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帽衫與向日葵
“你別看戚鳴現在人模狗樣,”抱着果盤,咔吧咔吧啃胡蘿北條,車堯窩在沙發上憤憤然,“人蔫兒壞。”
“他哄你喊學長?”連白術懷裏塞着小粉豬,在啃青蘋果,桌上擺着輕一稅法,不久前又有五部稅法大改,大家能抓緊的趕忙抓緊了先把稅法先過了,越拖越棘手,各注會培訓機構均如是說,腦殼痛,連白術抓腦殼。他突然想起了中午飯桌上戚鳴同車堯倆人開的嘴炮。
“他哄我喊了小半年學長,”往事不忍提,車堯面無表情,“在X大的課堂上,他同我說,他從沒聽過人叫他學長,而那年,他大四了。”
“你竟然信了?”連白術驚了,車堯能這麽好騙的?
“我一度懷疑他其實是中央戲精學院優秀畢業生,毫無破綻,你知道嗎?毫無破綻!不去演戲白瞎了,”車堯憤然,繼續咔吧咔吧,“Z大院學生會會長,大四上半年剛卸任,校辯論隊親自帶隊兩年,呵。”
“……”連白術簡直要為車堯掬一把同情淚了。
“直到我去Z大蹭夜間大課,親眼瞅見連排的大二生熱情同他打招呼,”車堯苦痛,“戚鳴理直氣壯,戚鳴毫不自省,他們法學專業,都喊師兄師姐。”
哇,戚鳴這邏輯夠嚴謹的,沒毛病。
趴在桌上笑成了團蝦米,連白術半晌才直起身來。他捏了捏懷裏小粉豬圓乎乎的肚子,嘆了口氣。
“在想中午吳悠說的想換導師的事兒?”
“嗯,”連白術應着,“有些擔心。”
“小悠從小就獨立,就是高考查出第二性征這種大事,我們也是直到他高考畢業才知道的,”連白術頓了一晌,“雖說有些擔心,但是我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我支持他的選擇。”
“陽陽小盆友可真是個幸福的小盆友,”車堯揮了揮手裏的胡蘿北。
“是,”連白術笑了一下,“小姨姨夫實行放養,對吳悠很開明。”
“放寬心,”車堯扒拉着為數不多的胡蘿北,“戚鳴吧,雖然我說他蔫兒壞,但人其實相當可靠。有他在,不用擔心。”
“說起來,你小姨姨夫,對吳悠的放養,可是真夠徹底的,”能讓車堯感嘆一句的'夠徹底',那絕對是不能摻水分,九九九千足金的真了。
“我是真沒想到,小吳同學爸媽對戚鳴同志的接受度能這麽高。進展太快了,面談了半小時就通關,我都以為戚鳴充錢買挂挪劇情進度條了。”
“真的,我是真好奇,我想看那半小時的全程重播。”
“我也想看,”連白術噗呲笑出了聲,“你別說小姨姨夫,就是我頭次知道,都給狠狠吓了一跳。”
“那畫面一定很美,”車堯摸了摸下巴。
“emmmmmm說實話,那畫面真的是相當的美,”連白術表情生動,“你要明白,我本來只是個想給剛高考結束的小表弟,作一下慶祝的無辜路人小表哥而已。”
“分化成O,從理轉文,交了個同是O屬的男友,還大了他十歲,四連炸,”連白術摸了下胸口,眯着眼,心有餘悸,“年輕真好,真的,心髒夠堅挺,要擱今天我可能得先窒息一下。”
“吳悠同學真skr狠人,”車堯都得點贊的那種。
“我真傻,真的,”連白術擡起他沒有神采的眼睛來,繼續說,“進考場前他給我來了通電話,說自己分化了,找了個O屬男朋友,是個很可愛的人。呵。”
“噗,”車堯同情地想給連白術呼嚕呼嚕毛,“他倆真是,蔫壞兒到一塊了。”
“你就說,我抱着去當見面禮的那一米長的大熊玩偶,是該交給我許久未見竄到185的小表弟好,還是給他邊上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戚鳴好……我,一個大三的清純男A大學生,到底經受着什麽樣的生活重擊,我覺着還是我自個兒抱着吧,”連白術嗚咽,說不出成句的話來,這波社會毒打,太苦了,真的。
車堯相當不給面子,抱着肚子在沙發上笑得直打滾,半晌才緩過來,他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不過說起來,你也算蠻開明的。”
“陽陽自己喜歡,這才是最重要的,”連白術笑着搖搖頭。
“說起來,”轉了轉筆,連白術頓了一晌,“我挺羨慕的。”
“羨慕他倆啥?”車堯嘎巴掉最後根胡蘿北,“羨慕這倆人,蔫壞兒得毫無愧疚心?”
