”
他無可抑止的想要放聲大笑,笑得全身顫抖,笑得淚流滿面!
他不過書中含糊不詳,略微帶過的一筆。
而他,不過書中令人厭惡的赦大老爺。
最後……全書八十而止,留下的只有他賣女五千的無情之舉。
滿紙荒唐言!
滿、紙
荒唐言!
“既然如此,哈哈……”
司徒文雙眸猩紅,爆發出一股沖天的怨氣,嗤嗤的看着大石,露出一絲詭谲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打滾求支持,麽麽噠(づ ̄3 ̄)づ╭~
本文腦洞巨大23333333333
【 】出自原文還有歌曲,《西游記後傳》相思,絕對催人淚下的好聽。童年鬼畜的經典回憶。
☆、赦哭包登場
乾熙十二年正月大紅燈籠還未撤下,君民皆沉浸新春佳節氛圍中,便傳來南邊前朝反賊作亂攻城的急報,惹得天子震怒!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正商讨平叛章程,邊關告急,匈奴入境。一時間,內憂外亂,立國不過四十年的華晉王朝又陷入生靈塗炭之中。
乾熙帝不過二十又五,正直壯年,雄心勃勃。其年少繼位,除佞扶善,手段狠辣,時值京中政局平穩,故禦駕親征,欽點榮國公賈源為副帥,領兵三十萬奔赴戰場。上至宮中貴人、下至鄉野村婦皆求神拜佛以求上蒼憐憫,望有一份安定的生活環境,莫出征,莫徭役。
大軍開撥幾日後,忽地晴空之中春雷炸響,狂風呼嘯而至,若倒春寒一般,天氣驟變,烏雲越聚越多,壓得天幕一片黑。黑雲壓成欲催之際,忽地厚厚雲層中有縫隙露出,一道金光突現,亮得刺人,随即風止雲散,春日和煦的微風拂來。
這日,天空剛微微泛起一道曙光,禁宮之中井然有序的開始了新的一天。
“太子殿下,您莫要……”乖乖張口,剛想勸阻,但是一看主子冷面的模樣,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讪讪的垂下頭,揮手拂塵,慢慢的後退一步,恭恭敬敬的站着,眼神若有若無的飄向桌案上的沙漏。若是誤了早課,該如何是好?
司徒文斜睨了一眼催促的內監,颔首示意宮女繼續服侍他穿衣。
绛紗袍,绛色敝膝……中單朱舄,佩绶。皮弁服一樣樣的穿戴在身。
司徒文望向身前銅鏡,鏡中小兒太子盛裝,雍容華貴之态迫人,鳳眼微翹,冷眸瞬間退散,若隐若現出一絲的溫文儒雅之色。
這副模樣,自己倒是已有許久未見了……
司徒文不禁微微一笑,眼眸微微眯起,張開雙臂,讓人配上金玉腰帶。
他一次次的重複了千年的時光,在青峰山下,聽佛講道,終于不負有心人,找到突破口,千年修為撞破了大石,原以為死路一條,卻沒想到還有一世重來的機會。重生那一日,怨氣沖天,視為不詳,又如何?
這一世,他定然不會再錯過一切!
即使不過一本書,但這書中有他的愛人,親人,敵人。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忽地有一聲音在耳畔小聲道:“太子殿下,糖果備下了。”
聽到內侍輕禀的話語,緩緩的睜開眼,眼眸迸發出亮光,司徒文一直若冰霜嚴寒的臉略有一絲的動容,薄唇緊抿,踩着腳踏,緩緩上了駕攆,前去尚書房。
今日,乾熙十二年三月十二,他第一次見到賈赦,他的金娃娃。
真好,他八歲,他四歲,一切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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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慶宮至尚書房所在崇勤殿這段路并不算遠。待太子駕攆至殿門之時,朝陽已經躍然城牆之上,照亮了大地。
車剛剛一停,早有眼尖的內侍們過來候着了,車簾卷起,擺上腳踏,恭迎太子下車。
司徒文緩步入內,面上挂着一貫溫和的神色,腳步甚至還帶着一絲的雀躍。他記得,賈赦最喜歡的便是全套的冠幅裝扮。
因為,這樣很好看,金光閃閃!
