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麽了

第6章 chapter 6

金九銀十，說得是房地産的銷售旺季，雖說國家一再出臺限購令，可是，有錢炒房的照炒，沒錢買房的照舊，樓市的金九銀十遠雖然沒有幾年前的火爆，房地産商們卻仍不遺餘力的做着噱頭，緊随其後的就是家裝、家電市場的各類促銷，說是跳樓打折，實際上物價的平均水平在漲，便宜也便宜不到哪裏去，賣的無非就是一個消費者的從衆心理。

邵寧一直想把客廳的沙發換了，三年前兩個人換的現在這套房，雖說買得二手房，面積也不大，九十多平方，但是上班方便，位置是一、二環交界的小區，房價雖說不像現在這麽離譜，但是位置擺在這裏，自然價格也不低。

兩個人看了房，邵寧很喜歡戶型，而且房主是個年輕小夥，房子本來是打算用做結婚用的，全部都裝修好了，只是這房子剛裝修完，準新娘和別人劈腿跑了，小夥子傷心了一段時日，房子也不打算住了，急着出手，邵寧和謝北程一商量，覺得價格還是偏高，軟磨硬泡和小夥子磨了近一個禮拜，價格好說歹說壓到了七十三萬。兩個人上班幾年的積蓄加在一起，邵寧又偷偷問邵宗借了六萬，好歹是把首付的二十萬解決了，剩下的以謝北程的名字貸了款。

雖然裝修的風格稍稍偏甜膩了一些，其他的還過得去，也不用多做改動，只是必要的家具家電得買，兩個人七省八省，省到最後，沙發就只能挑了家居市場打折的仿真皮革沙發，六百塊完結了事。沙發也到不是坐着不舒服，只是邵寧不能忍受時間一久它開始脫皮，畢竟不是真皮，沒過多久，就開始星星點點的脫皮，最後密密麻麻的看着邵寧心裏難受的慌，索性用整塊的沙發巾遮了起來，想來想去不是長久之計，終于瞅着國慶前的折扣季，大周末給謝北程從床上拖起來看沙發。

謝北程頭天晚上又是應酬喝酒，大靖早從床上給提溜起來，美凱龍裏轉了一圈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瞪瞪的，邵寧說什麽好看他就跟着後面點點頭，邵寧最後都懶得問他意見，最終訂下了一套布藝沙發，謝北程咕哝着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好洗，邵寧白了他兩眼，給人踢去付錢了。

謝北程付錢的當口，邵寧四處轉悠，看中了一個藤藝的吊椅，上去試坐了一下，感覺挺惬意，放在陽臺上沒事曬曬太陽窩着挺好，正和服務員聊價格，遠遠的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從這家店的窗外經過……

除了前段時間才照過面的哥哥邵宗和未來嫂子蘇慧，還有……一對老人。

許久未見的父母……

邵寧愣了一下，然後鬼使神差的從店裏跑了出來，遠遠的跟着。

父親的變化不大，走在最前面，領導的派頭十足，母親卻是消瘦了不少，一行四人一路停停看看，最後進了一家高檔家俱店，看來，應該是給邵宗來挑家俱的。

邵寧站在這家店的窗外，遠遠的看着他們，蘇慧溫柔如小鳥依人挽着邵宗的胳膊，對未來公公的提出的意見頻頻點頭，母親則是喜歡比較溫馨的色調，指着一張雙人床正和邵宗在說着什麽。

邵寧一時看得有點出神，雙唇微啓，心底叫了聲“爸”“媽”，眼睛微酸，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蘇慧正好轉身，不經意的看見了窗外的邵寧，邵寧匆匆收回目光，低頭轉身離開，蘇慧下意識的拉了一下邵宗的胳膊。

“怎麽了？”邵宗回過頭看着蘇慧像是在窗外找尋着什麽。

“我……”蘇慧正準備說自己好像是看到邵寧了，結果看了看身後的未來公婆，想想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沒什麽……應該是看錯了。”

邵寧跑回原來的那家店，手心裏全是冷汗，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謝北程在叫他：“你去哪了？我把送貨時間定過了，說是明天就可以送……”

邵寧低着頭，謝北程的話沒有聽進去多少，只是沉默，謝北程自顧自的說了半天才發現邵寧有些不對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怎麽了？”

“沒什麽”邵寧這才回過神來“我們走吧……”

“你不是說還想去看個吊椅麽？”

“下次吧，有點累了……”

謝北程看着邵寧有些疲憊的臉色，也不勉強，和店員再次确認送貨的時間，拉着邵寧出了門。

兩人回停車取了車，途中找了一家小餐廳吃了頓午飯，便開車回了家。一路上，謝北程發現邵寧越來越沉默，和自己說話也不是很專心，偶爾像征性的搭兩句，漸漸也覺得無趣，便也專心開車不再說話，車裏彌漫着沉悶的味道。

直到兩個人回到家，謝北程看邵寧衣服也忘了換，有些愣神的坐在沙發上，這才坐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額頭：“怎麽了？不舒服？”

邵寧偏過頭：“不是”

“那是怎麽了？剛剛那會兒不是好好的？”

“……”

“邵寧，你最近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情說出來不好麽？”謝北程真的不喜歡兩個人現在的相處模式，邵寧一旦有什麽事，總是藏在心裏不出聲，只要是他不想說，無論自己使多大的勁都問不出來個一二。

邵寧仍然沉默，直到謝北程準備放棄的離開，他才開了口。

“我……看到我爸媽了……”邵寧半天才吐出“爸媽”這個詞，很久沒有說過這兩個字，仿佛都有些生疏。

謝北程一愣：“剛剛？”

