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麽了

第23章 chapter 23

邵寧接到俞楷電話的時候，忙了一夜才剛剛睡倒，頭天晚上查酒駕，碰上了個把自己灌成二鍋頭似的醉駕，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夜，回到隊裏連早飯也不想吃，直接倒在了床上，剛閉上眼不到十分鐘，俞楷的電話就來了。

邵寧迷迷糊糊看清楚了來電顯示，一個激靈從床上了坐了起來，接起電話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俞楷到是愣了一下，從來沒有見過邵寧會如此慌亂，接電話的聲音竟都略有些顫抖。

“你別緊張，我就是告訴你，老爺子醒過來了……”

邵寧這才穩了穩心神：“現在情況怎麽樣？”

“清醒的時間不長，現在又睡過去了，目前生命體征各項指标都比較穩定。”

“那就好……”邵寧長長籲了一口氣。

“不過……”

“不過什麽？”

“他媽媽的狀态不是很好，聽值班護士說，她今天早晨差點暈倒，估計是有點疲勞過度了。”

“現在呢？”邵寧心裏一緊。

“我早晨坐門診，沒有多待了，他媽媽太辛苦，我看她好像也沒有請人來幫忙，什麽事情都是自己在做，老爺子現在是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夜裏還要輸液，累是肯定的。”

“……”

“好了，不說了，我這邊有病人了，你回頭看看，不行我再幫忙找個護工吧。”

“好……”邵寧挂掉電話，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發呆，原本的疲憊也忘記了，睡意全無。

半個小時後，王孟峰打着哈欠給邵寧打開了辦公室的門，眼睛都睜不開的回到自己辦公桌前，接過邵寧遞過來的一張——“假條”。

王孟峰習慣性拍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看了一眼假條，又看了一眼邵寧：“這個時候請假，你得給我一個充分合理的理由。”

“……隊長，我，家裏有事。”邵寧猶豫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家裏老人病了，沒人照顧。”

“你哥呢？”王孟峰別的不知道，邵寧那個教育局的高管哥哥他還是清楚的。

“……”邵寧頓了一頓“和我哥……沒關系。”

王孟峰仔細揣摩着邵寧這句話的含義，什麽叫做和他哥沒關系呢？邵寧這小夥子也沒聽說結婚有岳父母要照顧啊，看了看邵寧難以名狀的神情，王孟峰松了口：“我不是想過問你的私事，下個星期文明城市創建就要過來驗收，所有人都沒有休假，你這會子請一個星期的假，我上哪找人替你的班？就是我肯，姜隊那邊也不肯啊。”

“隊長，我知道您為難，但是情況特殊，我不得以才來請這個假，還希望您能夠簽字，同事們補的班我回來一定還上！”

王孟峰心底有些詫異，邵寧在自己隊上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他請這麽長時間的假，尤其是事假，從來都是別人請假他代班，而這次居然一請就是一個星期，而且态度如此堅決，他有些驚訝，又有些為難。

上周開的會，這一個月是嚴打酒後駕車，幾乎24小時值勤，随時突擊查酒駕，又趕上文明創建城市驗收，每天每人的睡眠都不會超過四個小時，本來人手就很緊張，現在少一個人，他安排起來有困難，大隊那邊問起來也不好交待。

“隊長，要不這樣，您準我的假，但是我24小時待命，忙不過來您就CALL我回來，我一定随叫随到！”邵寧挺直了身板打包票。

王孟峰看他的樣子，這個假不批怕也是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大筆一揮，假條給批了，一邊遞過去一邊還嘟囔：“不許關機，不許離開本市，24小時待命，要是打你電話打不通或是不接不回，你小子就死定了！”

“謝謝隊長！”邵寧寶貝似的收起了假條，敬了個禮轉身就要走。

王孟峰突然來了一句：“是你愛人的父母病了？”

邵寧背影一滞，沒回頭看王孟峰，一會兒，背對着人點了點頭，就走了。

王孟峰嘆了口氣，拿筆敲了敲桌面，開始了讓他頭疼的排班表。

邵寧趕到省立醫院的時候，謝江剛剛做完了幾項檢查回到病房，蔣麗庭和一個男護士正費力的把人往病桌上挪，邵寧趕緊上前一把托住蔣麗庭的手。

“阿姨……我來……”

蔣麗庭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邵寧把手托在人腰下，和那護士一起已将謝江穩穩放在了病床上。

看着邵寧幫着謝江整理好被褥，和護士道了謝，蔣麗庭竟還半天沒有回過神，到是邵寧先開了口：“阿姨，您回去休息休息吧，這裏有我，您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好好休息。”

邵寧的話自然而然，蔣麗庭卻像是沒有聽見，只是愣愣的瞧着眼前清瘦的年輕人。

那是已褪去記憶中青澀少年模樣的青年，說話的聲音不像年少時那麽清脆，有了成年男子獨有的絲絲沙啞。

蔣麗庭怎麽會忘記，邵寧，那個牽着自己兒子的手，和他一起離開家的男孩。

五味雜陳不足已形容她現在的心情，這幾天下來，無論從身到心，她都疲憊的再也沒有力氣去想些什麽，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像是想從他身上看到自己兒子的身影。

