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午,蕭蘭草照約定來到別墅,一進來就發現不對勁,左右打量着笑嘻嘻問:「今天人好像很少啊。」
「都出走了。」張玄靠在桌前準備他的捉鬼道具,沒好氣地說。
蕭蘭草沒明白,「出走?」
「你拿到搜索票了吧?那先去歌劇院,我們路上說。」
張玄把道具收拾整齊,示意蕭蘭草上路,蕭蘭草看到聶行風将一支輕巧手槍放進口袋,他眉頭挑了挑,說:「看樣子昨晚發生了不少事。」
「骨妖來過了,我想這槍也許用得到。」
聶行風的槍是他去義大利時喬送給他的,本來喬想給他真槍,但聶行風怕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拒絕了,後來喬就把改造的模型槍給了他,還配了不少加了符咒威力的子彈,這槍只能殺鬼,上次他開車解救張玄時就曾用過。
蕭蘭草從兩人的态度中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收起笑容,帶他們上了車,鐘魁也跟了過來,問:「我可以一起去嗎?」
張玄想了一下,鐘魁的死亡跟歌劇院有牽連,丁許虹又是在歌劇院自殺的,恐怕這個心結解不開,他無法入輪回,便沖他擺了下頭,示意他上車。
鐘魁開心地坐到了車座後面,車開出去後,張玄把昨晚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看了改造版的道符,蕭蘭草眉頭蹙起,問:「怎麽都濕了?這符的法力這麽厲害?」
張玄眼神瞥到了窗外,他剛才簡化了自己被困的狼狽經歷,也難怪蕭蘭草聽不懂,他避而不談,聶行風只好替他問蕭蘭草,「有想到什麽嗎?」
「沒有,我接觸的人中,沒人道行這麽高深。」
蕭蘭草把車開得很快,來到歌劇院後,他直接去警衛室,亮出刑警證和搜索票,讓警衛開門,那位老警衛也在,看到聶行風和張玄,很吃驚,問:「出了什麽事?這裏是空房子,沒什麽可查的啊。」
「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劉正威涉嫌貪污殺人等數起案件,現在正在潛逃中,我們有證據懷疑他藏在這裏,請協助調查。」
在外人面前,蕭蘭草收起了随意的做派,板起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老人果然被鎮住了,沒敢再問,退到一邊,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老人家,如果你想起了什麽可疑的事情,請告訴我們,」聶行風語氣輕柔,對他說:「你在這裏也做了很多年吧,一定知道許多我們在資料上查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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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也不知道什麽,」跟蕭蘭草的淩厲氣場相比,聶行風的态度溫和很多,更容易讓人産生信任感,老人帶他們進去,猶豫了一下,說:「我就是在這裏做得比較久,有感情了,這裏一草一木甚至一塊石頭放在哪裏,我都記得很清楚。」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張玄熱情地附和,問:「那你平時都在哪裏巡邏?這裏很大,你不會全部都檢查一遍吧?」
「轉一圈也不會花太久,人老了,別的沒有,就是有時間,你們……」老人的眼神在他們之間轉了轉,問:「是不是對後面的地下室感興趣?」
蕭蘭草點頭,「看來你很清楚。」
「那是我唯一不去的地方,如果有秘密,只能在那裏。」老人認真解釋:「劉先生禁止我靠近,說如果違反,就開除我,我這麽大歲數,也不在乎幾個錢,不過我離不開它,從它是戲院時我就在這裏做事了,對別人來說,它只是座房子,可對我來講,它就是親人是夥伴,是有感情和生命的,它希望我陪它,我就會一直陪下去……」
老人進了歌劇院,帶他們直接去後面,一路上他唠唠叨叨地說着,歌劇院裏面的燈光都打開了,空間通亮一片,可以看到他說話時,渾濁眼裏閃過的熱忱光芒,仿佛口中的「它」不是死物,而是自己的情人,一切都要小心仔細地對待,不容許出現半點差錯。
