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李易之向來不是什麽仁……
“你還記得我們剛出玉晖殿那會, 曾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
步雲夕想起來了,“我當時還奇怪來着,動物天性懼火,那會四周都起火了, 那貓怎麽還在?”
李谏道:“不錯, 動物皆懼火, 除非是被人訓練過。”
步雲夕奇道:“可誰會去訓練一只貓?”
李谏不由嗆了一下, 平時看她挺聰明的樣子, 沒想到也有這麽蠢笨的時候,估計是今日沒睡好,不過偶爾笨一下倒也蠻可愛的, “那不是貓, 是一只猴子。”
李谏一向習慣夜裏視物,當時便看到那是一只猴子, 只是那會不為意罷了,“你上次被藍珠郡主的靈猴所傷,我記得那只猴子便是白色的。”
“可那只白猴當時便被小妖殺了……呀, 不對,我想起來了,藍珠郡主的侍女當時說過,這靈猴有兩只。”步雲夕怔了怔,頓時明白過來了,咬牙氣道:“這猴子當真可惡, 竟敢放火害人!它莫非是想替它的同伴報仇?若被我逮到,定宰了它!”
李谏笑了笑,“可惡的不是這畜生,是它的主人。”
步雲夕方才是一時氣昏了頭, 此時再一想,便明白那只猴子不過是聽命于主人,“那你打算如何?”
“南诏這些年在聖朝的庇佑下,日子過得太舒适了,都快忘記自己的身份了。”李谏往她碗裏夾了片藕,臉上的笑意已消失,悠悠道:“看來是時候讓他們吃點苦頭了。”
“此事你我雖心知肚明,但她畢竟是南诏郡主,我們又無真憑實據,總不能真将她鎖起來拷問吧?況且,此事我看只是藍珠一人所為,南诏太子并不知情。”
“你說得對,此事不宜放在明面上講,總得顧及南诏的臉面,亦不能讓皇上為難。此事交給我,你只當什麽也不知道。”
李谏擡眸看向步雲夕,她左下颌仍有上次被猴子撓傷的三道淡淡的印子,右邊臉頰,手背和手腕上都有好幾處或被灼傷,或被刮破的小口。還有她的頭發,雖現在盤了個懶髻看不出異樣,但想必和自己一樣,已将被燒灼過的修剪掉了。
內疚,疼惜,感激,他一時也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何感覺,沖口而出,“即便賠上整個南诏,我也會替你出這口惡氣。”
他李易之向來不是什麽仁義君子,誰讓他吃了啞巴虧,他會不惜手段讓他吃更大的虧,連仇都沒得報的那種。
步雲夕也擡眸看他,目光相觸,兩人都不由自主想到昨晚那匆匆的一吻,都是心裏一陣急跳,雙頰發燙,于是各自錯開眼,裝作若無其事。一頓飯下來,竟再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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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更漏上的刻度已過了子時,從半山至山麓,那片原本繁星般的燈海,漸漸減弱,只剩了零星的燈火點綴在暮色中。
“明日還要早起,郡主還是早些歇息吧。”青衣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若睡晚了,明日精神不夠,如何狩獵?”
藍珠還坐在銅鏡前,饒有興致地往額上貼花钿,她的嘴角兩邊已貼了一對黑色圓靥,眉梢處各畫了一對鳳尾頰黃,“長安的女子真會打扮,這樣的妝容,父王的那些妃子從來沒試過。”
大功告成後,她又取過一條石榴紅長裙比在腰間轉了個圈,笑着問青衣,“好看嗎?我明日若是這樣打扮,飛麟哥哥會喜歡嗎?”
青衣側着腦袋看了幾眼,“明日既是狩獵,還是穿窄襦胡服方便些吧。這妝好看是好看,可若是一出汗,豈不糊了一臉?”
藍珠撅嘴道:“真掃興,你說飛麟哥哥為何非要去狩獵?和我一起游湖賞花不好嗎?”
青衣勸道:“郡主還是順着燕王殿下的意思吧,聽說明日那位靖王妃也會去,您若不去,豈不便宜了別人?”
藍珠懊惱地扔了裙子,“整個栖霞閣都燒了,那女人居然安然無事,還有那個胡女,也是完好無損,真是氣人。都怪雪花,不中用的東西!”
“怎麽能怪雪花呢,它已經做得很好了,那胡女那晚根本沒去栖霞閣。咦,說起來,雪花上哪兒玩去了,今兒好像一日不見它。”
青衣說着,走到窗邊往外吹了聲口哨,但雪花并沒有如往常那樣從外面跑回來。藍珠不耐煩地道:“別管雪花了,快幫我挑選一下,明日我穿哪件短襦好些?”
正說着,侍女捧着一只精美的錦盒進來,說是有個小宮監送來給郡主的。
青衣問:“可有說是替哪位貴人送來的?”
