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麽了

第12章 chapter 12

謝北程飛來飛去，出差回來又出差，為了一個項目忙得幾乎都快不認識自己是誰，所幸的是，陸嘉敏的事，他和邵寧誰都沒有再提，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段忙碌的日子，不過，也正是因為忙碌，兩個人各忙各的，能夠坐在一起吃頓飯看個電視的時間都少之又少。

轉眼又忙到年末，L的交通越來越差，市中心路段，亂停車的現象屢禁不止，王孟峰剛從BRT公交站走回十字路口，仟茂百貨門口一輛寶馬敞篷占着半條車道，停在了消防入口，王孟峰氣不打一處來，正準備上去怒喝，邵寧迎頭過來走到了車主面前。

那是一個大冬天只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時尚女郎，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長靴，穿着牛皮短裙，裹着毛茸茸的皮草大氅，肩上挎着CHANEL的LE BOY，臉上的妝估計卸兩斤重，邵寧走過去敬禮，禮貌客氣：“這位同志，這條路全線禁停，請您馬上把車開走，謝謝。”

“我等個人，快了。”年輕女郎看也沒看邵寧一眼，低頭只顧玩手機。

“不好意思，您現在停車的位置占用車道，請馬上離開。”邵寧聲音不溫不火，卻也嚴肅有力。

“都說了，我等個人，馬上不就走啊，你羅嗦不羅嗦啊！”

“同志，我也說了，這裏不許停車，請馬上離開，要不我會按規定處理。”

“處什麽理啊！了不起了啊！不就貼罰單嘛，你們除了這個還會什麽啊！我都說了馬上就走還要怎麽樣啊！”“美女”終于不耐煩的擡起頭來，一臉煩躁，尖着嗓子就在那叫開了。

王孟峰一看這是遇上極品了，走上去把邵寧拉到一邊，也是照例敬了個禮：“這位同志，您現在違章停車，如果你不配合，我們就只有打電話把車給您拖走了。”

“你敢！你試試！你們聽不懂人話還是怎以的了！我就停這怎麽了？礙你們眼了啊？不就是罰錢嘛，看你們那副要錢的慫樣！姐姐我有的是錢，要多少給你罰，我今天就當交停車費了！”

女人嚣張的氣焰大聲的叫罵引來路人圍觀，王孟峰也被她罵得臉色泛青，上前一步，吓得女人倒退靠在車門上尖叫：“你幹嘛！”

“駕照行駛證！”王孟峰眼神銳利，女人也不吃素，大聲吼了回去：“沒有！”

“車是不是你開的？”

“我開的怎麽了！”

“駕照行駛證！請您配合檢查。”

“檢查什麽啊檢查！我犯法了麽！你特麽的想幹嘛啊，穿着制服了不起啊，欺負我一個女人你算男人嘛！”女人胡攪蠻纏的功力相當深厚，王孟峰怎麽也是塊老姜，“啪”把反光背心一扯，驚得女人再次大叫：“啊！你幹嘛！耍流氓啊！”

“操！”王孟峰低聲罵了一句，把背心扔給邵寧，然後變戲法一樣從上衣裏面掏出一臺随身DV遞給邵寧“來，給我拍好，今天我就陪你說說理！”

女人一看有DV錄相，立刻不幹了，上去就要搶邵寧手裏的DV，邵寧閃身一邊躲一邊拍。

“你們他媽的算什麽東西啊！拍什麽拍！拍什麽拍啊！告訴你，我要告你們！侵犯我的隐私，還當街耍流氓！”女人激動的又撓又抓，王孟峰邊躲閃避免和她直接身體接觸，一邊喝止：“同志，注意你的行為！”

“怎麽了！我就是打你了！你個臭流氓！”女人說着掄着手裏的包就朝王孟峰頭上招呼，王孟峰一閃，女人一不小心差點摔個趔趄，周圍有好事不平路人冒了一句“好”，女人頓時惱羞成怒，扭頭看到邵寧仍然堅持不懈的舉着DV，擡起腳，就着尖銳的高跟鞋跟照着邵寧的小腿就是一記飛踹，邵寧竟然沒有躲開，被踹得一個正着，倒退了兩步才站穩。

“你幹什麽！”王孟峰上去一把拉住女人，制止了她進一步的舉動“本來你是違章停車，現在給你加一條防礙公務還歐打執法人員！”

