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玉書哥哥……
步雲夕朝他盈盈一笑, “是你來得太晚了。”
小妖将黃羚脖子上的箭矢拔出,提議就在此地将黃羚烤了吃。
步雲夕道:“好啊,我這兩日遵循醫囑,清淡飲食, 嘴都淡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李飛麟将缰繩扔給部下, 吩咐部下協助武星武月生火, 随即朝步雲夕走過去, “聽聞那晚的火起得突然, 整個栖霞閣都燒毀了,着實吓人,幸好你和九皇叔安然無恙。”
她今日的打扮和來骊山那日相似, 窄袖胡服, 梳着辮子,臉上雖有一兩個小傷疤, 但心情似乎不錯,笑着朝他道:“自我來長安,就沒過上安穩日子, 總是禍患不斷,也不知是不是和你九皇叔八字相克。”
李飛麟打趣道:“禮部的人當初莫非算錯了你們的生辰八字?要不再找他們重算一回?”
如果靖王和裴雲笙的生辰八字真如禮部所說是天作之合,真正的裴雲笙怎麽會在大婚當天就死了?小妖哈哈一笑,“殿下說得太對了,那幫老東西一定是算錯了,他們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八字, 可見禮部的人都是一幫騙子。”
李飛麟奇道:“水火不容?此話何解?”
步雲夕瞪了小妖一眼,小妖吐了吐舌,胡謅道:“我們老家的瞎子也給姐姐算過,說她若是嫁給靖王, 須經一水一火之劫,方有後福。哎喲,那邊的野花開得好美,姐姐,我去替你采些回來。”說着頭也不回地蹦走了。
李飛麟皺了皺眉,“還有這等說法?若按此說法,你已經歷了火劫,還差一個水劫……”正說着,見步雲夕已走到溪水邊,忙道:“哎,你小心些,有水的地方離遠點。”
步雲夕忍不住噗嗤一笑,彎腰洗手,“別聽小妖胡說,這麽淺的水,還能把人淹死不成?”
李飛麟看了看左右,見大家正忙着生火宰羊,于是從腰間囊袋取出一只小瓷瓶遞給步雲夕,“這是薦福寺的老和尚秘制的藥膏,據說對燒傷的疤痕極有效,昨晚才從長安送過來。”
“我并無大礙,何必大費周折?”
“并不費周折,恰巧我的部下也找他要,我托他一并帶過來罷了。”
步雲夕看了他一眼,道了聲謝。
只是尋常的一眼,李飛麟卻有點做賊心虛,耳根微微發燙,将小瓷瓶放到她身旁的石塊上,趁機俯身掬了把水洗臉,以免她看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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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武星武月已把黃羚收拾幹淨,李飛麟的部下也生了火,黃羚被一分為二,分別架在兩堆篝火上炙烤。不過片刻,林子裏便飄出惹人垂涎的肉香,而阿史那玥寧也循着香味找過來了,與他一道過來的還有藍珠郡主和永嘉公主。
李飛麟暗自生恨,用淩厲的眼神看向玥寧,玥寧很無辜地聳了聳肩,她們非要跟着他,他也沒辦法。
衆人見了禮後圍坐火邊,永嘉歡喜地道:“九嬸嬸,你可真利害,打了這麽大一只黃羚。我和藍珠忙活了半天,只打到一只兔子,最後還讓它跑了。下次你再狩獵,記得一定帶上我。”
皇後一向對她管束嚴厲,甚少能像今天這般狩獵取樂,興奮得小臉粉撲撲的。
步雲夕自然知道她的水平,只是對藍珠有點好奇,笑着道:“你就罷了,十箭九飛,林子裏的獵物都被你吓跑了。不過……藍珠郡主難道也如此不濟?我聽聞郡主在南诏時也酷愛騎射之術,弓馬娴熟,莫不是心懷慈悲不忍下手?”
藍珠自坐下後,一直偷偷打量步雲夕。她自以為那晚的意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昨晚那只錦盒裏裝着的,竟是雪花的屍體,這意味着她讓雪花縱火一事已被人察覺。讓她困擾的是,既然對方已知道她做的好事,為何不當面挑明,只把雪花殺了還給她,究竟是什麽用意?難道只是給她一個警告嗎?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見步雲夕問她,忙朝她笑了笑,“王妃說笑了,藍珠只是貪玩罷了,談不上弓馬娴熟,騎射之術更是遠遠比不上王妃您。”
永嘉撅着嘴抱怨道:“九嬸嬸,我哪有你說的不濟?我也有練騎射的,只不過沒您利害罷了,剛才有好幾回我都差點射中兔子了,可惜藍珠今日總是心不在焉的,也不替我補上一箭。”
步雲夕看向藍珠,“郡主今日氣色不太好,可是昨晚睡得不好?”