“北程出國了，暫時還回不來……”邵寧看蔣麗庭疑惑又迷茫的眼神，心裏又不由得有些難受。

“公司裏的一個項目，很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叔叔養好病，您也要注意身體，要不然，叔叔醒了，您卻累倒了……”邵寧今天早晨挂完俞楷電話後做出了這個決定，心裏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不管蔣麗庭會做出什麽反應，他都能接受，只有一條，謝北程沒有回來的這段時間，他得照顧他們，他覺得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

蔣麗庭回過神的時候，邵寧正在向過來給謝江挂水的護士咨詢什麽，邵寧聽得很認真，蔣麗庭卻什麽也沒聽見，一言不發的看着躺在床上仍在昏睡的老伴。

邵寧看蔣麗庭還不走，只有再次開口勸道：“阿姨，叔叔現在情況還比較穩定，您就算不休息也得回去洗個澡休整一下，回頭叔叔醒了，想吃您做的飯怎麽辦？”

蔣麗庭這才有些回過神來，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是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邵寧知道她的顧慮，低垂着眼眸不去看她：“您放心，叔叔一醒我就給您打電話，盡量不出現在他面前，不會讓他生氣。”

蔣麗庭聽了這話，心裏一酸，更是什麽也說不出來，半天終于松了口：“那我下午遲些再過來……”

“嗯……”邵寧點點頭，始終沒有再看蔣麗庭。

謝江一天下來，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沒有特別清醒的時候，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突然半睜了眼睛，看着坐在自己床邊的人半天也沒說話，邵寧見他醒了，急着就按鈴叫醫生，結果醫生來了，他又昏睡了過去，邵寧從他睜眼就站的遠一些，盡量不要讓他分辨出自己是誰。

蔣麗庭下午六點又回到了醫院，拎着一只保溫桶，裏面是自己煮的粥，想着老伴要是醒了能吃一點，猶猶豫豫的還是多加了一些，帶了兩個碗勺。

還沒進門，就看見邵寧正背對着他給謝江在擦身子，擦得很仔細，蔣麗庭再次愣在了門口，直到俞楷的聲音響起：“阿姨，您怎麽不進去？”

“俞醫生”俞楷蔣麗庭是認識的，住院當天就是俞楷在坐急診，前前後後的幫了不少忙，蔣麗庭對這個年輕醫師心存感激且頗有好感。

俞楷看了一眼裏面正在忙碌的邵寧，當下明白了幾分，只是邵寧再三叮囑不要讓謝父謝母知道他們之前的關系，他也不好說些什麽。

“老爺子今天情況還不錯，比較穩定，您不要太擔心，累了要休息，有什麽事讓年輕人多做一些。”

蔣麗庭自是認為俞楷不知道邵寧是什麽人，卻仍是覺得有些尴尬：“我兒子有公事出了國，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俞楷心裏苦笑了一下，蔣麗庭從心底還是排斥邵寧的，若不然也犯不着和他一個醫生這麽解釋，雖然後面半句隐去了，但是多半還是想要說明邵寧和她家無關。

邵寧這時忙完擡頭看到兩人站在門口，扯着嘴角似笑非笑：“阿姨您來了……”

蔣麗庭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把吃的放在桌上，邵寧沒說話，端着髒水出了房間，俞楷都覺得這氣氛尴尬，和蔣麗庭打了聲招呼轉身跟在邵寧的後面。

一路跟着到水房，俞楷四下看了看沒什麽人，站在門口看着正在清洗毛巾的邵寧，嘆了口氣：“你擱這一天了？”

“嗯，上午請了假就過來了。”

“我不是說不行我來找個護工麽？這麽忙的時候請假，你們王隊還不扒了你。”

“也沒說什麽，反正我24小時開機，有事情他會找我回去的。”邵寧一邊回着俞楷的話，一邊卻像是在想什麽事情有點出神。

“可你這……”俞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說的是，你這算什麽呢？他現在有點摸不準邵寧的心思，而蔣麗庭的态度是放在那裏的，十幾年都沒承認過，不可能因為在這時候他來盡個心，幫個忙就會軟化，而謝江還在昏睡，一旦醒過來看到他，不知道又會做何想法。

他不擔心別的，只是覺得邵寧委屈。

邵寧關了水龍頭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問了嘉敏，謝北程的項目很重要，這次去德國就是為了對方老板能夠最後拍板，我要是這個時候告訴他這件事情，只會讓他分神，本來如果伯父情況不好，我想我會打電話給他，但是現在你也說了，情況在好轉，那麽我能做的，就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替他照顧好他的父母。”

“其實，這麽多年了，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有一點始終不會變……”邵寧擡起頭看着俞楷。

“他們是他的父母，這點，永遠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