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弦
一年一度的禮樂大典将要到來，天舞和十三公主等貴族少女們開始為大典上的演奏做準備。
女孩子們平時學習經書詩史的地方在思賢殿，學習禮樂也就在它東北角靠近漣漪池的風華殿。
初夏剛嶄露頭角的荷花花苞兒在風中輕輕招搖，置身風華閣中仿佛能感覺到淡淡荷香染着盈盈水氣将人溫柔萦繞。
貴族女孩子們學習各種各樣的樂器，對她們的技藝并沒有絕對的要求，這些更多的是熏陶她們的情操和氣質。
風華殿是一處寬敞開闊的空間，梁柱高聳，間隔很寬，大匹的冰绡垂挂在四周，有的被挽起以便女孩子們觀賞漣漪池的風景，有的就自然的随風飄動着。
“小九，禮樂大典上要選一樣自己最拿手的獻奏，你選什麽？”
今天是典儀大監來教合奏曲子的日子，十三公主這樣問天舞。
“皇姐選什麽？”
“我嘛，我喜歡琵琶。我就彈琵琶了。快說你呢？”
“我啊，我好像沒有哪一個特別彈得好的，我就彈七弦琴吧。”
其餘的女孩子們也嘁嘁喳喳說着自己想彈的樂器，有的已經開始打算那天自己梳個什麽樣子的頭發，穿什麽花樣的衣裳，戴如何如何好看的首飾。
正說着，典儀大監的人先來禀報了一聲，然後他本人便衣袂飄然的步入風華殿。
“除了國樂以外，今年将要在禮樂大典上獻奏的新曲目已由下官協同掌樂司制作完成，呈請各位公主郡主貴人過目。”
十三公主地位最高，新曲子率先放在她面前。十三公主看了看，點點頭，說：“極好。典儀大監不愧是西唐禮樂第一人。”
“下官惶恐。”
“小九你來看。”十三公主招手讓天舞道她身邊，天舞過去看了老半天。
“覺得怎麽樣？”十三公主問。
“嗯，好像挺難的，想來還需要典儀大監的人先演奏一遍給我們看看就更能體會到效果了。”
典儀大監領命，很快就有一批樂人趕過來，帶着各自的樂器，開始演奏。他們都是熟練的樂人，整首曲子配合默契，流暢的演奏完畢。
十三公主說：“七弦琴的部分在開場呢，小九，你可得加把勁啦。”
小九面有難色。選七弦琴只因為這個樂器她最熟悉，但是學的早也不代表她就對這個有信心。
十三公主拍拍她的肩，“哎喲，放心啦，禮樂大典不是還有一段日子嘛，你可以的！”
天舞只得硬着頭皮點點頭。
十三公主又在問曲子的題目，典儀大監笑着回答道：“此曲輝煌燦爛，取名‘彩鳳鳴岐’，不知公主可喜歡？”
十三公主點頭道：“嗯，正是适合我們來演奏的名字，再好不過。父皇一定也會滿意。”
典儀大監含笑，開始按照各個小主子們的喜好和選擇分配演奏的部分，然後開始教習。
一連數日的練習，女孩子們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只是天舞的獨奏部分仍舊顯得有幾分吃力。
小丫頭不禁有點洩氣了，這天下課也不跟着大家去玩，而是自己在風華殿留着慢慢練習。
黃昏的天色，初夏的風帶着微醺的熱度，荷花半開半閉，在漣漪池裏顧影自憐。
天舞練習了一會兒，手放在琴弦上看着遠處的落日餘晖發呆。
“怎麽總是你一個人呢？”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悠悠的響起，說話的人閑步一丈之外，手裏正拿着一把折扇兀自風雅的搖着，冠玉般俊美的臉龐上，眼若寒星，眉若墨裁，唇畔噙笑，那笑意若有若無，既近又遠。
天舞看了他好一會兒，呆呆的脫口而出：“慕畫夜？”
每次遇到他都有些意料之外呢。所以這也算是一種機緣吧？
天舞這麽想着臉上揚起笑容，問他：“你怎麽也在這兒”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皺起小臉，“該不會是我的琴聲吵到你了吧？”
慕畫夜一怔，呵呵笑着搖頭。天舞覺得他這個笑很好看，比他剛才的笑好看多了。
“你不要不好意思點頭，我自己彈成什麽樣子了我自己很明白。我大概會是近幾年在禮樂大典上最出醜的一個了。”
慕畫夜走過去，走到殿前，背靠着柱子，收起扇子，側臉看着落霞，微笑道：“你彈的很好。”
淡淡的霞光落在他的臉頰上，鼻尖上，他的眼睛更加亮了，天底下的星星似乎都落在了他的眼裏。天舞聽了他說的話，不知怎麽就很心安，再看着他的側臉有些呆呆的忘了說話。
