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騎射
深秋是皇室狩獵的時節。禦北圍場距離今陽城二十裏，山清水秀，草地豐澤，十分适合皇族和貴族們打獵游騎。儲氏掌權後在這邊又修了一些小行宮，方便妃嫔公主等女眷随行居住。
秋高氣爽，藍天澄澈。天舞掀開車窗上的幔子往外瞧着郊野的自然好風光。金風襲來，馬蹄下踏碎的草花散發着舒爽的淡香。
天舞幾次都有按捺不住的沖動想要跳下馬車，也像別的王公貴族那樣騎馬，可是名門淑媛們在這種場合都只能是一種應景和美麗的陪襯，根本不可能讓她們真的騎馬到禦北圍場。只不過到了之後她們可以由人牽着馬繞着圍場的湖邊小小的騎游。
往年天舞她們都玩的十分開心，不過今年恐怕比較困難。十三公主雖說被西唐國主帶出來散心，但是在東方留白那裏受到的巨大挫折還是讓金枝玉葉的十三公主提不起精神。
西唐國主是位有智慧的父王，他并不想女兒一意孤行嫁給不适合她的東方留白，所以才讓她說服東方留白來求親。很顯然，這個結局是他預料之中的。女兒自己碰了釘子，也不好再來纏着他了。
日暮時分，皇家車隊到達禦北圍場。
沒有宮牆的阻擋，天舞可以自由的欣賞天邊大大的圓扁的落日。看不到盡頭的草場在晚風中唱着細細的歌曲。起伏的草地像大海的波濤綿延到天邊。
天舞去找到剛下車的十三公主，興高采烈的搖着她的手，“十三皇姐，你深呼吸，有沒有覺得心情特別舒暢？”
十三公主深呼吸，然後沒精打采的說：“沒有。我只聞到了依稀有馬糞的味道。”
天舞忍俊不禁，“好啦，十三皇姐，你不要再為廷尉大人的事情煩惱了好不好？廷尉大人，他，他就是根木頭！你不要理他!和小九開開心心的看他們打獵去，怎麽樣？”
十三公主：“小九，我們晚上好好的痛快的喝酒去，都到禦北來了，我要發洩一下！我這麽好的公主他東方留白都不要，我倒要看看他以後是能娶什麽樣的女子。走！”
天舞知道現在不是幫東方留白說好話的時候。于是就任十三公主拉着走。
秋夜降臨，整個禦北草場一片歡歌笑語。
西唐國主坐在上首，帶着他親自選的随行臣子貴族們暢飲着宮廷玉液“蘭陵琥珀”。年輕的官員們也都換上了舒适得體的衣服，在觥籌交錯之間走動勸酒把盞言歡。貴女們也不用拘謹，和朝廷官員們同席。剛開始還比較驕矜，幾杯下去也就放開談天說地。
十三公主有心事未解，一個人坐着喝悶酒，一杯又一杯。
天舞怕她醉得厲害一直在忙着跟她搶酒杯藏酒壺，其間還幹脆幫她把酒喝了省事。
直到天舞也覺得有點臉發熱頭昏昏的，她趕緊叫雲影悄悄的在酒水裏多兌水，又支撐了一會兒便讓拿蜜酒來将酒勁很大的蘭陵琥珀撤下去。
喝酒暢聊豈能沒有助興的節目，很快宮廷藝人們便上前表演歌舞來了。
熊熊燃燒的篝火前，火光映照在舞娘妖嬈多姿的身段上，一曲廣袖舞流仙，蠻腰睡風轉，猶如亂花般迷人眼。
舞盡，有些大膽的女子捧着酒盞送到青睐的男子面前，領舞的美嬌娘備受關注的斟了一杯酒送到怡然靜坐的慕畫夜面前。
慕畫夜回以一笑，清淺而魅惑，極其配合的就着女子的纖纖玉手将酒喝盡。
“哦——”起哄叫好聲四起。
天舞見狀微微怔然，一旁的十三公主見了一拍桌案，“憑什麽她區區一個舞娘想跟誰喝酒就跟誰喝酒？本公主也要！”
說完沒等天舞拉住她便拿起酒壺跌跌撞撞的晃到東方留白跟前。
“東方大人？請？”
十三公主幾乎是撲在東方留白的長案前，鳳眼含春，水光潋滟，玉手執壺，看也不看就從半空中往下斟酒。琥珀色的酒水灑了一桌。
東方留白正襟危坐，直言道：“公主你醉了。”
“我沒醉。我很清晰。”
“一般喝醉之人都如此自辯。”
“噗嗤，”十三公主頭枕着一條胳膊倒在條案上，“東方留白你太有意思了。”
西唐國主在熱鬧之中注意到了這邊，命人去把公主送回小行宮。
“不許碰我！天舞！天舞在哪裏？”
一疊聲呼喚九郡主，天舞急忙過來。
“皇姐，我們不鬧了，回去吧，嗯？”
“小九，你作證，”十三公主又顫巍巍的倒好一盞酒，舉到空中，“東方大人，這杯酒本公主敬你。有朝一日，祝願你也像我一樣，嘗到所愛之人不愛你的滋味。”
東方留白的臉色變得難看。
“我幹了，卿随意。”
十三公主一飲而盡，然後渾身無力的倒在天舞肩上。