跨入殿內,雀躍的腳步忽地一滞,司徒文環視了一圈院內凋零的桃瓣,心裏泛起一波後悔的心緒。
那日狂風呼嘯,陽春三月原本該燦爛枝頭的桃花,如今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桠。
那朵盛開灼燒他眼球的花朵……
尚書房內太傅講侍伴讀皆等候太子進殿,但只見儲君一身绛紫宮裝,容貌絕世,凜然立在殿外,神色緊蹙,早晨的陽光帶着金芒籠罩左右,端的是天潢貴胄,皇家威嚴,讓人忍不住下跪臣服。
可是,當衆人斂聲屏息之中,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呼呼……”,大家不由的錯愕起來,心下頓時寒顫起來。這賈赦不過四歲,剛才一撒嬌,思忖着其父祖姻親權勢,趁着太子殿下還未過來,就讓人眯一會,這一眯,就忘記他存在了!
正打算推搡人起來,忽地目光似冰刃,狠狠的掃過來,瞬間讓人兩股戰戰,不敢動一絲一毫。
司徒文一眼掃過去,目光斜睨了一眼要推搡的某人,自己快步入內。書案上小家夥枕着自己的雙臂睡得正酣。年小尚未束發,垂髫若牛角,後腦細細的編着小辮子垂到腦後。走近一瞧,一張小臉白裏透紅,還嘟嘴打着呼嚕,嘴角還流着幾滴晶1液。
攔着衆人要上前叫醒的言行,司徒文內斂的眼眸掠過淡淡的笑意,彎腰,伸手攏着垂到腦後的小辮子,慢慢的放在賈赦的鼻子邊,撓癢癢。發梢在鼻子邊若有若無的劃過劃過去,像羽毛拂過。看着人慢慢的皺起眉宇,鼻子跟着動來動去……
正睡得舒服呢,鼻子癢癢着,賈赦阿嚏一聲,兩手揉揉眼,驚醒,睜開兩眼,迷茫的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眨眨眼,繼續眨眨眼。
司徒文滿意的看着人睜眼之後,黑漆漆的眸子裏映着的全是自己的身影,唇瓣劃過一道的笑意,低聲正預說話,卻不想賈赦驚愕的朝後面跑去,兩眼淚汪汪,“不要吃我大王,我不好吃,哇……我要回家,祖母,救命啊!!”
司徒文只覺心那一刻瞬間墜入寒窟之中。
多年後,司徒文把人吃了又吃,賈赦默默垂淚揉腰,特麽的,自己當年真的很有先見之明,一語成箴!
不過現在……
賈赦朝着自己稍微熟悉一點的哥哥東安郡王穆莳之孫穆高楓跑去,“哥哥,我很乖的,不要讓大王吃我啊!”
被抱住大腿的穆高楓瞬間覺得渾身一寒,芒刺在背。他入宮為太子伴讀兩年已久,對宮中伴讀生活也略微熟悉,故此賈赦進宮為太子伴讀之時,榮寧二府當家太太特意拜訪他,請他代為照顧一番。
但是,有誰能告訴他賈赦腦子中為什麽會有皇宮吃人的念頭存在,即使這是真的,也不該說出來啊!
看看太子爺一臉陰森的模樣。
不對,穆高楓眼眸閃過一絲的不可置信,太子啥時候……按捺下心中的狐疑,不由的俯身,準備勸哄,但話還沒說出口,太子殿下卻已移步到眼前。
穆高楓:“……”
“你剛才說什麽?”司徒文趁着理智被燃燒之前,僅有的耐心,半蹲着身子,與人平視,聲音低沉溫柔出水的問道。
“大……大王,我會……”賈赦一抽一噎,看着新認識的哥哥無情的撇開他,眼淚愈發止不住,腦袋裏先前祖母敦敦教導的話語全然沒記住,回旋着只有母親一句“不聽話,他們就會打你,一板子一板子狠狠的打你!”
