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知道在憧憬着什麽,明明是自己的生日,還煞費苦心地給別人準備驚喜。
還沒有下課,溫溯就彎低了腰,悄悄地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然後在一班的門外等着門打開。
教室裏傳出老師講課的聲音,那語調很輕,語速也慢得很,溫溯聽了好一會,想着那應當是一個相當溫柔的女老師。
下課鈴遲遲響起,門嘭一聲打開,幾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那女老師還留在講臺上給學生講解題目。
俞宸仍是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像是被籠在光中一樣,低着頭也不知道在寫什麽。
溫溯在門口喊了一聲俞宸的名字,教室裏好幾個人齊刷刷地回頭朝他看去,那一瞬溫溯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壓低了聲音又喊了一聲。
俞宸這才放下了筆,轉頭朝門外看去,看到是溫溯,他便走了出去,問道:“怎麽了?”
溫溯嘿嘿笑了兩聲,看了看周圍有沒有偷聽的人,然後才放心地對俞宸說:“今天天氣這麽好,要不我們就別上課了。”
俞宸看着他那眼神亮得跟藏了光似的,也不知道他在藏着掖着什麽,又問道:“你想去哪?”
老師從教室裏走了出來,無意地掃了他們一眼。溫溯感覺噤了聲,在老師走遠之後,他才說:“去玩玩吧,我都多久沒來找你了。”
如果俞宸沒有記錯,那溫溯上次來找他應當是在前兩節課,他想了想說:“行吧,你去跟老師報個病假。”
“啊?”溫溯愣了一下,說道:“我沒病。”腦筋真是一點也拐不過來。
俞宸說道:“別給老師留下太差的印象。”說完他推了推溫溯的肩膀,又說:“快去。”說完他就轉身走進了教室,去拿挂在椅子後的背包。
這事在溫溯看來,實在是太麻煩了,他心想,給老師留個好印象又不能讓老師給他考試加分,這管什麽用。雖然是這麽想的,但他最終還是乖乖照着俞宸的話去做了。
完了之後他走出教師辦公室,就看見俞宸站在外面等着,肩上挂着一個癟下去的背包,一手插進了衣袋裏。溫溯笑了起來,走過去說道:“我回教室拿點東西。”
俞宸點了點頭,跟在溫溯身後走到了五班。然後就被站在教室外的人多看了兩眼,那些人壓低了聲音跟身邊的朋友說:“哎那不是一班那個成績很好的嗎?”
溫溯把斜挎包背在了身後,他拍了一把俞宸的肩,擡起下颚朝校門的方向擡了擡,說道:“走了。”
天色暗得很快,如同傾瀉的墨汁,一瞬間就将那天幕給染成了鴉羽的顏色。街上盡是下班後匆忙回家的路人,他們鮮少在街上逗留,面上的表情未曾改變。
溫溯故意繞進了行人極少的小巷裏,那路越往裏走越窄,黑漆漆的連盞燈也沒有,遠處傳來狗吠聲,以及婦人對小孩的叫罵聲。
溫溯側着身從兩幢樓房間的夾縫處經過,然後回頭朝俞宸招了招手。俞宸跟在他的身後,也同樣側身走了過去。
那外邊是一塊遍布着鵝卵石的空地,空曠寂靜得與這城市格格不入,遠處有個小水塘,水面上飄着些浮萍。
溫溯帶着俞宸走到了那空地中間,然後把背包放在了地上,蹲下身去翻包裏的東西,他拿出了好幾盒兒時常玩的煙花,像是竄天猴,煙花棒什麽的。他邊把煙花拿出來邊回頭對俞宸說:“過年被我爸喊回家那幾天,我特地囤了點。”
俞宸也蹲下了身,他伸手去拆煙花的包裝,轉頭朝溫溯看了一眼,少年臉上稚氣的棱角已經漸漸退出,露出下颚稍顯淩厲線條,俊俏得讓人神搖意奪。
溫溯拿出了打火機,咔一聲微弱的火光冒出,那火焰被風吹得似在跳躍一般,他點燃了煙花棒,那花火忽然蹿出,噴出了一道短小卻明亮奪目的弧線。
俞宸從紙盒裏抽出了一根煙花棒,對上了溫溯手裏那燃盡後頂部還在冒着火光的煙花棒,明黃色的薄紙漸漸燒盡,煙花徐徐往外蹿出。
在原本靜谧得連蟲鳴都沒有的地方,忽然充斥着煙火炮鳴聲,那竄天猴籲一聲蹿到了天上去,巴掌大的煙花噼裏啪啦地炸開,綻放出彩色的光。
溫溯點燃了放在地上的旋轉煙花,那指甲蓋大小的煙花轉了一下卡在了石頭縫裏,怎麽轉也轉不出來。溫溯笑着回頭朝俞宸看去,忽然說道:“今天是我生日。”
俞宸愣了一下,說道:“生日快樂。”他把手上的劃炮一滑便扔到了遠處,那劃炮砰一聲就炸開了。
溫溯蹲在地上擡頭看着俞宸,心想這人怎麽能這麽好呢。他也曾在去網吧的時候,點開網頁了解了一些,內心被恐懼與好奇填得實實的,看的時候還不時回頭張望,活像做賊一樣。然而在真正面對俞宸的時候,他卻不敢踏過雷池,只敢遠遠觀望。
那斑斓的煙火有些晃眼,不過多時,地上便躺滿了煙花的殘骸,偶爾幾個焦黑得看不出原樣。
那擱在地上的煙花已經燒盡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紙盒。熱鬧不過一瞬,這空地又恢複了那清冷寂靜的模樣。人也不會常留,即便是有歌有酒。
兩個人坐在遍布塵土的鵝卵石上,靜默地看着遠處明亮的燈光。此刻安靜得像時間卡住了齒輪一般。
俞宸忽然轉過身,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盒子,那盒子簡單得很,但能夠看出價格不菲。他說道:“禮物。”
溫溯怔愣地看着俞宸手裏的盒子,有些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麽?”說起來,這麽多年來,他還從未收到過父母之外的禮物。
俞宸把盒子打開,那裏面是一個銀色的手表,他把手表拿了出來,給溫溯戴到了手上,說道:“我記得你的生日。”
溫溯笑了起來,不由誇贊了一句:“挺好看啊,你記性不錯。”手腕上忽然多了個東西還真有點不舒服,但看在是俞宸送的,他也就忍着了。他把手舉了起來,看着那手表,說道:“花了多少啊?”
“沒多少,倒是攢了挺久。”俞宸說道,那嘴角微微上揚着,轉瞬便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