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張俏臉帶着三分醉意,……
“就你記性好了?”李谏哼了一聲, 臉色有點不自然,重新端茶抿了一口,又問秋水,“那王妃攏共去過幾次若拙苑找我?”
“王爺請放心, 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
“确實沒有, 成親以來, 王妃一次都沒去過若拙苑, 也沒到花園偶遇過您。”
“那王妃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麽呢?”李谏詫異極了, 但說完才發覺這問題他今天已問過好幾回了,于是他看向秋水,語氣不善, “那看來你一天到晚閑得很了。既如此, 明兒王妃到哪兒你到哪兒,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麽。”
“啊……這……”秋水很是為難, “可王爺,王妃每回出府,都不帶小的……”
李谏睨着他, 覺得這小子笨死了,“她不帶你,你不會偷偷跟着?”
“這……是,小的知道了。”秋水十分委屈地應了,弄不明白靖王今日中了什麽邪,突然對王妃的事來了興趣。
冬生見秋水愁眉苦臉, 正偷着樂,冷不丁聽到靖王添了一句,“冬生明兒也一起跟着,弄不清楚就別回來了。”
至于為什麽今天忽然對裴雲笙的事來了興趣, 李谏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大概是因為她那句“看來你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娘親”刺激了他,他後知後覺地發覺,何止裴太妃,他對自己的王妃也一點不了解。
以前是心裏抗拒她姓裴,打定了主意不讓她接近自己,如今雖也介意她姓裴,可有時人就是這麽奇怪,自己不允許,和別人根本不需要他允許是兩回事。也許是一向傲驕慣了,當他逐漸發覺裴雲笙比自己更加不在意對方時,心裏又有點不舒服。
這點小糾結,讓他第二日一整天都有點心不在焉,以致連李飛麟都看出些端倪,“我說九皇叔,你今晚是怎麽了?我一壺都喝完了,你倒好,杯子還是滿的。”
昭華閣三樓的雅間,李谏宴請大理寺卿王子順,禮部侍郎葉長青,李飛麟和柳乘月作陪。李谏回過神來,抱歉一笑,将杯裏的酒飲盡。
“何太醫這一死,保全了家人,也是值了,他的幺兒還不滿一歲。”王子順邊說邊舉杯,陪靖王幹了一杯,又接着道:“昨兒聽說,何家即将舉家遷到嶺南韶州,劉相私下承諾,明年保薦何家長子出任韶州太守。”
葉長青卻呵呵兩聲,“韶州,這一路山高水遠的,誰知道會發生意外。”劉相是太子的外祖父,言下之意很明顯,“我若是何家長子,才不會離開長安,還圖什麽太守一職,真是個蠢人,留在長安,至少還保住一命。”
李谏無意再扯和太子有關的事,轉而問葉長青:“南诏太子來長安的事,安排得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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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青回道:“已安排妥當,這次南诏太子攜藍珠郡主同來,聖上特意賜住紫麟閣,據說這位藍珠郡主天真爛漫,貌若星辰,許多南诏貴族少年為搏她青睐,時常大打出手,是南诏皇室的掌上明珠,稱她為南诏之珠。”
李谏哦了一聲,臉上露出促狹之意,朝李飛麟道:“恭喜七郎了。”
李飛麟不意話頭忽然轉到了他身上,一愣之後臉色不自然起來,“有何好恭喜的?”
李谏笑着道:“這位藍珠郡主是你的表妹吧,你母妃當年有南诏第一美人之稱,想必這位郡主的容貌不輸你母妃當年,不然也當不起這南诏之珠的美譽。你若和她共結連理,倒是一樁美事。”
葉長青、王子順、柳乘月都笑着向李飛麟舉杯道喜,李飛麟一臉的不情願,黑着臉道:“什麽南诏之珠,不就一個普通女子,三年前我見過一面,依我說,昭華閣裏随便一位姑娘都比她漂亮。”
三年前南诏王六十大壽時,他曾去過一趟南诏給外祖父祝壽,他只記得這個表妹膚色不怎麽白、眼睛很大,除此之外絲毫沒給他留下什麽印象。
李谏嗤地一笑,“三年前,人家才多大?你別不好意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今年十八,南诏太子這個時候攜女前來,用意很明顯了。回頭我這個當叔叔的替你好好把個眼,看看這南诏之珠是否配得上咱們李家七郎……”
衆人皆笑,李飛麟正待辯駁,忽聽柳乘月朝李谏道:“殿下,冬生和秋水來了。”
李谏有些詫異,随即命兩人進來說話,“你們怎麽來了?何事?”