「這裏從戲院改成歌劇院,又改成現在的會場,老人家你心裏不好受吧?」聶行風揣測。
「當然不好受啊,但我只是個打理的人,說了也不算,本來還說要拆掉的,後來劉先生改了主意,才改成會場,好好的古建築加了些不倫不類的西洋風,從那時起,後面的管理室和地下室的部分劉先生就不讓我再靠近了,不過好在它保住了,總比拆掉好,它沒有了,我都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
老人口氣中帶了幾分眷戀的情感,似乎真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唯一的歸宿,這種感情張玄是無法明白的,不過如果一個人的大半人生都在某個地方度過的話,相信那裏對他來說一定意義非凡,他忍不住問:「你沒好奇偷偷去看嗎?」
「年輕人,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好奇心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能平安過日子才是最好的,這裏啊,人多的時候還好,如果人少的話,還是不要待太久……」
小神棍就算再活幾十年,他的好奇心應該也不會減低半分。
聶行風在心裏吐着槽,問:「為什麽?」
「你們不覺得很冷嗎?這裏太陰了,尤其是管理室後面,所以就算劉先生不說,我也不會靠近的,它也一定不喜歡被改成這種陰陰的模樣……」
四人随老人進了後面的管理區,聽了他的話,都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張玄嘟囔:「比昨天更陰了,不會是因為快滿月了吧?」
他們拐進岔口,裏面燈光昏暗,可以隐約看到前方隐藏的封印,老人帶他們來到這裏後就不走了,說自己沒有鑰匙,要開門得請示劉經理或他的秘書,看蕭蘭草掏出手槍,張玄噗哧笑了,說:「手槍開鎖,我第一次見。」
蕭蘭草眼神瞟過來,「難道你要道符開鎖?」
「殺雞焉用牛刀?」
張玄笑嘻嘻走過去,拿出特制的鑰匙,插進鎖眼裏轉了幾下,啪答一聲,門鎖就開了,他得意地沖蕭蘭草挑了下眉,蕭蘭草擰開把手,走進去的時候,對他微笑說:「你又讓我長見識了,會撬鎖的不一定是小偷。」
「也可能是天師。」
張玄把他的話當做贊美,笑眯眯地跟進,但剛進門他的神色就馬上凝重起來,一道普通的房門将裏外空間完全隔絕開,衆人一進去就聞到了裏面怪異的氣味,連老警衛也感覺出來了,捂着嘴咳嗽起來。
其他幾人除了鐘魁以外都習慣了,張玄從随身帶的瓷瓶裏倒出兩顆藥丸,分別給了鐘魁和警衛,讓他們含住,別吞下,鐘魁見其他人都拒絕了,問:「這是什麽?」
「你不會想知道的。」
張玄笑得神秘,鐘魁猶豫了一下,還是含進了嘴裏。
空間陰暗,老警衛也是第一次進來,他找了半天,才找到照明開關,把燈光都打開了,裏面很大,走廊兩旁有幾個房間,挂着管理儲藏室等牌子,盡頭是另一扇門,上面貼着的黃紙發出嘩啦嘩啦的輕響,應該就是漢堡口中說的符箓。
提起漢堡,張玄突然想到漢堡出去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銀墨兄弟沒消息,漢堡也沒聯絡,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就見蕭蘭草走過去把門打開了,門上有鎖,但鎖壞掉了,門把歪挂在一邊,周圍有許多被砍過的痕跡,明顯是人為造成的。
随着開門,迎面一陣冷風沖來,像是俗稱的穿堂風,但風透着很重的寒氣,明明不冷,衆人卻都感覺到了涼意,遠處傳來單調的撞擊聲,在走廊上重複回響着,不過陰魂倒是沒出現,不知道是昨天被漢堡吃掉了,還是被困到了別的地方。
門的那頭是個類似大廳的空間,周圍有幾個并列房間,撞擊聲就是從某個房間裏傳來的,再往遠處是一排直下的臺階,老人走過去往下探頭看了看,下面沒開燈,看不到很遠,他氣憤地說:「這裏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一直很亮堂,一定是他們為了賺錢亂改房子,動了風水,所以才變得這麽冷!」
鐘魁也好奇地湊過來看,樓梯一路延伸到很遠的黑暗中,盡頭什麽都看不到,卻透着詭異的熟悉感,他看着那頭的黑暗空間,喃喃說:「原來老人家你也信風水的?」
「我不信風水,但我信神靈,每棟房子都有地基主的。」
地基主?