藍珠的臉色愈發難看,可是見她神色自然,不似有意試探,一時拿不準昨晚的錦盒到底是不是她命人送來的,勉強笑了笑,“許是昨晚睡得晚,有些疲憊。”
武星武月将烤好的黃羚肉切下分給衆人,阿史那玥寧嘗了幾口,感慨道:“我已許久沒吃過烤羊肉了,這黃羚讓我想起了在草原的日子,真是讓人懷念。”
李飛麟惱他把藍珠帶來,故意揶揄道:“你才來了長安多久?這麽快就想回去了?你到底是懷念你的心上人?還是懷念那些稱你為草原上最英俊的狼的女人?”
衆人皆笑了起來,玥寧白玉一般的臉頓時變得緋紅,“你這個壞家夥,故意曲解我,我并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說話間,瞥見步雲夕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時怔住了。
李飛麟用手肘撞了撞他,小聲道:“哎哎,不得無禮。”
玥寧再次紅了臉,朝步雲夕道:“王妃請見涼,是我失禮了。可你真的太像我的心上人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李飛麟不以為意,嘲笑道:“你又見過幾個中原女子了?怕是中原的美人,在你眼裏全都一個樣吧。”
玥寧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步雲夕心裏有點狐疑,只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世子認錯也不奇怪。”
有藍珠在,步雲夕只覺無趣,不久便推說自己累了,要先回去。
待出了林子,步雲夕對武星他們道:“你們不覺得那個玥寧世子很奇怪嗎?總說我長得像他的心上人。”
武星和武月一起看着她,仿佛她才很奇怪,步雲夕莫名其妙,“怎麽了?”
武月瞪着眼睛道:“大當家,你當真不認得他?”
步雲夕奇道:“我為什麽會認得他?”
武星啧啧兩聲,“上回你聽聞人家送禮金上山,還偷偷跑去看了人家幾眼。”
“什麽?他……他……難道竟然就是那個突厥商人?”步雲夕十分震驚,這世上居然有這麽巧合的事,“那次我只遠遠的看了兩眼,可我明明記得……那個突厥富商滿臉絡腮胡子,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再說,他既然是阿史那家的人,為何要隐瞞身份,騙我們他是商人?”
武星十分肯定地道:“我和武月到會客堂看得清楚,當日上山求娶大當家您的突厥商人,就是今日這位玥寧世子,他不過是把胡子剃了而已。至于他為什麽要隐瞞身份,我就不知道了。”
武月賊笑兩聲,“我說那突厥商人怎麽這麽豪氣呢,原來竟是突厥世子,難怪如此富有,願出三千兩黃金做聘。”
小妖撇了撇嘴,“故意隐瞞身份,還故意留一臉絡腮胡子,可見這個突厥世子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的,必是心懷鬼胎。幸好大當家跑到長安來了,依我看,無論樣貌、德性,他都比玉書哥哥差遠了。”
她提到阿史那玥寧,像是談論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武星武月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關系,也附和着說這位世子做事不磊落,活該娶不到大當家,步雲夕笑了笑,并不搭話。
此時一只雄雉拖着長長的尾巴飛過,小妖當即來了興趣,嚷着要用它彩色的羽毛做頭飾。為免彩羽受損,四人不敢放箭,只得用石子打它,雄雉受了驚,撲棱棱飛了上山,于是四人分散,成包抄之勢追過去。
那雄雉似有持無恐,飛飛停停,只要步雲夕追得近了,便展翅再飛一段,若是她不追了,它便悠悠地踱着小碎步,氣得步雲夕直咬牙。又追了一陣,那雄雉忽然沒了影,此時步雲夕已到了半山腰,透過婆娑枝葉,前頭碧瓦朱檐,竟有高低錯落的一片連廊并亭榭矗立在山崖邊,沒想到後山還有這樣的幽僻之處,應是供人觀景之用。
步雲夕放棄了那只雄雉,來到其中一座亭榭的欄杆前,從此處往外看,隐約能看到山腳零散的殿頂琉璃瓦。沒來由的,步雲夕忽然想起了李谏,他這兩日都伴随聖駕左右,不知此刻是在哪一座宮苑裏。
“七七……”
驀然,有人輕呼一聲,步雲夕頓時身子一僵。
她出生在七月初七,七夕,故小名七七。而這個小名,只有身邊最親近的人才這麽稱呼她,祖父,爹爹,她三個哥哥,除此以外,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這麽喊她。
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猛地轉身,一道清癯的身影就站在亭外。她的心似被重重錘了一下,連呼吸忘記了,“玉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