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麽了

第13章 chapter 13

“我要這個孩子！”陸嘉敏蜷坐在沙發上，再次重複了自己堅持。

謝北程抱着頭坐在她旁邊，搜腸刮肚不知道還有什麽詞可以拿來勸她。

陸嘉敏懷孕了，當然，孩子的父親不是謝北程，準确的來說，除了陸嘉敏，誰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陸嘉敏早晨和謝北程去合作公司取資料的時候，半路上黃膽水都嘔了出來，躺在車後座上覺得天眩地轉，說是早晨走得急，早飯也沒吃。

謝北程等她緩過勁來，看她蒼白着一張臉，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帶她去了仟茂百貨附近的粥店喝了一碗粥，誰知道下午她又在辦公室差點暈倒，謝北程硬是給人拖來了醫院。

謝北程拿着擱着醫院挂號窗口排了半天隊，正準備給人挂個消化科，豈料病人搶先一步對着窗口說：“産科，王愛珍專家號。”

“……”

謝北程默默的取過號，沉默的陪了全程，當然，他并不知道，他挽着陸嘉敏從産科出來的時候，邵寧就站在他不遠的地方。

“說實話，這是你的私事，我……我不應該過問，可是……你連婚都沒結，怎麽生？”

“沒結婚生孩子的全中國多了去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陸嘉敏還是平日裏無所謂的口氣。

“那你……那你至少得和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吧，你們……”謝北程心想，奉子成婚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趕緊趁着肚子沒大把婚結了也成啊，可是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如果說陸嘉敏有這麽一個固定的男友，那麽上次讓自己假裝男友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沒有父親。”陸嘉敏冷冷的掐斷了他的話頭。

“陸嘉敏我認識你這麽久，怎麽現在才發現你這麽幼稚呢？”謝北程說得都有些上火。

“謝北程你別以為我是什麽苦情劇的女主角，你也不用扮好好先生也可憐我，我也不怕告訴你，孩子的父親不可能和我結婚，我也不要求他和我結婚，我只要這個孩子，我可以獨立把他撫養成人。”陸嘉敏平時大大咧咧，一旦倔起來，九頭老牛也拉不回。

“撫養成人？你拿什麽來撫養？給他一個不完整的家庭？然後告訴他你沒有父親，等他長大了懂事了上學了，你知道他将面對什麽嗎？你自己都不成熟，怎麽去帶孩子教育孩子？”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再給他一個完整的家？我只是暫時給不了，并不代表以後。”

“你未婚先孕，帶個孩子，你打算以後怎麽成家？”

“總會有，你不用操心。”

“對，我真他媽鹹吃蘿蔔淡操心，那你父母呢？你考慮過你父母的感受沒？你要怎麽和他們解釋？陸嘉敏，你這種行為是極度自私的，你在傷害自己的同時也在傷害你的親人！”

“那你呢？你和家裏出櫃的時候，想過這些麽？難道你不是在傷害自己的同時也傷害自己的有人，還同時傷害了邵寧的家人？”陸嘉敏一時情緒難已控制，忍不住反問，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陸嘉敏認識謝邵多年，知道兩個人出櫃後的艱辛與痛苦，而此時此景說出這番話，實情雖然實情，但是确實也戳到了謝北程的痛處。

“對……不起……”陸嘉敏知道自己口不擇言說重了話。

“沒有，你說的是實話，正因為我知道這種痛苦，所以，做為朋友，我不想看着你去經歷這種痛苦。”謝北程眼神黯然，雖然情況不同，但是會對父母造成傷害這點是共同的，就像任何一父母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一樣，任何父母也不可以接受自己的寶貝女兒未婚先孕。

更何況，他們連孩子的父親都無從知道。

“這麽年多朋友，你就和我說個實話”謝北程仍然想勸陸嘉敏放棄“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你們為什麽不能結婚？”

“……”陸嘉敏沉默半晌，終于松口“他有家……”

“什麽？”

“他有自己的家庭，他有老婆孩子……你說，我們怎麽結婚？”

“……”謝北程盯着陸嘉敏憔悴的臉龐，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很賤，不去正經談戀愛結婚生子，偏偏去當人小三。”陸嘉敏自嘲的笑了“我知道你一定會看不起我，其實我自己也看不起我自己。”

陸嘉敏的眼淚落了下來：“可是，我沒辦法，北程你知道麽？我沒辦法，我沒辦法讓自己不動心，我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可是我真的不是想破壞他的家庭，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愛上了，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或許荒謬，或許有背倫常，可是在那一刻，就是止不住的動了心，種了因，結了果。

“那他呢……他也……愛你？”

“……嗯”

“那他怎麽打算？”

“……我沒告訴他……”

“什麽！”

“我沒想過讓他離婚和我在一起，也沒想過拿這個孩子當籌碼去讓他承諾實現什麽，我也不打算告訴他。”

“陸嘉敏你怎麽這麽糊塗！”

“他不可能離婚……我也不想成為罪人，他能留給我的，就只有這個孩子。”陸嘉敏除了上次醉酒，還沒有在如此清醒的情況下在謝北程面前哭得如此傷心，謝北程實在不忍心，輕輕撫着她的背。