“我會聽話的,以後再也不睡覺了,你不要打我好不好?”婆娑着淚眼,賈赦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司徒文不由拽緊了拳頭,深呼吸一口氣,剛想說話,餘光撇到神色詭異,若有若無在打量他的書房衆人,并未搭理,掏出手絹幫人擦拭眼淚,“莫哭,為什麽會覺得我打你啊?”
“因為……因為,我睡……睡覺,不描紅,父親就打……”賈赦斷斷續續抽噎着,目光偷偷打量了一眼人,忽地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人看,發出哇的一聲驚嘆,“美人,你好漂亮啊!”
屋內衆人面色齊齊色變。
“太子殿下,赦兒年紀尚小,童言無忌,還請贖罪!”穆高楓忙下跪請罪,心裏哀嚎連連,太子姿色承繼其母,男肖女相,最為厭惡的就是有人說他容貌。
“還請殿下看在榮國府父子的份上……”
“諸位卿家多慮了!”司徒文揉揉賈赦的頭,嘴角一勾,“孤豈會因幾句言語就随意怪罪。”邊說邊自然的抱起人,道:“其今日剛入學為孤伴讀,孤戲谑在先,弄哭人在後,黃太傅即将授課,爾等先溫習昨日功課,我帶人梳洗一番。”
說完,也不管屋中人如何思量,抱着賈赦施施然的走了。
內監瞪眼的看着司徒文的抱着人出來,而後傻愣愣的聽從吩咐,拿出備好的糕點糖果,并端來湯盆。
司徒文給人把臉擦幹淨,眼眸略略一眯,伸手把人微微的抱緊一些,垂眸看懷裏的“大紅包”,賈赦今日第一次入宮為伴讀,穿着十分的喜慶,【一身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着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縧,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着青緞粉底小朝靴。】加之身量尚小,瞧着仿佛年畫裏的娃娃,可愛至極。
“哥哥~~”現在睡醒的賈赦仰頭看着漂亮的美人哥哥,伸出胖乎乎的手緊緊的抱着人,一疊聲的哥哥叫個不停,奶聲奶氣着蹙起小眉頭,“哥哥,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家,不要讀書啦,起的太早了,我都起不來,你跟穆哥哥怎麽起的來啊?”
“可是,這裏是哥哥的家啊,跟你回去了,哥哥可就什麽也沒有了!”司徒文輕聲呢喃道。
“為什麽?”賈赦撓撓頭,不解,扁嘴,“可是我喜歡哥哥,哥哥好看,好想哥哥回去,我不要呆這裏,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邊說,一想起自己在家裏不管怎麽吵鬧哭嚎,他們都要把他送到這裏來讀書,又開始委屈掉眼淚,“我要回家,我不要呆這裏,這裏一點也不好玩,我要祖母,祖父,母親,父親……他們都不要我了,把我賣給了一個好兇巴巴的婆婆!兇婆婆叫太黃太厚,跟你一樣黃黃的,閃閃的……”賈赦邊抽噎邊說,然後腦袋往美人哥哥的懷裏蹭,雙手使勁扒拉着不放。
他最喜歡看美人啦,好想把他買回家。
母親說拉,他是國公大少爺,很厲害的,看中什麽就可以買,買不到,就可以奪。
司徒文唇角抽了抽,伸手把賈赦未出的話給捂住。
太皇太後,輔佐□□開國至此扶持華晉第三任皇帝乾熙帝,百歲老人,幾乎是帝國最威嚴的存在。也是開恩喚賈赦入宮為太子伴讀的人。即使,賈赦不過四歲,尚未開蒙。
但,是警告,也是允諾。
正凝眉着,忽地華蓋悄然而來。
司徒文默默的嘆口氣,環視了一圈的宮侍。他饒是太子之尊又如何,尚活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絕不可錯半分儀态,上一輩子,腦海思緒翻滾,而後閃過一絲的嗤笑。他努力不負期望,完美無缺。到頭來,卻因此害的自己一生遺憾終生。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留言,麽麽噠(づ ̄3 ̄)づ╭~
☆、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因其勞苦功高,被尊號為慈祚。祚,國運也,衆人避其尊諱,太皇太後亦下懿旨,改祚為溫,故稱為慈溫太皇太後。其原本頤養天年,但因皇帝禦駕親征,後宮無後,故暫管宮中。
鳳攆悄然而來,自然是為了司徒文與賈赦。
“阿成拜見曾祖母!”司徒文躬身,恭謹的請安。阿成是他的小名,寄予着他做事馬到成功,心想事成的厚望,但到後來,上一世,喚他到最後的也只有賈赦一人。而為他取名的父皇,卻責怪他事事過于成功,完美到令他提防!