秋水見禮後,神色有些遲疑,“回王爺,是……是王妃的事。”
王子順和葉永青見是靖王家事,識趣地起身告辭。待兩人走後,秋水才禀報道:“王爺,按您昨兒的吩咐,我和冬生一早就偷偷跟着王妃出了府……”
正在喝梅子湯解酒的李飛麟一聽,差點嗆着,柳乘月臉上也露出異色,只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給李谏添酒。
只聽秋水又道:“王妃今日帶了小妖和最近從肅州來的兩名侍衛一同出府,早上先是去了東市的霓裳閣、璞玉齋、藏弓樓,晌午在魏家莊用的飯……”
“慢着……”李谏喊停,霓裳閣是賣绫羅綢緞的,璞玉齋是賣首飾的,這兩家店在東市都頗有名氣,唯獨沒聽說過藏弓樓,“這藏弓樓是做什麽營生的?”
冬生接話道:“回王爺,藏弓樓是專門做刀劍兵器的,小的偷偷跟進去了,是王妃那兩名侍衛嫌咱們府裏的刀不好使,王妃在藏弓樓新置了兩柄彎刀給他們。”
李飛麟嘿了一聲,“肅州裴家的女子果然不一般。”
見李谏沒再說什麽,秋水接着道:“用過飯後,王妃又去了安仁坊的薦福寺,登了小雁塔,然後一路往南,在曲江池泛舟游湖,一直到黃昏才離開。”
“然後呢?回府了?”
“還、還沒呢……”
李谏劍眉一挑,“既然還沒回府,那你們不跟着,來這兒做什麽?”
秋水期期艾艾地看了李谏和柳乘月一眼,有點為難,冬生又接過話頭道:“回王爺,我們一直跟着呢,王妃上昭華閣來了。”
李谏一臉詫異,“什麽?上這兒來了?她如何得知我今晚在這兒?”
冬生嘻地一笑,“王爺誤會了,王妃不是來找您的,她将整個二樓包了,正和閣裏姑娘們飲酒作樂呢。我和秋水剛才見到春晖,這才知道您在此,所以上來禀報您。”
“她……她包了整個二樓?”李谏幾乎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和閣裏的姑娘們飲酒作樂?”
李飛麟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一笑撐案而起,“九皇叔,是真是假,咱們到二樓一看便知。”
早有下人告知柳乘月,有位姓雲的公子今晚将二樓包下了,還把樓裏最漂亮的十多位姑娘叫去做陪。昭華閣素來是長安城出了名的銷金窟,有名氣有地位的權貴時常在樓裏一擲千金,柳乘月根本沒放心上,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位雲公子竟然就是靖王妃。看着李谏飛快下了樓,她心裏有些氣悶。
二樓原本有好幾個雅間,但現在雅間的栓屏門全被移走,整個二樓成了一個敞開的大房間。房間兩邊一排燈架,四個角落各有一只大鼎,裏頭燒着炭火,房裏暖如春日。地板光可鑒人,由遠到近放了六個青銅壺,房裏的人按對陣雙方分成了兩隊,每隊十人,正在玩投壺。
每個青銅壺上都有三個大小不等的口子,每人手上有兩支箭簇,按距離遠近、壺口大小算籌,投中最遠、壺口最小的,得籌最多。每次投壺,中了的記籌,若是沒投中,那一隊所有人便得馬上罰一杯酒,最後累計得籌多的一隊勝,而輸的一隊如何罰,由贏的人說了算。
李谏三人來到二樓時,簡直驚呆了,因為整個二樓此時已被陣陣歡呼喝彩聲淹沒,震耳欲聾。李谏驚訝地看到,好幾個平時以矜持孤傲出名的姑娘,此時正簇擁着一名年輕俊俏的男子,嘻嘻哈哈地喊着雲大公子。
再看那位雲大公子,頭束掐金絲紗冠,一身白绫單衣,玉帶金鈎,一張俏臉帶着三分醉意,鳳眸含笑波光流轉,一手持杯一手托腮,側身伴倚在胡床上,意态風流,不正是穿了男裝的裴雲笙嗎?
另外一邊,那個叫小夭的侍女也是男子打扮,盤腿坐着,俏臉因飲了酒而微紅,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手中直接拿着一壺酒,身邊也是圍着一堆美人,有的替她垂肩,有的喂她吃葡萄,一陣陣莺聲燕語,稱她雲二公子。
此時正輪到步雲夕那邊一個叫青羽的姑娘投壺,她自知手笨,為穩妥起見,便往離自己最近、壺口最大,只有一籌的壺來投,結果還是投不中,害大家喝了一杯。到第二箭時,她生怕自己又投不中,于是笑着喊饒命,要雲大公子替她投。
小妖這邊的姑娘們頓時不依,最後小妖道:“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若是大當……”她正想說大當家,幸好守在一旁的武月及時咳了一聲,她回過神來,改口道:“若是大公子投,必須投第三個打後的壺,且只能得一籌,若是投不中,卻要罰兩杯。”
青羽噫了一聲,嬌嗔道:“雲二公子好小氣,這是為難大公子呢,那還是奴家自己投得了。”
“拿來!”步雲夕醉眼朦胧,将手一伸,“我若投不中,罰三杯!”
兩邊的姑娘們都歡呼起來,“雲大公子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