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滅了以後

第20章

寒冬消散，素雪裹起的冬衣也已褪去，刺骨的寒風變得如同少女的柔荑一般，輕觸臉頰，倏然離去。

那石牆上的藤蔓抽出了綠芽，輕輕勾勒着牆面的輪廓，蜿蜒着纏織成一張嫩綠的網。

久違的校園裏滿是人聲以及車過聲，喧鬧如浪潮湧來一般。上課鈴複而響起，操場上的歡呼聲倏然止住。

長假已經結束，心卻俨然沒有歸來，教室裏或是心不在焉或是打着瞌睡的學生，老師拿起擱在講臺底下的木制三角板，狠敲了幾下，喊了半天也喊不回他們的心神。

溫溯托着腮幫眼睛緊阖着，腦袋一晃就磕在了課桌上，他睜開眼打了個哈欠，雙眼無神地盯着黑板看，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俞宸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後随意地疊了起來，塞到了溫溯頭下讓他枕着睡。轉頭又把書翻了一頁，在書頁上圈寫起來。

傍晚的時候，樓下的公告欄裏貼出了文理分班的安排，這其中還按成績重新調配了班級。一群人圍在底下伸長了脖頸看着，還一邊和身邊的同伴讨論起來，或是喜上眉梢或是滿臉挫敗。

溫溯坐在後邊閑置着的兵乓球臺上，抓了抓頭發，心想反正看不到，那還不如在這等人散了再說，也不知道這回還能不能和俞宸在一個班。

俞宸站在一邊的臺階下，倚靠着冰冷的柱子，遠遠看着學校外邊車輛來往的公路，他回頭看向溫溯，說道：“我去幫你看看。”

“別。”溫溯趕緊出聲拒絕，他有些煩躁地往旁邊看去，能再在一個班的機率太小了，畢竟俞宸的成績比他好太多。

俞宸只好作罷，由着溫溯等人少了再去看，這樣擠着半天也看不到什麽。他朝那擁擠的人群看了好一會，在收回視線時，那眼神不自覺地就落在了溫溯的側臉上，然後再難移開。

圍在那的人漸漸少了許多，溫溯跳下了球臺，然後在最前面的名單裏找了一會，一眼就看見了俞宸的名字，而俞宸所在的班裏，并沒有他。心口像空了個洞似的，失落之感湧上心頭，他移開眼，在後面找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名字。

俞宸仍站在柱子邊沒有動，溫溯遠遠看着，明明只是不在同一個班了而已，怎麽似乎隔了兩地一樣。他走了過去，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你在一班，我在五班。”那語氣輕快得有些僵硬。

俞宸看了溫溯好一會，看得溫溯有些尴尬不得不把頭轉開，他“哦”了一聲，說道：“一班和五班隔得不遠。”

溫溯沒說話，只能怪自己成績太差。

換了班級之後，宿舍自然也是要換的，班裏大多數人還留在班上，只有寥寥幾個需要搬教室搬宿舍。在時限到來之前，俞宸幫着溫溯把東西搬到了另一幢宿舍樓去，溫溯的東西并不多，一個箱子就幾乎能裝完了。

新宿舍裏坐着幾個人，他們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即便是看到有人搬進來也不管不問，連個招呼也沒有打，冷漠得如同商場裏的塑膠模特一樣。

他們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就到走廊上站着了，溫溯側着頭看向俞宸，說道：“要不去校門口吃點東西？”

俞宸點了頭，問道：“你想吃什麽。”他看着溫溯那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心裏像被揪了一下。

溫溯張了嘴剛想說話，忽然感覺腿上一濕，他低頭去看，只見腳邊倒了個垃圾桶，裏面的髒水流了出來，濺濕了他的鞋和小腿。

那垃圾不知道積了多少天，風一吹，那股熏臭的氣味便一下子散開了，充斥在空氣中，刺激着人的嗅覺。

一個剃着平頭的男生把那垃圾桶拿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不好意思。”那語氣也不見半點誠心。

随着年齡漸長，那點棱角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再難有之前那不管不顧的沖動。溫溯抿起唇沒有說話，他壓抑着心中的怒意，只是多看了那人兩眼。

俞宸蹙起了眉，剛想說話時就被溫溯拉住了手，然後聽到溫溯說道：“別管他，我們出去吃東西。”

溫溯從抽屜裏扯了些紙巾，和俞宸往校門口走去，校道上獨自行走的人大多是一副表情，那漠然的樣子就像是機械刻制的一樣。

剛到校門外，溫溯忽然就停住了腳步，他直直看着延伸到遠處的街道，神情有些落寞，說道：“不想吃了。”

俞宸也跟着停住了腳，他轉頭看向溫溯，問道：“那你想去哪裏。”

溫溯想了一會，說道：“去網吧，你去不去？”他往校門口外的斜坡往下走，然後回頭看着身邊的俞宸一眼。

俞宸語氣淡淡地說：“我和你去。”

夜色降臨，兩邊的路燈齊齊亮起，街頭巷尾的店鋪裏一片通明，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車輛的鳴聲一起一落緊接不止。

巷子裏的小網吧裏坐着零零星星幾個人，那敲擊鍵盤的聲音啪啪的，想要把鍵盤敲壞似的，老板看他們年紀不大，卻也沒有查身份。證，還一副熟絡的樣子問他們要不要飲料。這網吧位置偏，平時來的也沒幾個人，偶爾來幾個學生模樣的人，老板也不管了，反正查也查不到他這。

溫溯坐下來把背包放在背後壓着，打開游戲之後，那手指按得鍵盤啪啪作響，就差沒一把砸下去了。

俞宸朝溫溯睨了一眼，然後點開電影，有些無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等着溫溯玩夠了一起回去。看了好一會，他見溫溯仍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就從包裏掏出一包煙，然後在老板那借了打火機，站在門外就抽了起來。

在俞宸走了好一會，溫溯才發覺身邊的位置空了，他馬上就放開了鍵盤，轉頭在網吧裏尋找着俞宸的身影，結果沒看到了，便慌忙站起了身，往門外一看就看到了正在抽着煙的俞宸。

他放輕了腳步走到了俞宸身邊，煙霧蹿進了鼻腔裏，帶着一絲寥落的味道，他看向俞宸拿着煙的手，看了許久之後，忽然說道：“我們回去吧。”

“行。”俞宸把煙碾滅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