“拜見……”賈赦向後一縮,然後餘光瞥見一臉嚴肅的白發嬷嬷,眼珠瞬間打轉淚水,立刻有模有樣的學着,“拜見太……曾祖……太黃太黃太後!”
衆人神色一頓,教導賈赦宮規的芸嬷嬷忙上前一步請罪,“請娘娘恕罪,奴婢失職。”
“無事,起來吧!”慈溫面色溫和招手喚過司徒文和賈赦。看賈赦一步一挪還跟小雞仔一般拉着司徒文的後擺,不由的抿唇笑了笑。
“恩……赦兒,莫怕!”司徒文彎腰拉着賈赦的小手,慢慢的松動緊緊攥着的胖乎乎小手,慢慢攤開,裏面手心還是汗珠,立馬握住,低聲安慰,“沒事的,曾祖母是好人!”
“可……壞人也不會說自己是壞人啊~”賈赦委屈着,緊緊的握着伸過來的手,像是找到了勇氣的源泉一般,氣哄哄着,“祖母不要赦兒,把我賣給她了,婆婆好兇,我學不會!”
司徒文神色一怔,轉而失笑,親昵的揉揉賈赦的頭,不由餘光掃了一眼教導宮規的芸嬷嬷,然後露出一絲的童真仰面看向太皇太後,“曾祖母,能否容阿成與賈赦說幾句?”歷經一世,對于上位者他也揣摩一二,俗語雲: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但其實帝王之家,更羨慕普通人家的生活,對天真爛漫的孩子更是心裏疼愛。諸如他父皇曾經把張淩軒寵得連親生兒子也退射一地。畢竟他極有才華,又小兒秉性,符合中年皇帝對兒子完美的定位。
“自然。”坐在上首的慈溫饒有興趣的看着屋中一幕,而後低垂眼眸,閃過一絲的狐疑神色。她今日得知司徒文一反常态的着宮裝,對賈赦又是關愛有加,忽地湧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于是前來查探一二。
“是不是嬷嬷教你學怎麽怎麽跪拜,看見大人要行禮,是不是?”得到許可,司徒文半蹲下身子,視線與人對齊,一手攬住賈赦,細聲問道。
“嗯!”賈赦立即小腦袋點頭跟啄米一般,兩邊的小角跟着一晃一晃,“好多,有長的矮的,行禮還不一樣,有好多漂亮的姨姨,婆婆都不讓他們抱我,在家裏,我都會被抱的!”說道最後,賈赦非常不滿,嘴撅的能挂油瓶。他記得每一次家裏,有漂亮的姨姨還有很慈祥的婆婆來,他都是很受歡迎,非常受歡迎,被人抱來抱去。
慈溫耐着性子看殿裏兩人一問一答,聽着稚嫩的童言童語,不禁露出了一絲的笑容,揮揮手,示意教導賈赦宮規的芸嬷嬷過來,低聲囑咐道:“這孩子終究只是國公子弟,不用按照宮中的規矩教導。若是回家哭鼻子了,阿薰沒準可要跟我來告狀的!”阿薰,賈赦祖母閨名。而且,這賈赦這度,也要把握好。
“是,娘娘!”芸嬷嬷笑着一躬身,“這孩子據說在家裏可是被國公爺夫婦捧在懷裏,護在手心裏,所有的金豆豆就流在奴婢手裏,到時候,可要像榮國公夫人告罪幾聲了。”
“小心阿薰找你拼命喲~~”慈溫餘光掃了一眼嘴角挂着恬淡笑容的曾孫,眼眸劃過一絲的笑意。她這曾孫,自幼被教導要一言一行符合繼承人的标準,臉上少見童真的笑容。如今乍見,即使心中有一股不解的疑惑,為何只一眼,司徒文對賈赦如此掏心置腹,但不妨礙,她喜歡,露出真心笑容的孩子。
“芸婆婆,你不兇我,我也不會不喜歡你了!”賈赦聽完司徒文的勸解,邁着腿跑到人身邊,奶生生着,“你慢慢說,我會聽的!”莫了,還翹翹小頭顱,擺擺手,“回家不叫祖父打你了,賞你,厚厚的紅包!”
