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腦中乍然閃過步雲夕三個……
酣睡一宿, 步雲夕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睜眼。用過早飯,武星傳話進來,步二請她去雲來鋪子一聚。步雲夕算了算日子,應是海長老那邊有消息了。
臨出門前, 發現冬生和秋水在外頭鬼鬼祟祟, 步雲夕招招手讓他們上前, “怎麽?今日還想跟着?昨兒跟了一日, 不累麽?”
倆人這才知道, 原來王妃昨天早就知道他們一直跟着了。秋火比較老實,讷讷地擺手說不是,冬生笑嘻嘻地道聲王妃萬福, “其實是王爺讓小的過來請示王妃, 喜歡哪種樣式的鞍辔?”
一邊說一邊獻寶似的展開一張圖紙,圖裏畫了兩三種時下流行的鞍辔樣式, “這是高橋鞍,這是後橋鞍,王爺說了, 好馬需得配好鞍方能物盡其用,王妃看上哪一款,他命匠人專門替您做一副。”
步雲夕有些意外,“你們王爺這麽早就醒了?”
冬生最是會賣乖,忙讨好道:“可不是,王爺還惦記着王妃想要那匹寶馬, 一早便吩咐小的辦此事了。呃,您放心,他今日不會去昭華閣。”
“就後橋鞍吧。”步雲夕知他誤會自己關心李谏的行蹤,也懶得理會, 冷着眼看倆人,“昨兒就算了,若再被我發覺你們偷偷跟着,小心我敲斷你們的腿。”
昨天一出門,步雲夕就發覺他們被人跟着了,但昨天她只是打算帶小妖在長安游玩,所以并有沒理會他們,由得他們跟着。
冬生和秋水忙應了,垂首恭送,小妖臨走還朝倆人做了個鬼臉。
從勝業坊到西市,原本只是一個時辰的路程,但今日不知為何,越靠近西市,路上的行人越多,待到了延壽坊外,馬車已完全駛不動了。步雲夕只好下了馬車,讓武星和武月在延壽坊等,自己則和小妖步行進西市。
到了西市,方知原來今日有集市,城郊的百姓一早進了城,挑着貨物沿途販賣,還有耍雜戲的、蔔卦算命的、賣唱的,頗是熱鬧。
“兩位公子,店裏新進了幾張上好的白狐皮,極是稀有,今年長安的貴公子們都喜歡白狐皮做的披風。對了,還有些鹿羔皮,用來做靴子最适合不過,兩位進來瞧瞧?”順子和六鳳如今俨然成了能說會道的夥計。
“大當家,二當家在裏頭等您呢。”兩人進了鋪子,六鳳留在外頭繼續照看,順子則領着步雲夕和小妖到後頭的小花廳,“怎麽不見武星武月哥兒倆?”
小妖道:“人太多,馬車進不來,他們在外頭等。”
順子打量着小妖那身華貴的服飾,羨慕地問個不停,“那啥,靖王府裏頭是不是很氣派?那些貴人們真的頓頓山珍海味?你進過皇宮嗎?”
小妖遞了一包蜜餞給他,“喏,宮裏賞賜的,大當家說讓大家嘗嘗。靖王府裏頭當然氣派了,連茅房都點着熏爐,還有香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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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門外閑聊,步雲夕則在裏頭,接過步二遞來的信。
“海長老已為老莊主驗屍,這信是今早收到的。”
步二那兩道比平時彎得更低的八字眉,讓步雲夕心裏有不祥的預感。果然,海長老在信裏道,步青雲左肩上,也有一枚毒針,中的也是蜾蠃毒,與靖王身上的如出一轍。
兩人皆沉默不語。好半晌,步二才道:“都怪我大意,老莊主出事那天,是我先找到他的,當時只以為他老人家……沒想到竟是中了毒。”
步雲夕道:“那蜾蠃毒如此陰險,連海長老都看不出,哪能怪你呢。我記得第二日你曾下山到祖父住過的客棧問過,可有發現端倪?”
雖然當時大家都以為步青雲是壽終正寝,但步二為穩妥起見,仍到步青雲會友的小鎮走了一趟,“老莊主落腳的客棧,他每年都住上幾回,夥計都認得他,說前一晚确實有個男子到訪,與老莊主在房裏吃酒敘舊,第二日夥計送水到房間,才發現老莊主已離開了,房裏一切如常,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也正因如此,我壓根就沒懷疑過老莊主是被毒害的。”
“步二叔,如今您有何想法?祖父莫非是在回焉支山的路上被人暗算的?”