“打你怎麽了！”女人終于被王孟峰的氣勢逼得音量低了許多。

王孟峰看邵寧皺着眉頭，估計是被踢得狠了，心中不僅有氣，還納悶，邵寧平時身手矯健，怎麽就讓這個臭婆娘給踢了個正着。

邵寧其實根本沒覺得疼，他也根本沒注意到女人那一腳過來，因為DV的鏡頭裏出現了兩個他熟悉的身影，導致他的腦子出現了短時間的空白，一時走了神。

王孟峰一刻也不想忍了，直接掏出手機打了兩個電話，一個電話讓人來拖車，一個電話讓派出所來帶人，女人一聽當時就不幹了，一邊喊一邊嚷，轉身就要上車走，王孟峰眼尖，上去一把給車鑰匙拔下來了，女人對着他又抓又撓，最後還梨花帶雨的哭上了，無非是警察欺負弱女子的戲碼，哭得妝容模糊，臉上兩條黑線很是吓人，就差沒抱着王孟峰的腿喊“耍流氓”了，派出所民警一溜小跑的過來，王孟峰簡單把事一說，就讓民警給領走，女人一看反抗沒用，一哭二鬧全使上了也沒有，總不能當街上吊惹更多人笑話吧，哭着打着電話就讓民警給領派出所了，一邊走還一邊惡狠狠的瞪着王孟峰說：“你等着！”

王孟峰黑臉白牙一呲嘴：“成啊！”

“小邵，你沒事吧？”王孟峰看着早就在女人“狂風暴雨”中回過神來的邵寧，瞅着他不怎麽利落的腿。

“沒事，力氣不算大，就是鞋尖有點厲害。”邵寧說的是實話，那一腳，鞋尖正對着小腿骨了，這會子覺得有點腫痛。

“去醫院看看吧，高跟鞋這玩意兒也是利器”王孟峰可是看着路上的女孩子穿那種尖頭細跟鞋就覺得腿疼，這鞋穿着也不舒服啊，可偏偏還那麽多人穿。

“沒什麽大事，下了班再說吧。”邵寧晃了晃腿，覺得應該問題不大。

高峰期一過，王孟峰接了派出所電話就去處理寶馬女的後續事情，中午一回來，看見邵寧坐在那翻看DV，伸手拿了過來：“幹嘛呢，我還留着當證據呢，你給我拷貝好，下午我讓他們給送派出所去。穿個皮草開個寶馬就把自己當公主了，想幹嘛幹嘛，小樣，看這次老子怎麽去去你的貴氣。”

邵寧沒搭話，還在那出神，王孟峰看他一副心神不在的樣子，戳了戳他肩膀：“我說，下午放你假，去醫院瞅瞅你的腿。”

邵寧愣神似的看了王孟峰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

邵寧站在骨科門口，看着俞楷一雙桃花眼朝自己的主治醫師不停的放電，心下覺得好笑，要不說這年頭沒人願意小病小災還往醫院跑呢，光是排隊等號就能等死人，末了排了兩個小時隊，看了不到五分鐘，醫生啥也沒說，開個小千塊的藥就給你往外攆，花的起這個精力，花不起這個時間，電視裏天天唱“時間都去哪了”，中國人的時間光在“排隊”上一年都花去兩三月。

邵寧要不是認識熟人，這會子還在骨科門口等叫號呢，下班前能見着醫生面就不錯了，要麽說俞楷這長相讨喜呢，顧眼神飛桃花眼，高挺鼻梁薄嘴唇，加上皮膚白晰又戴了副金絲半框小眼鏡，一副高知識份子溫文儒雅的模樣，這模樣在這省立醫院上上下下，不說男女通吃那麽誇張，也是老少鹹宜了。

和邵寧的主治醫師聊完，俞楷臉上的假笑一收，冷着臉往邵寧面前一站：“你搞什麽啊，站個馬路還能遭踢，腿腫成這樣看不見麽？也不抹點藥，這會子才來看。”

“我想一個女孩子還能踢成什麽樣啊，當時也沒感覺出來有多疼。”邵寧陪着笑，到像是他把俞楷踢了。

“我說的是你一大老爺們怎麽就傻站在那讓她踢啊，你腦子短路啊，不會躲麽！”

