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定叫她生不如死,後悔……
“你錯了,大財迷不是步青雲,是他兒子步步金才對。”李谏朝李飛麟道:“步青雲年輕時四處闖蕩,有一回在江南游玩時不慎落水,他功夫雖了得,卻不懂水性,幸好被路過的一首商船所救,船主是個做絹帛生意的商人,當時他的女兒也在船上,對年輕有為的步青雲一見鐘情,步青雲為報這位商人的救命之恩,娶了他的女兒為妻。步步金大概是繼承了外祖父家的生意頭腦,腦子特靈活,特會專營,且眼光獨到,年輕時便靠南貨北調賺了不少錢。不過他們家真正賺錢的生意,是馬。”
“馬?”李飛麟疑惑道:“你是說……淩霄山莊居然買賣馬匹?”
李谏點點頭,輕笑道:“講真,步步金這人還蠻有意思的,是個被江湖耽誤了的生意人。你也知道,朝廷一向馬源不足,而中原的絹帛、茶葉在西域又極受歡迎。步步金看準時機,從南方囤入大量物廉價美的絹帛和茶葉,再到西域各國物色優良馬種,以貨易馬。焉支山下是一大片廣袤的平原,水草豐沛,用來牧馬最是合适不過。
中原地區雖也産馬,但中原的馬和西域的馬難以比肩,以往朝廷為滿足軍需,會直接從西域購馬,價格昂貴不說,一路長途跋涉,損耗極大,到中原後大都成了病脊馬。
步步金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用絹帛、茶葉從西域換回良馬,再在焉支山牧場放養,等馬兒逐漸适應了當地的水土和氣候,再賣給朝廷或中原客商,從中獲利。他的馬體格強壯,比中原馬強多了,價格又比直接從西域買要便宜,北方不少州府都和他做過交易。”李谏頓了頓,看了步雲夕一眼,“就連肅州,你們裴家也曾找過他買馬。”
步雲夕聽得膽顫心驚,“當真?我怎麽沒聽說過?”
她不是裝,是真不知道步步金居然有和朝廷做買賣,她一直以為他的主要客源是中原客商。淩霄山莊一直嚴禁莊裏的人和朝廷有任何瓜葛,看來步步金是刻意向她和步青雲隐瞞了和朝廷做買賣的事。
李谏不以為然,“你們這些閨閣小姐,自然不關心這些。照我看,若不是投錯了胎出生武林,步步金沒準早就成一方豪紳了。不過他做生意雖有一手,做人卻不怎麽樣,許是錢多了,心高氣傲,愛四處顯擺,尤其他那三個兒子,更是酒囊飯袋,結識了一群豬朋狗友,慣會作威作福。去年年底,這三兄弟跑到金陵游玩,臨時起意要到鎮江樓賞月,恰好那日是金陵天福門的少公子娶妻的日子,包下整座鎮江樓宴請親朋,步家那三兄弟也不知怎麽想的,非要上樓賞月,在那群豬朋狗友撺掇下,居然朝天福門喊話,願賠十倍價格給他們,讓人家到隔壁樓成親,還說若少公子願意,他們可送十個美人給他,權當賀禮……”
步雲夕頓感有火在燒她的臉,天福門楊家是江南一帶頗有名望的武林世家,少公子大婚,整個江南地區的武林中人都到賀,三個哥哥那麽一鬧,不僅得罪了楊家,還得罪了整個江南武林,那天晚上,她三個哥哥是被人追打着逃出金陵的,若不是步二叔及時趕到,給楊家賠禮道歉,這三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離開。但人家也放活了,今後這三兄弟若是再踏足金陵,須留下一條胳膊或一條腿。
這事本就三個哥哥不對在先,怪不得別人,偏步步金不分青紅皂白,你楊家還當自己是皇帝老子了?金陵是你楊家的院子?憑啥不讓步家踏足?吵着要去找人家理論,這也是為何步雲夕一怒之下下了禁令,不許他們下山的原因。
那邊李谏已下了總結,“……我看淩霄山莊的威名遲早讓他們敗光。”
連個外人都看得如此明白,為何焉支山那四位爺們就是不知收斂?步雲夕心中哀嘆,無奈地一聲嘆息。
李飛麟似乎來了興致,一邊吃着李子,一邊道:“那步雲夕呢?有這麽個爹和三個哥哥,我看她也不是什麽好人。你沒聽說麽?淩霄山莊之所以出懸賞令找她,是因為她跟一個小白臉跑了。”
才救了他的命,不感恩戴德就罷了,一轉頭還編排她,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在,步雲夕真想把他拎起來抽幾個耳光,再扔到曲江池喂魚。
李谏抿唇輕笑,“有沒有跟小白臉跑了我不知道,不過她離開焉支山,也是被她爹逼的,據說她爹見錢開眼,貪圖一個突厥富商三千兩黃金的聘禮,把步雲夕嫁給他,步雲夕不從,這才從焉支山跑到長安來。”
李飛麟恍然點了點頭,“所以這才鬧出九皇叔大婚那天的熱鬧來,這妖女就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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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谏看他一眼,“怎麽說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也積點口德。”
李飛麟目露兇光,狠狠啃了一口李子,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那只李子是他殺父仇人,“誰要她救了?那妖女,盡占我便宜!總有一天,老子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至于嗎?”李谏挑眉,将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有點幸災樂禍,“她怎麽占你便宜了?我看你也沒少條胳膊少條腿啊。”
一想起剛才步雲夕拎着他的衣領仿佛拎只雞似的,還用劍背敲他腦袋,李飛麟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他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還有,她剛才左一句姑奶奶右一句姑奶奶,何止占他便宜,連父皇的便宜都占了。
但這麽丢人的事,他能說出口嗎?他把李子一扔,磨着後牙槽道:“總之,我跟這妖女勢不兩立!她別撞到我手裏,不然的話……哼哼……我定叫她生不如死,後悔此生遇到過我!”