“皇姐？皇姐？”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十三公主迷迷糊糊的念道着，淚水潤濕了天舞的肩頭。
親自送十三公主回到她的小寝宮，安置她睡下之後，天舞沒讓人跟着自己打算散散步走回去。
因為兩人關系親近，所以住處隔得不遠。中間又是寬闊的草地，沒有什麽歹徒藏匿的地方，故而安全上倒也不用操心，雲影等便退下了。
頭頂上廣袤無垠的天幕上傾灑了無數的星鬥，銀河也分外清晰。天舞擡頭癡癡的看着，方向也不顧胡亂走着，走偏了一些之後倒也沒走多遠，不想走了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促織在叫。聽着聽着天舞快睡着了。酒熱散了一半，在夜風的吹拂下身子有點發涼了，天舞幹脆抱着胳膊埋頭睡去。
“睡在這裏是想着涼嗎？”
慕畫夜從酒席上脫身，找到困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天舞。
金芍藥花簪斜斜歪歪的插在頭上，喝過酒的小臉泛着可愛的嫣紅。毫不講究的睡在野外，居然還帶了滿臉的惬意知足。
“對別人的事情一臉的在意，對自己就這麽不上心。是說你當真純善的有些笨了呢，還是當真心無芥蒂率性而為？”
慕畫夜默默嘆了一口氣，躬身，小心的将天舞抱起。睡夢中的天舞找到了一處溫暖的所在，頭下意識的往溫熱的胸膛裏鑽，嘴裏喃喃呓語。
“慕畫夜……”
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慕畫夜腳下一頓，以為天舞醒了。再仔細看去，她依舊睡得香甜無比。風靜靜的拂動落在他肩頭的束發綢帶，寒星般的雙瞳裏一絲情緒浮起又沉落。
“你不應該喜歡上我。”
他低低的自語。
如果你知道真實的我是什麽樣子，還會這樣心心念念的想着我嗎？
因為早過了該回來的時辰還是不見天舞蹤影，雲影正要提着燈籠帶着一幹人等去尋，正好瞧見慕畫夜抱着熟睡的她迎面走來。
“參見蘭臺令史大人！啊，郡主怎麽在外面睡着了。多謝大人将郡主送回，不然就是小的們的失職了。”
慕畫夜将天舞交出去，對雲影溫雅一笑，“無妨。我本欲到二殿下帳中拿些醒酒的藥，沒想到途中發現了不勝酒力的郡主。順路而已，舉手之勞，你不用告知郡主。”
“是，雲影明白。”
這一個醉醺醺鬧哄哄的夜晚便就此結束。
宿醉之後的早晨是最難受的。
“啊，我的頭，好痛！”十三公主嘟囔着。
勉強被宮人們三催六請的梳洗好走出小行宮，十三公主揉着拿涼水消腫了之後還是有些不适的眼睛。天舞也起來了，正朝十三公主這邊過來，一路打噴嚏。
“小九，你生病了？”
十三公主關切的問。
“沒事，皇姐不用擔心，小風寒罷了。”
“快傳太醫給看看。”
“不用忙，我已經喝過姜湯了呀。待會兒再去騎騎馬，出出汗就全好啦。”
“暫且依你。哈哈，我也知道你是不想吃藥，我明白啦。”
天舞的這個小毛病十三公主也是清楚的，能不吃藥就不吃藥。
“皇姐你這會兒有力氣來笑話我了。真不知是好事呢還是好事呢？”
天舞笑着斜睨她調侃着。
“我說過了，從此啊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一醉果真解千愁啊。”
天舞和十三公主牽着手來到了圍場圈馬的地方。皇族們的馬匹都從禁宮送來這裏先喂養了幾日，跑熟了場子之後此刻正踢踏着蹄子打着響鼻呼喚着主人呢。
“十三皇姐，你的如風長得好高了。我有小半年沒見到它了呢。”
“你的圈圈也很漂亮嘛。”
兩人說着見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被牽出來，引起了衆人的圍觀贊嘆。二殿下在注目中利落的翻身上馬。
“二哥，好俊的馬兒，是你何時得的？改天借我騎騎嘛。”
十三公主仰頭笑道。
“才不久大陶國小侯爺送我的。”
聽到小侯爺三個字，十三公主撇嘴，故意說：“白發蒼蒼的，能跑得動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九兒現在的性格還很平和純善，我一想到她後面的改變就雞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