“嗯……”的确是腦子短路了。

“……”俞楷無語了，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到點了，今天晚班不歸自己值，直接給人從板凳上拎起來“走，我送你回去。”

“我沒事，你忙你的，我打車回去就行了。”

俞楷眼一瞪：“兩條路，要麽打電話讓你家謝北程給你接走，要麽我送你！”

邵寧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那麻煩你了。”

俞楷愣了一下，盯着邵寧略顯疲倦的臉看了十幾秒，給人又捺回椅子上：“你等我，我去打個招呼，然後拿車。”

俞楷換好衣服和值班護士交待完事情，差不多花了十五分鐘，等回頭過來門診接人的時候，卻發現人不見了，前後找了一圈，正準備打電話，卻看見邵寧站在手扶電梯口的位置。

“你在這幹嘛？不讓你……”俞楷一邊說一邊覺着他不太對勁，順着他眼神往下看，頓時也不想說話了。

要不說人生處處是狗血呢……

俞楷在肚子裏罵了一句髒話，臉上還要保持鎮定，邵寧看到不是別人，是謝北程，另一個人俞楷不認識，但是性別能分得出，那是個女人。

如果說謝北程不是挽着那個女人，如果說那個女人不是過份的靠在謝北程身上，俞楷還打算給這個狗血的場面做個義務場外解釋，可是現在，他什麽也不想說，因為邵寧不是瞎子。

“你好了？”邵寧扭過頭一臉平淡。

“嗯……”

“那我們走吧。”

“哦”

俞楷如果和謝北程是朋友，或者說即便不是朋友，但是基于邵寧這層關系相處的還算可以的話，說不定俞楷現在會一個電話打過去，最起碼可以解釋解釋這是場“誤會”。

可惜，他倆不僅不是朋友，而且相處的還并不愉快。

俞楷覺得，如果謝北程看到他現在挽着邵寧，那麽效果是一樣的。

坐到車上，俞楷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回家？”

邵寧茫然的看着前方，點了點頭。

一路上邵寧都很沉默，俞楷實在受不了這低氣壓，半天嗫喏的開了口：“那個，那個是同事吧，呵呵，挺樂于助人的，同事不舒服還陪着一起來。”

“……”

“你沒事吧，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呗。”打個電話問清楚好過你一個人在這瞎猜啊！

“……”

“該不是開車碰着人了吧，我說你還是打個電話問問，這種事情你懂啊。”俞楷快要編不下去了，自己說謊還行，幫別人說謊還真是難為他了。

“婦産科……”

“啊？”

“我……我剛去倒杯水，在婦産科門口看見他們……”

“……”這會輪到俞楷沉默，他覺得如果謝北程開車碰到了一個孕婦，至少也得先通知人老公。

“呵”邵寧突然笑出了聲。

“你……沒事吧？”俞楷被他的笑的有點後脊發涼。

“沒，沒事，就是覺得蠻好笑，和拍電視劇一樣，我早晨剛看到他倆從商場出來，這會子又在醫院碰到，你說巧不巧？”邵寧轉過頭看着俞楷，一雙眼睛水意蒙蒙。

俞楷說你這是倒黴吧，卻又不能說出嘴，幹巴巴的半天不知道怎麽回答。

“但是……我說這事，你也得問個清楚”俞楷覺得自己也有點蠢，情敵的正确做法應該是趁機落井下石吧。

“我相信他……”

“啊……啊？”俞楷覺得腦子裏既定的劇本又被反轉了。

“我知道他們之間沒什麽。”邵寧了解謝北程，也了解陸嘉敏，俞楷并不知道，他之所以沉默，之所以會覺得難受，并不是因為在商場門口看到兩個人手挽手出來，也不是因為在醫院的婦産科門口看到謝北程攙扶着陸嘉敏在自己眼前路過，十二年的感情，少年時代積累的信任，他知道謝北程不會背棄自己出軌。

他所難過的，是這一切，他已經成了門外人。

謝北程對他，無話不說，謝北程和陸嘉敏之前的關系，他也了解的清楚，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謝北程對他，對自己和陸嘉敏之間發生的一些事情，已經讓邵寧無從了解。

邵寧發現，當他真的看到一些事情的時候，他沒有那麽在意謝北程是否會背棄自己，甚至他覺得有天，謝北程離開自己，去和別人結婚生子，都是正常的。

他害怕的，不是謝北程的背叛，而是時間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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