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裴雲笙來了?
李谏實在有些難以置信,穿戴整齊後跟着冬生到了主樓的二樓。
二樓是雅間,此刻一樓的戲臺上正在唱《珍珠塔》。冬生指了指其中一個雅間,李谏推門而入,果然見裴雲笙在裏頭饒有興致地看戲,身後站着她的侍婢素音。
“喲,王爺也在啊?真是巧了。”李谏一進雅間,步雲夕便笑着和他打招呼,“來,這邊坐。”
什麽叫真是巧?整個長安的人,誰不知道他是昭華閣的金主。李谏冷着臉,撩袍坐下,“你來做什麽?”
步雲夕也不看他,兩眼盯着樓下的戲臺,“來昭華閣,自然是來看戲了,不然還能來做什麽?對了,不知樓下哪位是柳乘月姑娘?”
李谏心裏一陣冷笑,長安城看戲的地方多了去了,偏要來昭華閣?虧他前幾天還以為這個女人有點與衆不同,如今看來,不過也是個只懂争風吃醋的庸俗女子罷了。
李谏沒吭聲,冬生小聲答道:“回王妃,柳姑娘一般不上臺的。”
步雲夕恍然地哦了一聲,“閣裏普通的姑娘都如此出衆,想必那柳姑娘更是風華雙無了。”又朝李谏道:“我說王爺,下回柳姑娘再上臺時,你可別藏私,記得叫上我啊。”
李谏又是一聲冷哼,果然女人都口是心非,她今晚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顯擺一下自己的身份,想見柳乘月,定是受了裴太妃什麽指示,給她來個下馬威。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雲笙,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什麽?”步雲夕側起耳朵,“剛才樂聲太大,我聽不清。”
李谏的臉一沉。
冬生左右看了看,這鼓樂聲确實大了些,便好心地道:“王妃,方才王爺是說,女人何苦……”
這小子的腦瓜不知怎麽長的,總是缺點什麽,李谏朝冬生冷冷瞪了一眼,冬生一個激靈,硬生生閉了嘴。
“……何苦為難女人。”那邊素音卻把話茬兒接了過去,字正腔圓。
步雲夕柳眉一皺,顯然不解,“對呀,女人何苦要為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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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傻有意思嗎?李谏哼了一聲,正想拂袖而去,雅間的門卻被人推開了,李飛麟一陣風似的跨入雅間。
“飛麟?你怎麽也來了?”李谏很驚訝,今晚真是奇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
“找人。”李飛麟一進來,抓過案上的一壺烏梅湯便往嘴裏灌。
他手裏還提着劍,腦門上腫起一個大包,身上的衣服全是一道道被劃破的口子,還粘着泥和草屑。李谏皺眉道:“怎麽弄得如此狼狽?”
一壺烏梅湯灌下肚,李飛麟總算回過氣來,氣哼哼地把劍一扔,坐到李谏對面,“還不是那個妖女!”
他剛才沿着曲江池畔策馬狂追,一直追到昭華閣附近,終于發現了他的胭脂馬,但那會兒步雲夕已不知所蹤,只剩了馬兒獨自在岸邊徘徊。
他懷疑步雲夕還在附近,畢竟棄了馬,人也走不遠,于是牽着馬四處找,可惜那女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了無蹤跡。他又氣又累,見昭華閣就在前頭,想着李谏應該在,于是上來歇個腳。
他并不知道,其實步雲夕早已上了畫舫,重新梳妝打扮,帶着素音也上昭華閣來了。
“妖女?這大晚上的,侄兒是遇上什麽邪祟了?”步雲夕道。
李飛麟這才注意到靖王妃也在,忙起身見禮,“喲,原來九嬸嬸也在,侄兒失禮了。”
李谏吩咐冬生用冷水浸濕巾帕,給李飛麟敷額消腫,“這是怎麽回事?對了,方才花間樓那邊動靜鬧得不小,你動的手?人呢?捉到幾個了?”
李飛麟接過帕子,往腦門上一按,嘶地倒抽一口涼氣,好半晌才沒好氣地道:“晦氣!老子這回算是栽了。”
李谏嗤地一笑,心情莫名又好了起來,“我早就說過,那些江湖草莽不是好對付的,你偏不聽,這回吃虧了吧?時候還早,說說吧,怎麽一回事?”