“嗯……在陪邵宗買東西……”

“嗯……”謝北程也沉默了，他知道，“父母”始終是橫在他們心裏的一根刺，從他們向家裏宣布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背棄了“父母”，放棄了一個身為人子的責任，沒有什麽必要，他們從不會在彼此面前提到自己的父母，因為一旦開口，就不知道話題該如何繼續。

“邵宗……要結婚了……”邵寧嘴角輕挑，露出一絲微笑，卻泛着微微的苦澀。

“是麽……”謝北程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有什麽的表情來回答。

“喜事啊……木頭也能開花了，真好”邵寧努力的想讓這個話題變得正常而輕松。

“是啊，大喜事，你哥開竅了。”謝北程回應着他的努力，配合的露出笑容，眼睛裏卻包含着莫名的情緒。

“他們應該挺高興的，今天好像在選床，日子都訂好了。”

“什麽時候？”

“下個月八號……”

謝北程看着邵寧，邵寧回望着謝北程，良久，謝北程才說了一句：“要回去麽？”

邵寧看着謝北程的臉許久，許久……

半天，才勉強笑開來：“算了，不回了，封個紅包最實際。”

謝北程不确定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邵寧的臉上，看得邵寧像是被拆穿心思一般，尴尬卻又黯然的別過臉：“真的不用回去了，大喜的日子……”

邵寧苦笑，是啊，本來是個大喜的日子，如果他爸看到他回去，萬一氣出什麽好歹來，這不是在拆邵宗的臺麽？老爺子就要退休了，沒幾天班好上了，就讓他開開心心的娶回兒媳婦吧，自己沒給他指望，也不能再毀了他這個指望。

謝北程知道邵寧的心思，也沒有多說什麽，安慰似的輕撫了幾下邵寧的手背：“累了就去睡一會，別想太多，我等會去辦公室拿個材料順便去超市買點菜，晚飯我來做。”

邵寧點點頭，換了衣服回卧室休息去了，謝北程扒拉了一遍冰箱，把要買的東西記了個清單就出了門，他原本只是想着去趟單位把資料拿回來加班，卻沒想到，這一去不僅連允諾的晚飯都沒有做成，最後又是淩晨回的家。

只能說謝北程很不湊巧，剛拿了材料準備出門，迎面就碰見自家老總韋向東，韋向東看到他立刻把手機摁掉：“正要找你就看見你了。”

謝北程頭都大了，一聽韋向東的口氣就不是什麽好事，無奈老總發話，只有乖乖的跟着韋向東屁股後面進了他的辦公室。

韋向東言簡意赅的表述了自己的想法，謝北程最近的業務做得不錯，加上高等學府金融系畢業的高材生，學歷資歷都過硬，韋向東提議，讓他進投行部，征求他的意見。

謝北程一愣，自己畢業後換過好幾個工作，韋向東的這家證券公司他也是經陸嘉敏介紹，工作不滿兩年，工作業績的确不差，可是論在這行的資歷在公司卻排不了前十，韋向□□然想給他調進投行，說實話，他有些吃驚。

“怎麽？不想進？”韋向東看出謝北程的猶豫。

“不，不是，韋總，投行的業務我沒接觸過……”謝北程從心底自然不想拒絕，投行部的薪酬遠非營業部的基金經理所能相比，可是如果說要做人事變動，論資排輩他怎麽也覺得排不到自己，确實有些不敢相信。

“業務可以學，我沒指望着你一進去就能做出什麽大單子，但是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有這個實力。”韋向東還是比較欣賞謝北程這個年輕人的，肯幹，踏實，不浮躁，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這麽踏踏實實的，很多基金經理都是幹不到一年，業績做不上去或是業績做得太好就都開始浮躁不安，紛紛跳槽尋找所謂更好的出路，實際上，這樣對工作連最起碼的耐心和責任心都沒有的人韋向東也看不上。

“還要考慮？”韋向東看謝北程陷入沉默，又追問道。

“如果韋總覺得我可以，我願意試試……”謝北程咬了咬牙，不會可以學，出差加班肯定會多起來，但是卻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也會有更好的發展，邵寧他……也一定會理解自己。

“我相信你會做得好，這樣，晚上正好有個公司老總約了我，他在準備上市，我算是牽個線，送你一份禮，做不做得下來看你自己。”

“啊……”謝北程下意識的啊了一聲，晚上……邵寧還在家裏等他。

“怎麽？約了人？”

“呃……不，我，我給家裏打個電話。”

“呵呵，你小子多大了，出門還得和父母報備”韋向東笑着點了一根煙，卻看謝北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笑“你小子結婚了？”

“……”謝北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可是他的表情在韋向東面前也算是默認了。

“原來有家室了啊，男人在外應酬很正常的，你老婆也應該理解你。”

謝北程索性就着臺階點了點頭，出了辦公室給邵寧打電話，那邊卻一直沒人接，謝北程看了看時間，估摸着是不是太累睡得太熟，只好編了條短信發過去。

邵寧睡了一會就醒了，只是手機落在外衣的口袋一直沒有發現，坐在床上看了一會書，看了看表，謝北程還沒有回來，才想起來去找手機。

五個未接電話，兩個是謝北程，三個是王孟峰，先給王孟峰回了過去，毫無意外的通知他趕緊回隊裏加班，挂完電話才看到謝北程的短信，簡單的回了個“好”字，匆匆換了衣服出了門。

邵寧曾說，他喜歡周末的時候，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那種感覺，很溫暖。

好像很久了，沒有體味那種溫暖。

門被輕輕關上，原本兩個人的屋子，忽然顯得空蕩……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