“這點的确值得羨慕,”連白術悶聲笑了一下,“我也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啥?”車堯愣了一下。
“羨慕你能想去放羊,一睜眼就可以直奔內蒙古。”
轉眼又到周末了,車堯在廚房洗喝完牛奶的玻璃杯子,連白術敲了敲筆,他手裏的項目卡住了,不必加班,空閑多,這周學習計劃提前完成。
心情煩亂,無心學習,明兒周六,他難得有了興致想出去曬曬太陽。
“廚房的這位朋友,”連白術扒着廚房門,招呼車堯。
“怎麽了,飯廳的那位朋友,”刷刷洗着盤子,車堯歪着腦袋笑眯眯望他,腰上系着的圍裙,是他們逛超市滿減加抽獎送的,狗熊頭憨乎乎。
“明天去看你的戀愛對象嗎?”想起半上午的聊天對話,連白術皮這一下吼開心的。
“那我是不是應該笨拙系上紅色領帶的結,将頭發梳成大人模樣,再穿上一身帥氣西裝?”車堯毫無障礙,接梗流暢,“你說我買多少只花合适?動物園象區多少只象來着?”
“那你可得多買些,”連白術正了正色,“買多了還好說,買少了可不成,厚此薄彼,可傷人心。”
跳脫,不按條理出牌。
清晨,連白術身心俱疲,他正用繩命用心體會着戚鳴對車堯的精準評價。
您說說看,他沒事兒多這句嘴幹啥呢,所謂自食惡果。
連白術無比慶幸今個樓下的花店,只進了五株向日葵。車堯套了件連帽衫,純色正橘紅,單手抱花,另一只手奮力擺弄着胸前挂着的小單反,可以說是異常身殘志堅了。
連白術嘟囔着,接過了花,給車堯騰手。未曾想,下一秒,車堯笑嘻嘻舉起小單反,順手給他抓了個特寫。
“你今天好像一株向日葵哦,”車堯躲在鏡頭後頭,露出了蓬松的頂發。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哦,”連白術單手拉着輕軌吊環,打了個哈欠,打向日葵後頭,露出了沒精打采的小半張臉,“朋友你真的很嚴格。”
去動物園就應該穿連帽衫,車堯如此堅定地認為着。
所以晨起後,連白術連着翻了半個小時的衣櫃,好容易才翻出件高中時候的。平日裏上班穿過的那件灰的,被車堯嚴格地打回去了,不成,不可以,顏色太樸素了,不夠活潑。
扯了扯衛衣下擺,連白術略有些不習慣,他許久未穿過這類顏色過分鮮豔的了。米黃加絨,三條弧線在胸前組成了個大大的笑臉,他擡高了手,拿那一大束向日葵遮臉,拒絕車堯同志的抓拍,“沒想到高中時候買的現在還能穿上,”語氣裏頗含着些懷念意味,高中時候,他老穿這件,上頭綴着的洗不幹淨的辣椒油點子,是他吃遍學校門口的酸辣粉麻辣燙附帶水果刨冰的忠實印記。
“事實證明我大學期間停止了發育,”連白術聳聳肩,視角氫氣,語氣滄桑,“老了,工作三年的我已經經不得凍了,有些人面上風騷,其實一擡手就會露出底下的保暖內衣。”
“不,”車堯一臉鄭重,他晃晃腦袋,“事實證明,朋友,你高中時候一定坐後排。”
“這話倒是沒錯,”連白術跟着晃了晃腦袋,懷裏的向日葵跟着他一塊晃晃悠悠,“我整個高中都在最後幾排徘徊。”
“這很好,”車堯有着類同經驗,“方便吃早飯。”
“也方便課上吃零食,”連白術贊許地做着補充,“我夏天買過冰棍,冬天啃過紅薯,不過總體來說,最隐蔽的還是火腿腸。”
“我最高戰績是早自習背了一書包的包子,”車堯笑眯了眼,“給半個班當了代購。”
“我高一偷渡過學校門口的麻辣燙,”連白術嘚瑟地晃了晃,“當時高中,進出校門查得嚴,得用校卡,周一到周五中午同下午飯點只放走讀生出去,我同桌饞得緊,我就藏羽絨服裏,在一群哥們的掩護底下給他帶進去的。”
“堪稱驚心動魄,”回憶輝煌歷史,連白術眯了眯眼,“當時門口三個保安大叔。”
“朋友……你這波操作天秀啊!”車堯豎了根大拇指。
“承讓承讓,”連白術假把意思謙虛了一下。
“再後來,我就轉科了,”連白術頓了一晌,“就沒這麽好玩兒了。”
“文轉理?”車堯愣了一下,“因為……突然分化?”
“嗯……是,但也不是,”連白術摸了摸鼻子,“當時家裏出了點事情。”
他答得含糊。
“那連小哥挺厲害啊,”車堯抿嘴笑了一下,“落了一年生化理功課,都能趕上來。自打我高一低頭拾了次筆,從那以後,數學就沒能跟上趟過,我同理科類天生犯沖。”
“我高一文理分科考,其實理科排名高更多,”連白術晃了晃手裏的向日葵,“不過當時,我一門心思喜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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