鐘魁神智恍惚了一下,突然間覺得就如老人說得那樣,他對這裏産生了歸宿感,這種感覺牽引着他,讓他不由自主沿着臺階向下走去,老警衛一把沒拉住,問他他又不回答,也急忙跟了過去。
張玄等人被撞擊聲吸引,都沒注意到鐘魁的不對勁,他們順聲來到那間房門前,張玄率先一腳把門踹開了。
失去了隔音門,裏面的聲音猛地變大,可以清楚聽到男人斷斷續續的求饒聲和哭泣聲,張玄走進去,摸到門口附近的開關按開,就看到裏面是個類似辦公室的小房間,桌椅淩亂的歪倒在地,一個男人正縮在翻倒的桌子後面,口齒不清地呻吟着。
蕭蘭草過去把桌子掀到了一邊,男人卻毫無反應,依舊縮在牆角,從口袋裏大把大把地抓出食物,努力往嘴裏塞。
由于塞得過多,他兩邊臉腮鼓得像花栗鼠,眼睛因為呼吸不暢大幅度凸起,眼白向上翻着,全身像是被利刀割過,許多地方都血肉模糊,雖然傷口不深,但數量過多,導致他蹲的地方溢了一灘血,他卻像沒知覺似的,哆哆嗦嗦的只顧着住口裏塞食物,并不時發出無法下咽的作嘔聲,不斷重複的行為,這副瀕臨死亡的模樣與其說恐怖,倒不如說是惡心。
男人狀态太凄慘,蕭蘭草一時間沒認出他是誰,說:「好像是劉正威?」
「我只知道這是個死人。」張玄嘟囔。
整個房間都透着腐爛後的屍臭,如果這裏不是太陰冷,劉正威的樣子一定更難看,張玄往前走了走,才看清劉正威不斷往嘴裏塞的是鳥食,他死前一定是神智錯亂了,才會這麽瘋狂的吃鳥食。
「怎麽會死在這裏?」
回應張玄的是從遠處傳來的驚叫聲,聶行風站在門口,聽到是鐘魁的聲音,急忙趕了過去,張玄怕有危險,也跟着追上去。
三人順樓梯跑到地下室,地下室燈光已經全部打開了,一片通亮,晃得人的眼睛都不得不眯起來,鐘魁就站在某個房間門前,房門大開,他卻沒有進去,而是貼在正對着房門的牆壁上,幾乎嵌進牆裏的緊密貼觸表露了他的驚慌,盯着裏面,表情茫然而失措。
「這裏……」匆忙傳來的腳步聲讓鐘魁驚然回神,看到聶行風等人,他擡起手指向對面,低聲說:「這裏就是我死亡的地方。」
即使不靠近,大家也能聞到房間裏散發出的腥氣,氣味太濃了,連符咒都無法蓋住那份死亡氣息。
聶行風順着鐘魁手指的方向走過去,就看到大開的房門裏擺放的簡易手術臺,靠牆是陳列醫藥器械的鐵架,器材雜亂簡陋,血液順着手術臺邊流了一地,稠稠的液體已經凝固幹裂,卻不難看出以這樣的血量,失血的人已無法生存。
聶行風馬上明白了鐘魁失措的原因,他們沒猜錯,鐘魁是死在這裏的,沒人理他,任由他一滴滴流血而死。
「那天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他們突然之間都跑掉了……」也許周圍陪伴的人很多,鐘魁沒像初次來時那麽驚慌,他慢慢平靜下來,說:「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想對他們說,我不怪他們取腎,不過麻煩走之前幫我把傷口縫好,我還沒活夠呢。」
自嘲聲中眼眸紅了,鐘魁沒想哭,但眼淚卻無法止住地流了出來,有些傷感,他想自己終于也找到歸宿了,就是這裏,他最後待過的地方。
肩膀被拍了拍,張玄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好起來之前,也許我們該多調集些人手過來。」
蕭蘭草看完房間裏的狀況,拿出手機打給總部想調人過來,張玄等人的身分特殊,所以他今天特意單獨前來,不過現在看來情況比想象中要糟糕,這裏已經确定就是地下醫院了,需要馬上封鎖現場。
