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子妃表面風光,實則是……
她說着掩面而笑,仿佛真是那麽回事,步雲夕笑笑,回了幾句以後多來之類的客套話。其實上回在宮宴上,兩人已見過一面,寧王妃無論外貌或家世都不如太子妃,人也內斂,步雲夕對她并沒有什麽印象。這會兒細看,寧王妃身段不高,腰身因生育略顯豐腴,臉蛋也圓圓的,還好膚色白淨,看着有種珠圓玉潤的富态。
寧王妃熱絡地聊着城中趣事,步雲夕不耐煩這種應酬,尤其對着一個比自己年長,卻不斷喊她做嬸嬸的人,表面客氣,心裏只盼這頓飯快點結束。有侍女托着漆木盒一路過來,秋水迎上前問了,随即将兩個盛着食材的精美瓷盞分別呈到兩人案上。
“咦,這是什麽好東西?”寧王妃笑着問。
秋水恭聲道:“怕是讓您見笑了,不是什麽金貴東西,是油漬鲥魚和七寶五味粥,因着咱們王妃愛吃,王爺特意請了個江南廚子,也是巧,今兒早上才到的,正趕上寧王妃來了。王爺說了,請兩位王妃品嘗一下,看看這廚子的手藝是否稱意,若是不稱意,他便辭了再尋一個。”
步雲夕想起來了,“成親”第二天進宮時,她在裴太妃面前說過自己愛吃這兩樣,這靖王倒是好記性。但她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靖王這麽做是因為喜歡她,不過是當着外人的面故意演戲,好讓別人以為他們夫妻恩愛罷了。
果然寧王妃笑着道:“九皇叔果然是個會疼人的,真真是羨煞旁人了,嬸嬸好福氣。不過我今兒運氣也不錯,來得巧,有口福了。”
步雲夕不置可否,兩樣都嘗了一下,不得不說,這廚子的手藝果然不錯,尤其那道油漬鲥魚,用的是手指長的小鲥魚,先炸後漬,外脆內嫩,連魚骨都可以直接吃,她一連吃了好幾條。
寧王妃朝素音笑着招手,“快把你家主子這魚撤了,這魚雖好吃,畢竟是用油漬的,吃多了不克化。”又朝步雲夕道:“太妃娘娘可是等着抱着孫子的,新婚燕爾,最是容易懷身孕,嬸嬸你可千萬別貪嘴,這會要是吃壞了肚子,錯失良機。”
步雲夕眼巴巴看着素音把鲥魚撤走,心裏十分不爽,“不就幾條魚,哪有那麽容易吃壞肚子了。”
寧王妃啧了兩聲,“嬸嬸你是太年輕,不明白其中要害。女人的身子一定要養好,不然以後吃虧的可是咱們自己,你看太子妃……”
她忽然頓住,似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尴尬地看了看步雲夕。步雲夕心裏頓時敞亮,看她這欲言又止的模樣,自己若不順勢問一句太子妃怎麽了,今晚這飯怕是吃到月上柳梢頭也吃不完。
于是她很配合地給出個好奇表情,“太子妃怎麽了?”
寧王妃有點為難地看了看左右,但見步雲夕沒有讓侍婢們退下的意思,只好壓低聲音道:“其實詳情我也不知,但聽我家王爺說,太子最近四處托人尋一味稀罕藥材,但太子自個兒好好的,怕不是尋給太子妃的”
“哦?什麽藥材如此稀罕,竟連太子也要四處張羅?”