陸嘉敏的妊娠反應很嚴重，哭了一會之後又吐的天昏地暗，因為她一直是一個人住，謝北程一直守着人不敢離開，等人終于躺在床上安穩的睡着，謝北程摸出手機一看，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手機裏兩個未接，三條短信。

兩個未接一個是邵寧，一個是上司韋向東，兩條短信是邵寧，一條問他回不回去吃晚飯，另一條問他大概什麽時候回來，還有一條是韋向東，讓他把明天的方案演示發給自己。

謝北程揉揉微微泛酸的眉心，覺得一腦袋都是漿糊，再次确定陸嘉敏沒事了之後，匆匆開車回到了家。

邵寧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他回來，轉頭問了一句：“加班？吃了沒？”

謝北程嗯了一聲，這才覺得肚子有點餓，折騰了大半天，晚飯也沒心思吃，覺得一晚上光和陸嘉敏說話都說飽了。

“給你留了飯，在冰箱，自己熱熱吧。”邵寧正在看電影頻道放“珍珠港”，當初電影上映的時候他和謝北程偷偷跑到電影院看過，當時覺得凱特貝金賽爾容貌迷人，身材正點，也沒覺得自己最後會放着美女不愛，和個男人過了這麽些年。

謝北程打開冰箱，果然是邵寧從單位食堂帶回來的盒飯，他也從來沒指望邵寧能親自下廚做頓像樣的飯，飯盒一打開，愛吃的不愛吃的全擠在了一起，滿滿當當，突然又沒了食欲，索性給放了回去，掏了袋面包，開了盒酸奶。

“怎麽不吃飯？”邵寧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謝北程。

“太晚了，不吃了，吃點面包墊墊。”謝北程一臉疲倦，半阖眼睛靠在沙發上，心裏還有琢磨着陸嘉敏的事。

“累了？”

“嗯”

“那就洗洗早點睡吧。”

“你呢，明天不用上班，這都幾點了。”

“嗯，明天老王放我假。”

“這麽好，他不是恨不得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的壓榨你們麽？”

“正常輪休呗，他偶爾也是有點人性的。”邵寧把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謝北程把面包酸奶往茶幾上一扔，整個人撲在了邵寧身上，邵寧嘴一咧“咝”了一聲。

“怎麽了？壓你哪了？”謝北程撐起半個身子看着邵寧苦怪的表情。

“沒，你真重，快下去。”

“小寧，讓我抱會呗，就一會兒。”謝北程突然有點想撒嬌。

邵寧讓他壓着了白天受傷的腿，這會子正疼的發脹，這麽一壓讓他有些受不了，可是謝北程一副大型無害小公犬的樣子讓他一時也不忍心推開，只好咬咬牙忍着。

“你怎麽了？”邵寧察覺了謝北程的郁悶。

“沒什麽……”謝北程知道朋友雖然歸朋友，但是自己沒有權利去幹涉陸嘉敏的私事，而陸嘉敏一時情急說出的話，久久在他耳邊揮之不去。

“那你呢？你和家裏出櫃的時候，想過這些麽？難道你不是在傷害自己的同時也傷害自己的有人，還同時傷害了邵寧的家人？”

當時年少，愛就愛了，那麽不顧一切的想要和邵寧在一起，以為不去看母親傷心流淚的眼，就可以不痛苦，不去聽父親暴怒的訓斥，就可以不難過。只是，離開家的時間越久，他就會越內疚，為什麽當時不緩一緩，給彼此一個緩沖，讓父母慢慢接受這一切，偏偏選擇了最偏激的一種方式，而如今，想回頭，也是不能了。

邵寧輕撫着謝北程埋在自己胸前毛茸茸的大腦袋，其實他很想問謝北程你今天都去哪了？陸嘉敏怎麽了？你們為什麽會一起去醫院，還是去……産科……

許多的話就像是被謝北程此刻沮喪的舉動壓在了邵寧的胸口，他有些貪戀現在這種安逸的感覺，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打破這份安逸。

“累了就去洗洗睡吧，明天還要上班。”邵寧幾次催促之後，謝北程終于從他身上爬起來，苦着一張臉洗完了澡，出來的時候邵寧已經回卧室躺在床上了，謝北程看着床上背對着他蜷成蝦米狀的邵寧，那是邵寧喜歡的睡姿，謝北程曾看過一篇漫畫，說這種睡姿的人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

安全感麽？連謝北程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來他究竟有沒有做到賦予邵寧需要的安全感，他喜歡摟着邵寧睡覺，就像是兒時抱着的那只玩具熊，知道懷裏的人是邵寧，他就無比安心，這麽一想，竟是邵寧給了他安全感更多。

上了床翻來覆去的，謝北程覺得是不是這一天經歷的事情太多，都有了即将失眠的預感，當他再次翻到左側和邵寧背對背時，邵寧輕輕翻身摟住了他：“快睡吧……”

不知道是那種擁抱的感覺太過溫暖，還是邵寧的聲音帶着一種魔力，謝北程忽然就覺得安心了，慢慢的進入夢鄉，而身後的邵寧，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慢慢将手收回，平躺在床上，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