可惜在地下室手機無法接通,蕭蘭草只好跑去樓上,聶行風見老警衛站在一邊,不知是不是被眼前這一幕吓傻了,表情有些呆滞,忙上前扶住他,問:「老人家,你還好吧?」
「……沒事,我沒事,我……就是沒想到這是……」
老人說得語無倫次,聶行風擔心他承受不住,便扶他上樓,張玄跟在後面,走幾步發現鐘魁還站在原地發楞,他問:「你還要在這裏緬懷一會兒嗎?」
鐘魁回過神,急忙追了上來,一行人回到樓上,蕭蘭草還是連不上總部電話,老警衛看到了,忙問:「是不是要報警啊?我去我去。」
蕭蘭草本來想自己出去打電話,但有點在意劉正威,見老人雖然表現得很害怕,但腳步踏得還算穩健,應該撐得住,而且劉正威的狀況也不便被普通人看到,便說:「那麻煩你了,打電話時請報蕭蘭草的名字,說歌劇院有狀況,讓他們馬上增援就行了。」
老人連聲答應,看得出他吓壞了,頭也不回的走得飛快,他走後,衆人又回到劉正威所在的房間,鐘魁只看了一眼他的慘狀,就立刻跑出去吐了,連帶着張玄讓他含的藥丸也被他吐掉了。
一個完全沒有鬼意識的鬼是無從理喻的,所以其他三人都沒去理會鐘魁,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劉正威身上,蕭蘭草撿了幾顆滾落在一邊的鳥食看了看,又嗅了一下,說:「裏面好像混了毒藥。」
「難道是丁許虹給他的那包鳥食?」
張玄很吃驚,他們跟蕭蘭草提過丁許虹在鳥食裏摻毒的事,蕭蘭草也命下屬告知劉正威了,劉正威不會笨得明知鳥食有毒還随身攜帶并品嘗吧,不過看他這狀況,不像是有人逼迫,而是知道有毒卻還是主動咽下的樣子。
「看他的屍斑,應該死亡四十八小時了,所以殺死劉非的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鬼魅。」蕭蘭草判斷完後,就一臉厭惡地把鳥食扔掉了。
「哇塞,你太厲害了,這種狀态都能看得出屍斑?」看到劉正威血淋淋的全身,張玄再次發出感嘆。
蕭蘭草噗哧笑了,鳳眸瞥來,「我其他地方也很厲害,有興趣試一下嗎?」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身旁射來冰冷氣息,聶行風什麽都沒說,但輕易就讓他覺察到了自己的不悅,蕭蘭草立刻收斂了,正色說:「看來劉正威是走投無路,自殺的,至于他是被毒藥毒死的還是被鳥食噎死的,要等法醫的驗屍報告。」
張玄正在觀察劉正威,沒注意到蕭蘭草的調笑,點頭稱是,「我如果被厲鬼猛追,恐怕也會選擇這條路的。」
從時間上算,劉正威在醫院看病時無意中遇到了鐘魁,之前丁許虹的突然自殺,陳青和張醫生的暴亡已經讓他感到了恐懼,于是很自然地認為鐘魁的出現是冤鬼索命,他倉皇逃竄,卻鬼使神差地躲進了歌劇院的地下室裏,結果被慘死的衆鬼纏住,要将他撕裂分食。
從外面被砍壞的門鎖,可以看出他當時的恐懼和走投無路,他弄開門鎖,想逃進有法術加持的房間,卻半路被惡鬼纏身,那時他只有兩條路走——像其他人一樣被生生撕裂,或者自殺。
像劉正威這種膽小鬼是無法承受在清醒狀态下被撕裂的痛苦的,所以他選擇了後者,明知鳥食有毒卻還是吞下了,也許是死前的經歷太可怕,讓他無法從那個狀态中解脫出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于是不斷的重複相同的動作,感受相同的痛苦。