“喲,阿芸,還不快謝謝咱們開恩的赦大公子!”慈恩看着面前洋洋得意的小家夥,忍俊不禁道,邊說邊招呼人過來,“那赦大公子還哭鼻子不?”
“我才不哭呢!那是小時候的我,不是現在的我,我長大了!”賈赦板着臉,正色道。
“好,長大了!”慈恩笑笑,說了幾句,讓人把他抱走,然後喚過司徒文,關心了一番生活起居,才意有所指道:“曾祖母知道阿成是個聰慧的孩子,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不該做,要把握一個度,而且,有時候,疼愛,是一把雙刃劍,在你沒有能力的時候,知道嗎?”
“謝謝曾祖母教會,阿成銘記于心!”司徒文對輔佐三代帝王的女子并未反駁什麽,只是一垂頭,略微有些羞澀着,“阿成,只不過,是想試一試當哥哥的感覺!嗯,宮裏只有我,大哥在宮外,其餘伴讀都是比我大,難得,有一個小的,還愛哭鼻子,但是挺好玩的。”
“這樣啊~”慈溫笑笑,三言兩語之間将話語轉到了太傅身上,唇瓣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阿成,你父皇出征前,曾三次親自去延請名動天下的梅妻鶴子聞雅先生,終于勸動其人。他雖然是狂士,但也是才華出衆,有諸葛之才的人,半旬之後,将入宮為太子太傅,你到時候會拜他為師,要尊師重道,知道嗎?”
“聞雅先生?”司徒文眼眸飛快的斂過一道狐疑的神色,他記得上輩子沒有這一出?不過,上輩子,他曾經與其梅園手談一局,其人的确是狂,但心中內藏天地經緯,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露出一絲的笑容,司徒文欣喜道:“是,曾祖母,阿成定不負父皇的期望!”
又閑談了幾句,慈溫看着人遠去的背影,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阿成,一個人,在宮中,也是孤單的吧~”眼眸微微閉了閉,歷經風雨的雙眸睜開,閃過一絲的銳利神色,“傳哀家的旨意,喚老大進宮吧!”
皇帝之前曾經夭折過三個孩子,包括嫡長子,不由讓他們慌了神,諸方玄士各有言說,但衆口爍爍一點,司徒家入主皇宮年歲少,龍氣還未形成,前朝陰魂克子!故此老大養在其外祖父一家,就連太子幼小也居住過一段時間,直到被立為太子才居住回皇宮。
但,沒了嫡長子,按照序齒,就多了一個庶長子的存在。
在那個位置上,自古嫡庶總有一番争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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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哥哥,你終于回來啦!”賈赦面前撐着書,看見司徒文的身形,高興的揮揮手。
“嗯。”司徒文看了一眼桌案的擺放,他自然是正中央的位置,左右各擺放兩張書案,供四個伴讀,如今多了一個小伴讀,位置尚未添加,不過讓人靠着穆高楓的桌案,有着兩家世家,托照顧之意。
但是,他明明能更好的照顧啊~~
可是,環視了周圍內監,還有伺候筆墨的伴當一眼,默默的抹掉了讓賈赦移到他位置的想法。第一天,不能急!
“你要乖乖的,知道嗎?”
“嗯,我把十五個大字描好了,就可以去玩了!我要騎小木馬玩打架,美人哥哥,你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十五個?”穆高楓剛想說怎麽可能,就瞥見太子殿下射過來警告的眼神,外帶無聲張口,“別說,要不然會哭的。”
一想起賈赦的哭功,默默的把讀寫一百二十遍給咽下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