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滅了以後

第10章

擱在地上的西瓜被挖出了一大個口，淡紅色的西瓜汁濺在地上，有一些沾在了溫溯白色的襯衫上。溫溯坐在地上仰起了脖頸，微微睜開眼看着窗外樹底下的光斑，緩緩打了個哈欠。

藍色的小電扇在身後轉個不停，那風直直吹在了溫溯的背上，溫溯的背上涼得猛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而面前卻不斷的有熱氣從窗外湧進來，這一陣冷一陣熱的，讓人難受得不得了。

電視裏傳出綜藝節目的嘉賓嘻嘻哈哈的笑聲，窗外樹上的蟬像是在給嘉賓喝彩一樣叫個不停，叫得溫溯有些心煩。他在身後摸了好一會，終于碰到了藏在西瓜後面的電視遙控器，一擡手就把電視給關了。

這日子過得有些無趣，每天一個人看電視打球玩游戲無聊得很，本來想把隔壁一個還算玩得過來的朋友叫過來的，結果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人開，問了附近的人才知道，那家夥是回老家了。

溫溯把放在一旁的半個西瓜又抱到了腿上，拿起放在裏面的勺子就一勺一勺地挖了起來，結果掉了滿地都是西瓜汁，連他坐着的那塊地方看起來都是濕漉漉的。

把這西瓜挖完了之後，溫溯就回房間把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機給拿了出去，手指在通訊錄上滑動着，翻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一個好約的人，眼神不知不覺就盯在了俞宸的名字上，猶豫了好久也沒有下手。

不知道俞宸這時候在幹什麽。溫溯往後躺在了地上，他的手裏還在抓着手機，一不小心就按了下去。他還在猶豫的時候，又瞄了一眼手機，這一看就怔愣住了，這怎麽是通話狀态？

上面的通話時長一秒一秒地跳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挪到了耳朵邊，然後試探性地小聲說道：“喂？”

那邊俞宸問道：“怎麽了？”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明顯是沒有惱怒的。

于是溫溯就把原因歸結到了手機身上，幹幹笑了兩聲，說道：“我正在吃西瓜呢，不知道怎麽的這手機就自己給我撥電話跑，抱歉啊。”他抓緊了手機，手機屏幕沾上了他臉側的汗。

“哦，沒事。”俞宸說完就挂了電話。

耳邊的聲音剎然而止，溫溯看着手機屏幕幹瞪眼，他還想多講幾句話呢。然後他想了想，又撥了個電話過去，聽着那嘟嘟的聲音，溫溯有些着急地抓了抓頭發。

俞宸這回倒是不問怎麽了，而是問：“什麽事？”

溫溯笑了幾聲，斟酌着字句問道：“你在家裏忙什麽呢？”說完他就被自己的話給噎住了，也許別人根本沒有在忙。

過了好幾秒，俞宸才說：“沒忙，在家過得挺清閑的。”

“哦哦，這樣啊。”說完這一句，溫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翻了個身趴在地上，腦袋正對着那小電扇，想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會抽煙不？”

俞宸沉默了，那邊一點聲音也沒有，溫溯想着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真想給自己一耳巴子，等了半天聽到俞宸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不是，我……那什麽，我想試試來着。”溫溯用手指摳着地板上那瓷磚間的間隙，感覺自己每一句話都是用心憋出來的。

俞宸又沉默了，那邊傳來汽車鳴喇叭的聲音。溫溯摳着地板，問道：“你在外面呢？”

“嗯，你想試就試吧，那玩意不好，別多抽了。”俞宸也不阻止他，随口說了一句。

溫溯憋了半天憋不出來話了，過了許久才說：“哦，那就這樣吧，改天聊啊……”他挂了電話，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蔫蔫地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他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跟被按了個開關似的，抱起西瓜就使勁地挖了幾勺往嘴裏塞，心想，他怎麽就這麽稀罕俞宸這個新同桌呢。

自從有了先例，溫溯也不矜持什麽了，每天一有空就給俞宸打電話，光聽着手機裏傳來的俞宸那不冷不熱的聲音，就歡喜得不得了，溫父溫母看到他那笑得快合不攏嘴的模樣，還以為他是早戀交女朋友了。

俞宸每天被電話騷擾也不生氣，仍是耐着性子跟溫溯聊天，聽他說着些有的沒的，偶爾回應幾句話。起初還覺得有些煩人，時間一久了他就習慣了。

在第一次給俞宸打電話說了抽煙那個事後，溫溯果真偷偷去買了煙，趁着家裏沒人的時候藏在廁所裏暗暗試了一把，結果把他嗆得快岔氣了，他把煙一撚滅就扔到了馬桶裏，用水沖走了。

他想了想，都跟俞宸說了抽煙這個事了，要是一個假期過去都抽不來煙那多沒面子，于是他蹲在地上頭痛地想了許久，又點燃了一根，整個廁所裏彌漫着煙的味道。

于是一整個假期，溫溯都在煙和作業中度過了，在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他欣喜得不得了，恨不得馬上收拾東西回學校去，大半個學期心心念念的假期其實并沒有多有趣。

在回學校路上，溫溯又給俞宸打了電話，一開口就問：“你在哪呢？”他坐在車上，恨不得去幫司機把車開到最快。

俞宸說：“在教室裏。”他的聲音被教室裏喧鬧吵雜的說話聲給吞沒了，他皺着眉走到窗邊，問道：“你到哪了？”

溫溯笑了起來，說道：“快到了，你等着我啊。”

車停在了校門口，溫溯從口袋裏掏出錢塞給了司機，然後邁開步子就跑進了校門，跑得飛快還帶起了一陣風。

校園裏停滿了私家車，溫溯繞了好一會才走上了樓梯，剛踏上一級階梯就聽到各班的教室裏傳來鬧騰的歡聲。他站在窗戶外面喊了俞宸的名字，然後招了招手。

俞宸走了出來，看着溫溯那跑得渾身是汗的樣子，問道：“怎麽了？”

溫溯一把抓住了俞宸的手，把人拉着往樓下走，然後在實驗樓後面一塊沒有人的地方停了下來，他轉頭沖俞宸笑了笑，然後從包裏掏出了煙和打火機。

俞宸微微挑眉的神情讓溫溯給捕捉到了，溫溯把煙抽出遞給了俞宸，說道：“沒想到吧，趁現在還沒上課，我們在這待久一點。”

火星咔一聲冒出，像霎那間綻開的煙花一樣，只一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溫溯把俞宸手裏的煙給點燃，然後自己又點了一根，點完煙他還得謹慎地朝四周看一眼，如果被老師抓到，那就麻煩了。

俞宸抽煙的姿勢很好看，手指細長骨節分明，看着就不像是剛學會抽煙的。人長得好，連煙霧都吐得好看。

溫溯偷偷朝俞宸看了一眼，然後馬上就把眼神收了回來，一個不小心被煙頭燙到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