至于為什麽鬼要附他的身去找劉非報仇,可能是劉非混黑道,堂口有供神,不附身的話,它們無法進去,看來骨妖的法力已經鎮不住它們了,才會讓它們這麽瘋狂的将害死自己的人一個個趕盡殺絕,而殺死所有罪魁禍首後,它們還是要回來,因為這裏是它們的墓地。
「真是個糟糕的惡性循環啊。」蕭蘭草嘆道。
「還是先把他超渡了再說吧。」張玄對劉正威這種小人沒什麽好感,不過也不能因此就漠視他的存在,上前一腳把他手中的鳥食踹飛,說:「好了好了,吃得差不多,該上路了。」
劉正威被他的喝聲吓了一跳,擡頭茫然地看他,蕭蘭草也一臉驚訝,失聲問:「這就是超渡?」
「不花錢還想怎樣啊?」見劉正威還呆呆傻傻的,張玄沒好氣地說:「你已經死了,不想變游魂野鬼,就趕緊去地府報導,想吃鳥食,下輩子有得你吃。」
「我……死了?」
「是的。」張玄雙手交抱胸前,看着他說:「你患了重病,死期早到了,勉強把命拉長,也只是讓自己更痛苦而已。」
劉正威眼神恍惚,似乎不太明白,但還是放棄了吃東西,扶着牆搖晃着站起來,張玄順手一指前方,說:「看看前面是不是有路?順着它走下去,那就是你該去的地方。」
「有……」
劉正威死前受到驚吓,魂魄不全,對張玄的話似懂非懂,但還是隐約看到了面前那條路,見他茫然走了過去,張玄很得意地沖身邊兩人挑挑眉,意思是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超渡手段多麽的有水準。
可惜張玄的得意沒持續太久,眼前劉正威即将走進那道輪回之道,四周驟然暗下,陰風拂過,一道豔紅身影擋在了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從路上拉開,尖叫道:「不許走!」
「虹姐?」鐘魁回來,剛好看到這一幕,當發現那女人是丁許虹時,失聲叫了出來。
丁許虹對鐘魁的叫聲置若罔聞,只惡狠狠地盯住張玄,似是在惱恨他的多管閑事,她還是死時穿的那身紅裙,但過于慘白的臉色,讓原本漂亮的紅衣此刻透出陰森森的氣息,長發披散,小腹凸起,是即将臨盆的狀态。
劉正威吓怕了,哆嗦着向後退,被她一巴掌打到一邊,那條輪回路被強烈的怨念影響到,瞬間消失無蹤,劉正威失聲哭了起來,叫:「路、路沒了……」
「他們在害你,那條路不屬于你的,」丁許虹看到劉正威,帶着情人般溫柔的神情,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柔聲說:「你看,我們的兒子快出世了,他需要你。」
白晰手指劃過淡淡光華,是丁許虹的尾戒發出的光芒,尾戒失落後,漢堡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沒想到是被丁許虹重新拿到了,尾戒定魂,鎖住她的魂魄,讓她如常人般在人間行走,并幫她孕育鬼嬰。
劉正威被她迷惑了,像是不願意,卻又不敢違抗,看到他的反應,張玄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丁許虹動了手腳,劉正威才會在死前經歷各種驚恐,導致死後還徘徊在這裏受苦,這個女人除了報複外,更多的是想留住他的魂魄,為了換魂,讓孩子可以帶魂魄出世。
這些陰損的做法丁許虹不會懂,一定是傅燕文教她的,劉正威固然作惡多端,但自會有報應在他身上,沒人可以随意拿走別人的魂魄,他冷笑:「癡心妄想!」
丁許虹的眼神轉向他,微笑瞬間變得淩厲,惡狠狠喝道:「滾!」
「敢這樣對我說話的鬼,你是第一個。」
