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麽了

第5章 chapter 5

謝北程給陸嘉敏送回家，看着她洗漱完畢，情緒狀态還算穩定才放心離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三點。

卧室裏留了一盞壁燈，邵寧有個習慣，謝北程晚歸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把壁燈留着，說是睡覺喜歡有點燈光，謝北程知道，他是怕自己喝多了摸黑撞着哪。

邵寧嘴不饒人，心卻很軟，甚至經不起謝北程軟語相求，他在別人面前總是很要強，在自己面前也是，總是說這個不需要別人幫忙自己可以，那個也不需要別人插手自己能行……這些，謝北程都知道，可是總是這樣要強的邵寧，謝北程不知道自己究意是否還被他需要。

一個男人，愛着一個男人，不被彼此的家庭承認，沒有一紙婚書的承諾，不能擁有共同的孩子……謝北程只是想，偶爾也可以被需要，他需要邵寧偶爾的依賴，這樣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在他身邊的存在。

第二天早晨，兩個起得都挺早，邵寧模模糊糊的知道謝北程半夜出去過，卻也沒有多問，默默的喝着謝北程清早給自己煮的粥，謝北程看着他仍顯蒼白的臉頰，胸口微微泛酸，忍不住先開了口。

“慢點喝，時間還早，等會我送你上班。”

謝北程話一出口，邵寧忽然覺得昨晚的委屈再次湧上心頭，眼睛微微有些脹疼，低着頭繼續喝粥，速度卻明顯放慢了下來。

“昨晚我心情不好，不該和你吵架。”謝北程知道，每次吵架如果自己不是先服軟的那個，那麽這場吵架導致的冷戰局面至少會持續兩個星期以上，謝北程自認浸淫證券行業多年，底子夠好，臉皮夠厚，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自家媳婦，低個頭有啥？

邵寧頓了一下，沒有擡頭，繼續喝粥，謝北程從桌底下拉了拉他衣角：“邵警官，咱不生氣了啊，生氣對腸胃不好，回頭又鬧肚子。”

邵寧這才擡起頭來看他一眼：“我沒生氣。”

謝北程以為他還有下半句，結果他又低頭繼續喝粥，無奈的笑了笑，邵寧的後半句，永遠是憋在心裏說給自己聽。

上班的路上，謝北程不住的打哈欠，邵寧看他一臉倦容，怕他疲勞駕駛，直接給人從駕駛座上換了下來：“我送你上班，今天車我來開。”

“好”謝北程确實困，昨天上床的時候都快三點半了，早晨五點又爬起來煮粥，最近生活的不規律讓他确實有點精力不濟，而且邵寧的這個舉動，也算是不計較昨晚那場無意義的争吵吧。

邵寧把車開到隊裏的時候，幾乎快要遲到，王孟峰毫無形象的打着哈欠拿着臉盆從他身邊路過，斜眼看了看他，嘴朝裏面一呶：“有人找啊。”

“啊？”邵寧看着王孟峰神經兮兮的樣子，心想難不成大清早有人讨債不成。

一進門他就愣了，來人正坐在他辦公桌前翻弄着啥，還是那個樣子，不過是換了個發型，走過去，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了一個字：“哥……”

來人正是邵寧的哥哥……邵宗

邵宗擡手看了看表：“上班還挺準時。”

邵寧臉上不自然的抽了一下：“你找我？”

“啊，有空不？”

“現在？”

“廢話”

“什麽事啊……”邵寧的直覺告訴他不像是什麽好事，因為他至少有半年沒和他哥聯系了，離家這麽些年，他也只是偶爾會通過邵宗問問家裏的近況，因為問一次被罵一次，聯系也就漸漸的少了。

邵宗不罵他，罵得是謝北程，罵得難聽，邵寧幾次都說哥你好歹也是個事業單位的高級管理人員，不要罵得這麽粗俗。

“去你媽的”

“我媽也是你媽”

“……”

因為每次的談話最終都是這麽不歡而散的結尾，邵宗和邵寧的聯系也漸漸少了，因為誰也不會想在彼此忙碌的時候互找不痛快。

邵宗“親自”來他單位找他，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直覺讓他想要逃避。

“我得出勤……”

“時間不長，半個小時”

“下班再說吧”

“下班我沒時間”

“我說你一事業單位，早晨不用打卡考勤麽？”

“今天我請假了……”

“我……”

王孟峰提溜着臉盆毛巾回來，正巧聽見這哥倆和說相聲一樣對話，索性賣了個人情：“小邵啊，早上我讓小沈替你出勤了，你哥難得來一趟，你去吧。”

“…………”邵寧在心裏問候了王孟峰的妹妹。

“謝謝王隊，改天有空請你吃飯。”邵宗客氣的笑了笑

“客氣啥，邵處。”王孟峰難得殷勤一回，那眼神看得邵寧身上涼嗖嗖的。

邵宗直接勾着邵寧的肩膀，半推着給人帶出了辦公室。

出門過了馬路，走了百來米，兩人進了一家港式茶餐廳，找了個偏遠的位子，邵宗盯着簡易的菜單看了半天，問了句：“吃什麽？”

“吃過了……”邵寧給他倒茶

“哦，來兩份蝦蛟，一份叉燒包，嗯，兩份皮蛋瘦肉粥。”