“你呀……還是太年輕。”李谏抿了口茶,輕笑道:“狠話不能撂得太早,沒的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自己。要我說,與其在這兒撂狠話,還不如查一下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我總覺得,淩霄山莊昨天忽然撤了懸賞令,這事太巧。”
這話提醒了李飛麟,“沒錯,我也覺得這事過于巧合,可這事我只告訴過九皇叔你啊。還有,那妖女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李谏聳了聳肩,模樣很是無辜,“我可沒讓你告訴我,更沒透露過給任何人,至于步雲夕為何知道你的身份,人家連你的詭計都識穿了,知道你的身份不是很正常嗎?時候不早,我回去了。”
李飛麟頓感洩氣,也怏怏地起身,“那我也回花間樓看看。”
兩人走到門口,忽然想起這雅間裏還有一個人,同時回頭。
“這就走了?”步雲夕十分不舍地看了看樓下戲臺,“可這戲……還沒唱完啊。”
李飛麟嗤地一笑,低聲朝李谏道:“我也覺得好戲應該還在後頭,柳姑娘呢?”
眼看李谏的臉一黑,素音急了,一個勁地朝她使眼色,步雲夕無法,只好跟着起身,“那……我下次再來。”
才到院中,忽聽一清脆女聲在後頭響起,“王爺請留步。”
三人回頭,只見一年輕女子袅袅娜娜地朝他們走來,手中捧着件輕薄的披風,“您的披風落下了。入夜了風大,小心着涼。”
李飛麟啧了一聲,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又低聲朝李谏道:“好戲終于開唱了。”
那女子兩彎煙眉似蹙非蹙,一雙星眸秋水漣漣,楚腰纖細,雲鬟霧鬓,一路走來如弱柳扶風我見猶憐。她站在三人面前,美目微垂,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聲音不卑不亢,“乘月見過王妃,燕王殿下。”
步雲夕用一種欣賞珍玩的專注神色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乘月姑娘果然美豔不可方物,王爺豔福不淺啊。”
李飛麟笑嘻嘻地應了一聲,“乘月姑娘不必多禮,一段時日不見,輕減了不少啊,有何不如意的事,千萬別放在心裏。”
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李谏一眼,又看了一眼步雲夕,輪到他有點幸災樂禍了。
李谏沒理會兩人,上前一步朝柳乘月柔聲道:“這種小事,叫下人拿下來便是,何必親自送出來。這兒風大,你身子不好,快點回去吧。”
柳乘月擡眸,朝李谏微微一笑,雙手遞上披風,“那乘月先回去了。”
柳乘月又袅袅娜娜地走了,讓李飛麟好生失望。
那邊冬生請李谏和步雲夕上馬車,步雲夕卻道:“給我牽匹馬來,今晚和風明月,呆在馬車裏怪可惜的。王爺既然身子骨不好,快上馬車吧,別吹壞了。”
他身體哪裏不好了?李谏有點郁悶,但想着這女人拈酸吃醋,他才懶得辯駁,反正他也不想和她同車,于是擡腳走向馬車。
忽聽一陣馬兒的嘶鳴聲傳來,有人驚呼:“小心,快牽住它!是燕王殿下的馬……”
步雲夕回頭一看,竟是李飛麟那匹胭脂馬掙脫了牽馬的下人,正得得兒地朝她跑來,她不由大吃一驚,這馬竟認得她,這是要找她呢。
“今晚的風确實有點大,我還是坐馬車吧。”
李谏腳下一滞,步雲夕已一陣風似的竄上了馬車。他暗哼一聲,也跟了上去,在心裏醞釀片刻,又清了清嗓子,這才道:“雲笙,你……”
“噓……”步雲夕豎起手指朝他做個噤聲的動作,“你什麽都不用說,我都懂。”
“嗯?”李谏愣住,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才子佳人,絕配。”哪個公子王孫身邊沒個紅顏知己?步雲夕壓低了聲音,“你不用擔心,咱們一切舊照。”
李谏:“……”
什麽亂七八糟的?
李谏确定自己聽得很清楚,但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她滿臉興奮的樣子是怎麽回事?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那邊廂,李飛麟正用力拉住缰繩,嘀咕道:“這畜生,今晚抽風了還是怎的?一見女人就發春了似的,可你明明是只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