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滅了以後

第12章

天邊暈黃一片像是打翻在水裏的顏料一樣，那雲慢騰騰地飄着，被天光染得橘黃。黑板旁時鐘的指針轉了一圈又一圈，那天色越來越暗，如同色卡上變化的色彩，越來越濃重，最後變成烏黑一片。

上課的老師有幾道題沒有講完，一直拖着時間，拖了老久，最後眼看着要下雨了，他才合上教案和課本，拿着雨傘匆匆離去。

課上溫溯一直在走神，看着變得越來越暗的天色忽然有些困倦，他托着腮幫打着哈欠，連下課了也沒有意識過來，等到俞宸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才噌地站了起來，問道：“下課了？”

俞宸點點頭，把書塞進了抽屜裏，然後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背包，說道：“走了，一會食堂就沒菜了。”

“哦。”溫溯連書也不收拾，拿起背包就往外走，剛走出教室門口就聽見嘩啦啦的聲音，屋檐外的雨水斜斜打濕了教學樓走廊，連刮來的風都忽然冷了幾分。他腳步一頓，轉身驚愕地對俞宸說：“下雨了。”

俞宸皺起了眉，透過擦得不太幹淨的玻璃，看到了烏雲密布的天，他走出了教室，說道：“算了，跑回宿舍再說吧。”

那雨水夾在風中，斜斜地落在了溫溯的衣服上，溫溯一個哆嗦，擡手捋了捋手臂，說道：“快跑！”

兩人一前一後地跑下了樓梯，把背包舉起來擋住了頭，朝着宿舍樓的方向直直跑了過去，踏起的水花把鞋子和褲腳都打濕了。

溫溯邊跑邊打着噴嚏，連續打了五、六個噴嚏才跑到宿舍樓下，頂着頭上的背包已經濕透了，幸好裏面什麽也沒有裝。他回頭朝俞宸看去，看到俞宸把背包裏濕透的書給拿了出來。

俞宸抖了抖濕透的書本，那封面都卷起了一個弧度，書頁全都沾在了一起。幸好不是什麽重要的書，俞宸也不心疼，又把它塞回了背包裏。

樓底下站滿了避雨的人，偶爾幾個人等到妹子來送傘，兩三個人擠同一把傘走到了雨中去。

“還去吃飯不？”溫溯轉頭問道，他看着那雨勢越來越大，不想再步入雨中了，他擡腳踏上了一級階梯，用行動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俞宸只好跟了上去，踩着濕漉漉的鞋在樓梯上印出了好幾個鞋印，他把背包往背上一甩搭在了肩上，那水珠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曲線，倉惶落地。

一個高個子的男生下樓跑得太急，猛地撞上了溫溯，溫溯捂着鼻梁踉跄了一下，差點摔了下去，那男生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了，支支吾吾地道了歉，溫溯皺着眉擺了擺手，突然接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那男生見溫溯沒有追究什麽，低下頭匆忙走遠了，樓道裏傳來他下樓梯時那慌亂的腳步聲。

“你看看，我這鼻子是不是歪了？”溫溯轉頭看向了俞宸，慢慢把手放了開，他皺起眉頭滿臉擔心的樣子。

俞宸湊近了看了一眼，說道：“沒事，就紅了點。”他剛想拉遠距離，就被溫溯一個噴嚏打在了臉上，那唾沫星子到處濺着，幸好沒有帶上鼻涕。

溫溯覺得自己像是要感冒了，于是一回到宿舍就拖了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就跟挺屍一樣，他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說道：“想喝水。”

也許是溫溯來學校的時候忘帶被子了，俞宸找一圈沒找到，就用自己的杯子給溫溯接了水。那水是剛燒開的，他接了過後就給溫溯放在了桌上，還叮囑了兩句這水現在還不能喝。

溫溯病恹恹地躺着，手垂在床外一晃一晃的，他看着俞宸忙來忙去給自己找藥的身影，忽然覺得心裏有些暖，傻愣愣地就笑了起來。

俞宸把藥給他倒了出來，然後伸手去摸了一下杯子的外圍，說道：“你試試水溫。”

溫溯把桌上的杯子拿了起來，把嘴唇湊到了杯沿邊上，慢慢傾斜杯口試了試水溫，然後開口問道：“你那是什麽藥啊？”

“感冒藥。”俞宸說道，他把藥片放在了溫溯手裏，然後站在一邊看着溫溯把藥都吞了進去。

晚上還得去上晚自習，看溫溯這樣子，興許他也不想去教室了。俞宸轉頭看了溫溯一眼，見他打了個噴嚏然後閉上眼睛蜷進了被子裏。這食堂恐怕也去不成了，俞宸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後點了兩份外賣。

送外賣的不一會就過來了，拎着兩個袋子敲響了宿舍門，那外賣的外盒也被雨淋了個頭，幸好雨水進不到盒子裏面。俞宸隔着袋子在盒子外摸了一把，那飯菜還是熱乎的。他推了推溫溯的肩膀，然後說道：“起來吃點飯。”

溫溯睜開眼，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俞宸，過了許久才從床上爬起來，坐在窗外掰開筷子，然後打開了外賣盒，他看了一眼裏面的菜，實在沒什麽胃口。

“怎麽了？”俞宸問道，他看見俞宸一副失神的樣子，手上拿着筷子，卻碰也不碰盒子裏的飯菜。

溫溯抓着筷子翻了翻盒子裏的一角，然後把豆芽全挑到了俞宸是飯盒裏，一臉嫌棄地說：“我不吃這個。”

俞宸嚼了嚼嘴裏的菜，然後把飯盒往溫溯那邊推了推，說道：“行吧，你夾到我這。”

屋外雷雨滂沱，欄杆上的污跡被雨水沖刷得一幹二淨的，才七八點的時候，那天色就已經暗得跟深夜一樣。

溫溯托一個室友替自己請了假，然後就安心地待在了宿舍裏，他總覺得自己就這麽躺着，腦袋昏昏沉沉的，于是就站起來在宿舍裏走來走去。

俞宸留在宿舍裏陪他，坐在一旁嫌得沒事就翻開一本書看了看，每次一擡頭就正好看見溫溯打了噴嚏之後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他朝溫溯招了招手，說道：“過來。”

于是溫溯就朝俞宸走了過去，那步伐有些不穩，就跟飄着似的，他問道：“怎麽了？”

俞宸擡手摸上了溫溯的額頭，忽然就蹙起了眉頭，說道：“發燒了。”

溫溯驚愕地看着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心想，今天只淋了這麽點雨他就發燒的，這身體難不成被換成了豆腐？他張了張嘴，說道：“那我得出去看醫生，我這腦子可不能燒壞了。”

然而他們這請假只是口頭說說而已，連個假條都沒有寫，故而也不會有老師批準外行的假條。

俞宸想了想，蹙起了眉說：“不然我們打傘去醫務室。”他把書合上，然後彎腰在抽屜裏找出了一把雨傘。

溫溯一聽到醫務室三個字就抵觸得不得了，一口就拒絕了，他撇了撇嘴，擡手探了一下額頭的溫度，說道：“別找老師要通行條了，我們翻牆出去，醫院我是去定了。”

于是半個小時後，學校靠近後山的那堵牆下有兩個學生鬼鬼祟祟地路過，他們踩着搭在一起的幾塊石頭翻到了牆外，那石頭被踩得猛地散了開，咕嚕一聲滾了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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