侍女搖頭,那小宮監只說是給郡主的禮物,将錦盒放下便走了。
那錦盒一尺見方,小巧精致,盒面鑲嵌着珍珠和玳瑁,捧在手裏沉沉的。青衣有點疑惑地道:“怎麽看着像個小棺椁似的?”
藍珠卻眼睛一亮,“胡說,一定是飛麟哥哥送我的禮物,快給我。”
她按捺着激動的心情,将蓋子打開,待看清裏面的東西,不由花容失色,啊地一聲将錦盒扔了出去。
翌日,天朗氣清,秋風飒飒,确實是狩獵的好天氣。
短短數日相處,李飛麟已和阿史那玥寧成了好朋友,時常一起切磋武藝,吃酒玩樂,今日也是結伴一起來到後山的獵場。阿史那玥寧今日穿着象征草原之狼的藍色錦袍,肩上站着一只被馴服的鷹隼,神奇十足,讓李飛麟羨慕不已。
林子裏一陣陣犬吠,數條獵犬似早已不耐煩,急欲掙脫繩套追逐獵物。玥寧手臂一振,鷹隼展翅而飛,在林子上空盤旋兩圈後往南飛去。
玥寧興奮地朝李飛麟擡了擡下巴,“走,把你的獵犬放了,我們往那邊去。”
李飛麟心不在焉地朝林子外張望,玥寧勾着他的肩笑道:“你再不快點,你的未婚妻便追過來了。”
這些天裏,玥寧已經知道了李飛麟和藍珠的關系,也看得出李飛麟并不喜歡這位藍珠郡主,時常調侃他。
李飛麟懊惱地甩開他的手,“她才不是我的未婚妻。”
玥寧笑嘻嘻地道:“你看,白天不要說人,剛說完人家就追來了。”
林子外一陣馬蹄雜沓,果然是藍珠和永嘉在一衆侍衛的簇擁下策馬而來,李飛麟于是大聲朝衆人道:“走吧,看看今天誰最厲害,獵物最少的人今晚作東,請大家喝酒。”
今日同來的還有不少世家子弟,李飛麟一聲令下,紛紛放了自己帶來的獵犬,呼嘯着一頭紮入林中。
這片林子是禦用獵場,幾乎沒有兇猛的野獸,多是鹿、狍、黃羚、野豬、野兔之類。李飛麟和玥寧折騰了将近兩個時辰,獵到的全是野兔和野雉,不由有些氣餒。
玥寧下了馬,坐在一截倒地的枯木上,解下腰間馬奶酒,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再遞給李飛麟,“喝幾口,歇息一下。”
李飛麟搖了搖頭,他喝不慣馬奶酒,接過侍從遞來的水囊,“你一天到晚喝馬奶酒,身上一股膻味,會有姑娘喜歡你嗎?”
玥寧哈哈一笑,“我在草原的時候,那些女人天天盼着我去找她們,她們稱我為草原上最英俊的狼,迄今為止,從來沒有一女人拒絕過我。”
李飛麟很是懷疑,捶了他一下,“你就繼續吹牛吧,你那天還說你的心上人無情地拒絕了你。”
玥寧擡起手臂聞了聞,并不認同,“我的心上人,我們連話都沒有說過,她才不是因為我身上的味道拒絕我。”
李飛麟大感好奇,“什麽?你連話都沒和人家說過?那她為什麽不喜歡你?”
“我雖見過她好幾次,但每次都只是遠遠地看着她。”玥寧懊惱地嘆了口氣,“我去求娶的時候,她的父親告訴我,她早已有心上人了,為了躲避我,連夜和她的心上人跑了。”
李飛麟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剛才誰還自诩是草原上最英俊的狼,原來你也有這麽一天……”
正說着,前頭一陣犬吠,應是發現了獵物。李飛麟扔下玥寧,招呼部下過去看看,很快發現了一頭剛成年的黃羚,打馬追了上去。
那黃羚動作迅捷,在林中左沖右突,李飛麟揚鞭催馬一陣疾奔,總算沒跟丢。跑了好一段,前方出現一條清淺的溪流,視野一下變得開闊起來。眼看那黃羚即将躍過溪流,李飛麟夾緊馬腹,自馬背上拉開玥寧送他的弓箭。
就在那黃羚一躍而起之際,只聽嗖的一聲,黃羚應聲而倒,跌落溪水中,濺起一片水花。有人在對岸歡呼,“中了!”
李飛麟有點意外,他還沒來得及放箭,不知是什麽人捷足先登,正疑惑間,便見對面林子裏走出兩男兩女,竟是靖王妃和她的侍從,她手中仍握着一把弓。
“燕王殿下,這只黃羚可是我們主子射中的,你來晚一步了。”武星武月跑到溪邊,朝李飛麟揚了揚手,合力将那頭黃羚拖了上岸。
原來她一早就到了。李飛麟心裏一陣竊喜,輕輕打馬涉水過溪,“你們來得好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