步二沉吟片刻,“那毒針又輕又細,若離得遠則力道不足,需得離得近些方能得手,且海長老在信上說,毒針的位置在老莊主左肩,可見那人是正面偷襲的莊莊,但以老莊主的身手,尋常人很難暗算得了他,依我看……必是熟人所為,老莊主對那人根本沒有防範。”
步雲夕的心一沉。
步二問道:“大當家,如今你有何打算?”
“繼續留在長安。”步雲夕将海東流的信點燃燒了,沉聲道:“那人先是害死祖父,如今又想害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将那人揪出來問個清楚,替祖父報仇。”
步二略一遲疑,終是問道:“如果……此事真如海長老所說,和杜玉書有關呢?”
步雲夕又想起海東流那日的話,他不能親自動手,但他身邊的人卻可以……
“玉書哥哥如今就在詠翠山莊,我一定會找到機會見他,到時自會問個清楚,若社家真和祖父的死有關,我……”她頓了頓,終于道:“絕不姑息。”
今日西市的人實在有點多,連走路都得小心別踩了別人的腳,李飛麟皺着眉頭,不耐煩地吐了口濁氣,“不找了不找了,人這麽多,怎麽找?回去。”
安蓮卻道:“南诏太子三日後便到,若這兩日找不到郡主,不好交代。”
李飛麟哼了一聲,“她這麽大一個人,還怕丢了不成?等她父親到了長安,她自會現身,何必現在費心去找?”
今日一大早,李飛麟便接到南诏太子命人星夜兼程送來的密信,藍珠郡主貪玩,幾天前只帶了一名侍女,偷偷離隊私自前往長安了,太子擔心愛女出事,請李飛麟出面幫他找女兒。畢竟是郡主,要顧及身份,李飛麟不便大張旗鼓,只帶了十多名親信出門,想着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是西市,便先到西市尋人了。
“大概不會丢,丢了也是活該。可南诏太子既然私下傳信與你,他又是你的舅舅,你不幫忙說不過去。找不到是一回事,可不找的話,則是你不對了。”安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邊看了看前頭熱鬧的人群,一邊斜睨李飛麟一眼,“殿下自昨晚從昭華閣回來,便一直悶悶不樂,發生何事了?你看上的姑娘和別的恩客睡了?”
李飛麟的臉不由一黑,“我看上的人,還會讓她跑了?”
安蓮啧的一聲,“你的臉皮向來薄得和紙一樣,我看你酒是喝了不少,卻沒真醉。你啊……如今正當年少輕狂的時候,何需如此壓抑自己,酒要敞開了喝,玩樂要盡興而歸,有喜歡的女子,便大膽博取她的芳心,如此才不枉這一場過眼韶華。”
李飛麟雖不屑地哼哧一聲,卻有種被人看穿了心事的懊惱和心虛,只得別過臉不理他。從昨晚到現在,他腦中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靖王妃執壺豪飲醉卧胡床的情景,有好幾次他都看呆了,幸好當時大家顧着玩樂,沒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他當時還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喝多了一時失态而已,可當最後看到她緊貼着李谏,在他耳邊暧昧地說悄悄話,他的心莫名就有了種說不清的嫉妒和難受。而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直延續到現在……
“那邊人多,過去看看。”他擡腳走了幾步,忽然怔住。
斜對面一家賣絹花頭飾的鋪子檐下,站着一白衣人,身長玉立雌雄莫辯,竟然就是讓他惆悵了一晚的靖王妃。
鋪子裏不知誰家的小童,手裏拿着兩個面具在玩,忽然跑到靖王妃跟前,咿咿呀呀把面具遞了給她。她低頭逗他,又笑着幫他帶上面具,那小童歡喜地蹦了蹦,又把手中的面具遞給她,咿呀說着什麽,似乎要她也戴上。她接過面具,捏了捏小童胖乎乎的臉,随即将面具帶上。
喧嚣的鬧市忽然安靜了下來,熙攘的行人似都消失不見,李飛麟眼中只看到那個身穿白衣,戴着白色宮裝麗人面具的人,身體仿佛已不受控,呆呆地動彈不得,腦中乍然閃過步雲夕三個字。
“咦,那邊發生什麽事了?”安蓮被遠處的一陣喧嘩聲吸引,并沒有發覺李飛麟的異樣,“好像有人在争執,過去看看。”
那邊步雲夕也隐約聽到争執聲,心裏一跳,忙把面具摘下還給小童,往那邊趕去。
街角一空曠處有人在耍猴戲,圍了一圈人,争執聲正是從此處傳出。步雲夕趕來時,果然見小妖正和另外兩人在争吵。
那兩人一個貴公子打扮,一個則是書童打扮,但一看便知也是兩個妙齡女子。書童打扮的女子肩上蹲着一只小白猴,聲音頗尖利,正趾高氣揚地朝小妖道:“憑你也配喂它?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以為它是這耍猴戲的普通猴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