慕畫夜聽她不語，以為她是不信，便又回眸笑着說：“你的琴技固然幼稚，但是你的琴聲裏面有意境。技藝可以磨練，但是琴的韻味卻是和彈琴人自身有着脫不開的關系。所謂動聽，便是打動人心。并不是琴技高超便能演奏出動聽的琴音。你年紀尚小便能有如此修為，實屬不易。”
天舞眉眼明快，綻放出一個鮮豔的笑容，連聲問：“真的嗎，真的嗎？你說的這樣好，就算不是真的我聽着也很開心了。謝謝你，慕畫夜。”
慕畫夜微笑道：“在下本是公務纏身心生焦躁，走來漣漪池看看荷花開未，沒想到還能一享耳福，在下才該道謝。”
天舞擺手道：“你不必客氣。”
有一名宮娥一名太監匆匆趕來，垂首默立着。
“什麽事？”天舞知道必然是有事的，看了一眼仿佛沒看到的慕畫夜開口問。
“回九郡主，慕大人出來的久了，二殿下請慕大人過去。”
慕畫夜手指捋了捋鬓邊一縷青絲，不慌不忙微笑告辭。天舞點頭致意，目送他淡定從容的離開，身影轉過亭臺樓閣消失不見。等他走遠方想起，又忘了問他在何處做事，什麽官職。
“雲影。”天舞突然揚聲喊道。
“奴婢在。”叫雲影的宮女從守候的地方小碎步出現。
“剛才的那位你可知他是誰？”
“九郡主讓奴婢退下，奴婢并不知九郡主在跟何人說話。”
“別裝了，你怎麽可能真的退下呢，還不是躲在不知道哪裏偷聽偷看呢。”天舞揭穿道。
“奴婢不敢。”
“好啦，快告訴我。”
“是，回郡主，剛剛的是蘭臺令史大人。”
天舞聞言想了想，“難怪他總在這附近，原來他是蘭臺令史。好了，雲影把琴收好，我想回去了。”
正當禮樂大典準備得如火如荼的時候，西唐北邊的鄰國大陶國派來使節，稱他們的小侯爺對西唐禮樂大典仰慕已久，此次願有幸能參加，人已經在出訪的路上。
因為這次出訪比原計劃的早了兩個月，一時間接待工作禮儀工作又搞的皇宮各路人仰馬翻。
大陶一向是個尚武的國家，這次能夠這麽有上進求學之心很讓西唐朝堂上的知識分子們點頭稱贊。
這批人馬接到這邊的應允之後更是快馬加鞭，說到就到了。
因為有外賓參加，西唐國主便對禮樂大典上按照傳統由宮中公主郡主帶領未出閣的貴族女子演奏的國樂和每年度的新曲目便多了份心，這天談完事情便領着幾個臣子踱步到風華殿來看他們演奏。
典儀大監行禮迎接後，西唐國主抓着蹦跶到自己跟前的女兒問：“可有好好練習？”
十三公主笑嘻嘻的說：“回父皇的話，兒臣殚精竭慮，無一日不想把彩鳳鳴岐演奏得出神入化呢。”
西唐國主哈哈大笑，又向天舞擡手。天舞到他跟前聽吩咐。
“小九呢？可有本事超過平王妃當年未出閣時候的風采？”
平王妃便是天舞的姐姐，在家中排行第四，十年前是今陽有名的才女，不僅七弦琴彈得宛如天籁，四小姐的水墨丹青今天還是坊間一擲千金的珍品。據說當年平王還是個世子的時候就是因為一副畫跟鎮國公府四小姐結的姻緣。
天舞聽皇帝陛下這麽說，滿頭黑線，倍感壓力，“皇叔不要笑話小九了，姐姐的神韻小九望塵莫及，小九只能獻醜了。”
因為皇帝陛下一直視天家為皇家親戚，所以天舞一直就叫他皇叔，俨然比正統的郡主還要親近。
西唐國主颔首道：“謙虛自然需要，不過也不用妄自菲薄嘛。孤看你彈的很好，只是那一段曲目單單以七弦琴做引略顯單薄。”
典儀大監垂袖道：“臣恭聽聖音。”
西唐國主道：“七弦琴是一種清高獨樂的琴，能與之相和的典儀你想來知道吧？”
典儀大監忙道：“是，陛下的意思是琴簫合奏？”
“嗯。孤正是此意。”
一旁随同的右副承旨大人斟酌道：“可惜沒有人能來做這個吹簫人。這多的一個人又從何找來？若是命宮中樂人出演，與郡主同奏不合我西唐禮法，這……”
西唐國主環視左右，呵呵笑道：“每年都是老形式，不也乏味嘛，既然是新曲目，倒不如形式上也該取新。孤欲從堂上官中挑選一名精通樂理之人與九郡主琴簫合奏，衆卿家可有合适人選？舉薦受賞，自薦有大賞。”
天舞心裏咯噔一跳，突然有不好的感覺。皇帝陛下這個意思，若是合适，那個人怕是要和她生些瓜葛呢。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這話問得有點早，不過你們看出各種腹黑來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