張玄不以為忤,反手繞出索魂絲,丁許虹像是知道索魂絲的厲害,急忙向後退開,口中召喚陰魂同伴,叫道:「沒人可以奪走我兒子,你們都去死吧!」
周圍彌漫的陰氣被她的尖叫震動了,劇烈搖晃起來,強烈的晃動,很快波及到地面上,四人忙扶住牆壁,竭力穩住腳步,就見無數陰魂從房間各處的罅隙裏擠了進來,将他們團團圍住。
沒想到空間會一下子冒出這麽多魂魄,張玄急忙甩出索魂絲,将擋路的鬼魂逼開,丁許虹趁機抓住劉正威就要逃走,被蕭蘭草攔住,掏出手槍沖她扣下了扳機。
槍聲響起,子彈卻擦着丁許虹射到了別的地方,是鐘魁沖上來推開了蕭蘭草握槍的手,叫道:「別傷她!」
丁許虹趁機逃走了,還帶着意識恍惚的劉正威,難得的機會就這樣白白失去了,蕭蘭草火了,沖鐘魁喝道:「你知不知道鬼嬰出世的後果?」
鐘魁被他罵得心虛,讪讪地縮回手,說:「可她是我的朋友,我……」
「她已經死了,變成厲鬼別說朋友,她就連親人都不會認的。」
蕭蘭草拿這只笨蛋鬼沒辦法,邊說邊握着槍搜尋周圍,希望再捕捉到丁許虹,可她很狡猾,将陰魂召集後就立刻消失了,魂魄突然聚集而來,加重了空間的陰氣,根本無法再追到她的蹤跡。
陰魂愈集愈多,空間氣場被強烈的怨氣波及,震蕩得幾乎到了無法站立的程度,蕭蘭草轉頭問張玄,「怎麽辦?」
「先出去再說!」
造成現在這種狀況,鐘魁要負一半責任,不過現在罵他也于事無補,張玄揮舞索魂絲,将陰魂逼開,一手握住聶行風的手,踩着震動不已的地面往外走。
房門因為震蕩來回猛烈地拍打着,四人好不容易才頂住門板沖了出來,可是出來後卻發現走廊的狀況比房間裏更糟糕,燈具滅掉了大半,在無形中拉長了眼前唯一一條路。
或許是震動得過于激烈,連陰魂也感到了懼怕,顧不得攻擊他們,只在空間尖叫飛竄,所有叫聲加在一起,形成了非常恐怖的聲量,四人都禁不住捂住耳朵,這時候張玄想起了漢堡的好,這麽多食物,都是它的最愛,可惜不知這家夥跑哪裏去了。
震動聲愈來愈響,已不再是鬼魂的驚叫,而是仿似天崩地裂般的震吼,四人相互攙扶着勉強來到盡頭的門前,誰知房門打開後,呈現在眼前的是又一條長路,鐘魁楞住了,叫道:「我們來時的路好像沒這麽長吧?」
沒人理他,因為在下一刻整個空間更猛烈地搖動起來,像是被擲出的魔方,順着地面骨碌骨碌地轉動,被困在裏面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一起翻滾,瞬間天地颠倒了,四面的牆壁玻璃像是生了靈氣一般,向他們移動撞擊過來,四人失去了自主力,為了不被撞傷,各自抱頭滾動,匆忙中張玄只來得及叫了句董事長。
又一陣天旋地轉,空間總算漸漸平靜下來,可惜地面是傾斜的,張玄站起來,不防腳下一絆,又骨碌碌翻着滑了出去,眼見前方是無盡黑暗,不知連向何方,緊急關頭,他的手腕被一只手用力抓住,聶行風另一只手抓住旁邊一扇半開的房門,沖他叫道:「抓穩!」
張玄揚起索魂絲,繞上聶行風的手臂,聶行風向後一帶,将他拉上了斜坡,兩人順斜坡往前爬了一會兒,借着僅存的一束照明燈光發現這裏只剩下他們,蕭蘭草和鐘魁已不知去向。
張玄叫了兩聲,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轉頭看去,斜坡下一片黑暗,下面隐隐傳來陰魂們的凄慘叫聲,想到剛才的驚險,他心有餘悸,說:「下面不會是地獄吧?」
「人心不古的時候,天堂也是地獄。」聶行風站起身,向他伸過手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