寧王妃略帶嘚瑟,以袖掩唇神秘兮兮地道:“龍須。”
“龍須?”步雲夕想起那晚宮宴,她和素音無意中聽到的太子和何太醫的對話,太子确實要找龍須,但并非為了太子妃,但她還是很配合地問道:“這龍須到底是何寶物?世上莫非真有龍?太子妃不是正懷着身孕?要龍須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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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妃往自己嘴裏夾了一只蝦仁,這才悠悠道:“這世上是否真有龍我不知道,但這龍須據說是蛟螭的須。前朝哀帝在位時,沉迷煉丹修道,醉心長生之術,相傳為了煉成仙丹,需以龍須為引,于是廣派爪牙四處捕捉蛟螭。民間老百姓不知就裏,以為只要吃了龍須便能得道成仙,一時間捕捉蛟螭成風,紛紛跑到深山老林裏四處尋找蛟螭,以致那些年蛟螭幾乎絕跡,如今已極為罕見,據說只有南诏境內人煙罕跡的山林裏才能覓得一二。”
有關前朝最後一個皇帝沉迷修道的事,步雲夕早些年在茶館聽說書人講過,據說那個皇帝為了煉丹,每日要殺一百個童男童女取血作引,極其殘暴不仁,老百姓紛紛把自家孩子藏起來,有的不惜舉家躲進深山避世。也是屋漏偏逢夜雨,那幾年天災不斷,皇帝不但不反省自身,還變本加厲四處抓童男童女進宮供他煉丹,百姓們連肚子都填不飽,還得遭受骨肉分離之痛,忍無可忍,終于引發各地暴/亂,李家正是那個時候舉的反旗。
“如此說來,那龍須豈非價值連城?沒想到太子對太子妃寵愛至此,不惜一擲千金求藥,真是讓人羨慕。”
寧王妃十分滿意步雲夕如此上道,抿了口酒才道:“這龍須據說能治百病,根本就是稀世之寶,價值幾何難以衡量。但是呀……太子尋龍須,是否真為了太子妃,我看未必。”
步雲夕看了她一眼,心道明明剛才是你自己說太子為了太子妃四處尋龍須的,怎麽轉眼又自打嘴巴了。
寧王妃似也察覺自己的失言,尴尬地笑笑,“哎,還不是聽我家王爺說的,說太子最近不但找龍須,還偷偷從宮中太醫院取了不少珍貴藥材,你也知道,太子至今無子,皇上對此一直不滿,所以我家王爺猜測太子要這些東西,是為了讓太子妃懷個龍孫。嬸嬸你不知,我家王爺是個憨兒,雖明知太子私自從太醫院盜藥不對,但想着他求子心切,便替他瞞了下來。我想着嬸嬸不是外人,跟您說了也無妨。”
步雲夕暗自好笑,這夫婦倆真是絕配,一個負責裝好人,一個負責四處告密,卻不知道自己這會告密告到太子盜藥的消息源頭來了。但步雲夕還是問道:“那剛才你又為何說未必?”
寧王妃嘆息一聲,“嬸嬸你剛來長安有所不知,太子妃表面看着風光,其實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這下步雲夕是真好奇了,“何出此言?”
寧王妃低頭咳了幾聲,步雲夕終于回過神來,朝秋水使了眼色,除了素音,秋水和其餘侍婢都遠遠退至階下。
寧王妃這才道:“其實宮裏的人都知道,太子根本不喜歡女人,若不是為了生個兒子,他才不會踏進太子妃的房門半步。”
“太子是個斷……袖?”步雲夕不由睜大了眼睛,她依稀記得當時太子提到一個叫“玉郎”的,不知是什麽人。
“太子妃是皇後娘家的人,皇後為了讓太子妃誕下嫡子,規定太子每月初一十五必須在太子妃房中留宿,至于東宮其餘的妃嫔,太子根本連一眼都不多看的,可太子妃這些年一直生的都是女兒,也不知幸是不幸。”見步雲夕似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便補充道:“你想啊,自己的夫君,為了傳宗接代才勉強到自己房中來,本就不幸,若真生了個兒子,他怕是再也不來了。所以我說,太子妃表面風光,實則是個可憐人。”
步雲夕點點頭,“那依你看……太子尋龍須究竟為是了何人?”
寧王妃撇了撇嘴,語氣帶着點不屑,“誰知道呢,早些年太子行事不知收斂,有一回在大慈恩寺,看上了一個陪家人上香的小郎君,強行要把人帶走,哪知那小郎君是個剛烈的,誓死不從,竟一頭撞死在大雄寶殿的佛像上,大慈恩寺的主持一狀告到皇上那兒,皇上惱極,把他打了一頓關進地牢,不許禦醫醫治,也不許人送水送飯,皇後和太子妃天天跪在殿外皇上也不理,關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太妃娘娘幫着求情,皇上才把他放出來,放出來那會,人都快沒氣了,這兩年他可是學乖了,收斂了許多。”
寧王妃對自己今晚的表現很滿意,該透露的透露了,還籍着太子的八卦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臨走時一再邀請步雲夕,請她一定也找天去寧王府做客。
回芝蘭苑的路上,步雲夕打着哈欠看向素音,見她依舊神色怔怔的,問道:“你今天幹嘛去了?臉色這麽難看,若有人欺負你,盡管和我說,我替你出頭。”
素音朝她感激地笑笑,“沒事,我今天原打算去看望一個同鄉,但沒找到人,便四處逛了逛。”
步雲夕觑着她眼神閃躲,明顯是在說慌,但她既然不願說,她也不好再問,于是岔開話題,“方才寧王妃說的太子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嗎?”
素音想了想,“估計是真的,寧王一直想拉攏靖王,但靖王為了避嫌,極少與他來往,如今靖王成親,寧王自然想通過王妃拉攏兩人的關系,太子的那些破事都是現成的,又不用花銀子,她自是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
步雲夕嗯了一聲,“我算是見識了,這些含着金枝出生的人,住着富麗堂皇的殿宇,穿着精美的錦衣華服,吃着昂貴的山珍海味,卻做着最荒誕無恥之事,簡直是斯文……”
話未說完,素音拽了拽她的袖子,“王爺。”
靖王李谏就站在青石小路邊的一株柳樹下,一身月牙白長袍,手執玉骨扇,意态閑适,臉上漾着淺笑,大概是刻意等候在此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雲笙,今晚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