“我吃過了……”邵寧覺得他哥是不是上年紀耳朵有點背。

“我不聾”邵宗看都沒看他一眼“我不過比你大三歲，還沒老。”

“人到中年，太能吃容易發福。”邵寧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哥的身材，這個級別的幹部，他算保養的不錯的。

邵宗沒理他，掏出手機拔了個電話：“嗯，到了，你來吧，嗯……不用，嗯。”

電話一挂，就發現邵寧有想跑的異動，眼睛一瞪狠狠的給人盯死在座位上。

邵寧心想，這明擺着還有人來啊，雖然自己說了千百遍和謝北程在一起的事實，偏偏他哥就和沒聽見一樣，頭兩年隔三岔五還想着給他介紹女人，恨得他有次直接和他哥來了一句：“哥你真的別費勁了，對着女人我硬不起來！”

邵宗臉上那叫一個赤橙黃綠青靛紫啊……邵寧現在想想都能樂出來

怎麽今天……又想起來了？

“最近怎麽樣？”邵宗看了看門口，人還沒到，随口閑扯。

“啊？”

“別裝，知道我問什麽。”

“哪方面？”邵寧繼續裝傻。

“各方面”

“還行”

“……”

“那王八蛋還在證券公司？”

“哥，你記性是真差，他姓謝。”

“那個謝八蛋混得怎麽樣？”

“……”邵寧有的時候覺得和邵宗溝通真的很困難，正打算替謝北程說兩句漂亮話，邵宗突然站起來招了招手，順着他招手的方向看過去，擦……還真是一女的！

個子高挑，模樣溫婉，長發飄飄，衣着大方，這還真是時下流行的擇偶良配。

邵寧坐在位子上裝死，邵宗到是很禮貌的幫人拉開旁邊的位子，給人外套拿過來放好，又把剛上來的粥放了一碗在人面前：“餓了吧，趁熱吃。”

邵寧一口茶水噎在喉嚨，這聲音，也太……他媽的溫柔了。

“我還好，這就是小寧吧，你好，我叫蘇慧。”女子聲音甜美，友好的朝邵寧伸出了纖纖玉手。

小寧？叫得真是不見外，一看就是相親老手啊，邵寧感慨着把手遞過去觸電似的點了一下。

正琢磨着說點啥開場白能夠達到直接黑屏的效果，邵宗面無表情的扔過來一句：“叫嫂子。”

“…………”邵寧愣了數十秒，兩眼放光的看了看邵宗又看了看蘇慧，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在了地上，嘴巴一咧，親親蜜蜜的叫了聲：“嫂子！”

邵宗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蘇慧臉微紅，不好意思的解釋了一下：“我們打算今天去領證，你哥說，領之前，一定要帶我見見你。”

邵寧笑咪咪的看着邵宗，心裏樂開了花，唉呀，盼了多少年，這塊木頭終于要娶媳婦了，這就意味着他爹邵家棟不用擔心他這個兒子也是個……“異類”。

真的有那麽幾年，邵寧懷疑自己哥哥和自己一樣，他一直以為邵宗情商缺失嚴重，像塊木頭，但事實上，應該只是沒有遇到合适的人吧。

他替他爹謝謝邵家的列祖列宗啊，終于沒讓姓邵的絕了後。

看着眼前正在為未婚妻子動手添菜的哥哥，邵寧心底，暖暖的，卻又澀澀的。

只是吃了個早飯，閑聊了幾句，臨走蘇慧很體貼的拿過邵宗的車鑰匙說是自己去把車開過來，兄弟倆就站在馬路邊上等着。

“什麽時候辦喜宴啊？”邵寧臉上還帶着歡喜的笑。

“我辦喜宴你回來麽？”

“……”

“你多久沒回過家你算過麽？”

“……”臉上的笑意褪去，邵寧默默的偏過頭“那不是給趕出來了麽，他自己說的啊，再回去要打斷我的腿……”

輪到邵宗沉默，遠遠的看到蘇慧把車開了過來，這才又補了一句：“我和慧慧本來是不打算辦的，但是老爺子的意思，過了年他就要退下來了……”

“呵……”邵寧明白他爹的意思，過完年就要退了啊，得趁還在位的時候，把喜事辦了，這樣該送的還會上趕着送，該收的還能收，像是他爹的作派。

“過完年，他就六十了。”

“嗯……”

“十月八號。”

“嗯？”

“來不來……你自己看吧。”

“嫂子她……”邵寧其實剛剛就一直想問，蘇慧知不知道他的事情，想想也不該知道，他哥是教育局的處長，怎麽也不能承認自己弟弟是個同性戀吧，那不還得把女朋友吓跑。

“她知道。”邵宗說得輕描淡寫。

“……”邵寧沉默，他不敢回想剛剛和蘇慧聊天的場面，原來人家什麽都知道，卻又會拿什麽樣的眼睛來看他。

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但是邵宗是他哥，蘇慧是他未來的嫂子……他做不到。

就算是到了今天，他還是無法不在意至親的目光。

“她說希望你能來。”

車子在兩人面前緩緩停了下來，蘇慧搖下車窗，朝邵宗招了招手：“走吧。”

邵宗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蘇慧朝邵寧揮揮手，邵寧擠出一絲微笑也揮了揮手，邵宗沒有再看他，邵寧目送着車子遠去。

“過完年，他就六十了。”

剛剛的話還回響在耳邊，原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算起來，好像是有八年……沒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