李飛麟折騰了一晚上,早已又餓又累,見食案上擺滿酒菜,顧不得靖王妃也在了,一邊吃一邊粗略說了經過,但把步雲夕如何鉗制他,将他帶出花間樓的細節略去,只說他發現了步雲夕,為了追她離開了花間樓。
李谏修長的手指一邊輕敲食案,一邊沉吟着道:“你的局設在今晚,而淩霄山莊的人昨天恰好把懸賞令撤回了,這是不是太巧了點?不過,現在看來,也幸好人家把懸賞令撤了,不然的話……”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李飛麟一眼,言下之意很明白,才來了四五十人你便如此狼狽,若來的是四五百人,你豈不連命都沒了?
李飛麟懊惱地回了他一眼,要你說?
李谏輕嘆一聲,“照我看來,方才那白衣人是故意引你離開花間樓的……”
李飛麟糾正道:“白衣人就是步雲夕那個妖女。”
“哦?人家這麽說了?就沒可能是淩霄山莊其它人?”
李飛麟一怔,雖然那女子從頭到尾沒承認過,但他固執地認為她就是步雲夕,“不是她還有誰?”
李谏笑了笑,也由得他,“好吧,照我看來,步雲夕是故意引你離開花間樓的,因為她知道,以你的身份,一旦在花間樓出了事,別的江湖草莽拍拍屁股便跑了,但淩霄山莊将首當其沖被朝廷追究。所以她故意引你離開,為的就是不讓你出事,以免牽連淩霄山莊。按說,其實是人家救了你,你該謝謝人家才是。”
“誰、誰他娘的要她救了?”李飛麟仿佛被人踩到尾巴,差點跳起,“淩霄山莊算根草啊?若是把我惹惱了,信不信我明兒就帶一萬禁軍殺到焉支山,我就不信踏不平她的淩霄山莊!”
到底是孩子心性,李谏笑着搖搖頭,“信,我當然信了,不過嘛……好歹人家也沒把你怎麽樣,你無端鬧上門去做什麽?朝廷做事,也得有個章法的。我這兩天打聽了一下淩霄山莊的事,挺有意思的。江湖傳聞,步家創使人步淩霄是前朝皇室族人,國破家亡前帶着大筆錢財離開,留待複國之用,改名換姓,在焉支山創建了淩霄山莊。其實不然……”
一直在假裝看戲的步雲夕,聞言心裏咯噔一跳,這厮是不是太閑了點?還打聽起她家的事來了?李飛麟也不由放下手中雞腿,看着李谏。
要緊關頭,李谏偏要停頓一下,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這才悠悠接着道:“前朝燕氏皇室,每一任皇帝都揮霍無度,不是大肆興建行宮、陵墓,便是挖渠開道修運河,以致民怨沸騰。尤其最後一任皇帝,整天癡迷煉丹修道,不管百姓死活,老百姓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李家才順應天命扯了反旗,那會燕氏的國庫早就空了,哪來的大筆可留待複國之用的錢財?更何況……高祖是什麽人?豈容燕氏有漏網之魚?”
李飛麟點頭道:“當年高祖為了永絕後患,寧願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只要是姓燕的,無論男女老少都殺了個精光。不過……不是說步家有的是銀子?是江湖首富?若非如此,步家一介草莽,又是如何發家致富的?”
“步淩霄的來歷衆說紛纭,最可信的說法是來自關外,但其實步家真正變得有錢,還是近二十年的事兒,這得歸功于步家現在的掌門人步步金……”
“步步金?”李飛麟哈哈大笑,“還有人起這樣的名字,他爹一定是個大財迷,做夢也想着金子,幹脆把兒子起名金子,抱着兒子便當自己抱着塊金子了。”
一旁的冬生和素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唯步雲夕生硬地扯扯了嘴角,勉強呵呵兩聲。
說起她爹的名字,步雲夕其實覺得祖父怪冤枉的,其實當年的真實情形是,步青雲成親足足五年,夫人才終于替他誕下一子,步青雲高興壞了,不等兒子滿月便請了一衆好友到淩霄山莊吃酒。
席間有人問他,給兒子起了個什麽名字,那會兒步青雲已喝得找不着北,只朝衆人說了“步、步、金……”三個字便不省人事了。
步雲夕小時候曾問過步青雲,祖父,您為啥要給我爹爹起這麽個名字啊?
咋嘀啦,你爹對這個名字有意見?
爹爹倒沒有,但步二叔說他不喜歡步步銀這個名字,可爹爹叫步步金,他只能叫步步銀啦。
步青雲仰天長嘆一聲,終于告訴步雲夕真相,其實他當時想說的是“不、不、今兒……先不說,等娃兒滿月了再告訴大家。”
奈何他不勝酒力,只說了前頭三個字便倒下了,第二日酒醒,步步金的名字已上了族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