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滅了以後

第7章

球場上傳來哨聲以及老師的喝聲，幾個穿着寬大球服的少年在炙熱的陽光底下跑動着，汗水順着脖頸蜿蜒而下，浸濕了寬大單薄的球服。

一場結束，溫溯掀起衣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走到一旁的樹蔭下，擰開放在乒乓球臺上礦泉水瓶的蓋子，仰起頭就猛地灌了一大口。他喘着氣，轉身看向了身後的俞宸，把手裏的礦泉水瓶遞了出去。

俞宸也不嫌棄，接了過來就着瓶口就喝了好幾口，然後把一個空瓶子還給了溫溯。他用手背在嘴唇上一擦而過，說道：“謝謝。”

溫溯看着那空得晃不出幾滴水的礦泉水瓶，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接了過來将礦泉水瓶倒拿着往嘴裏抖了抖，勉強還能喝到幾滴，完了他把瓶子往過道上的垃圾筐一扔，正好命中。

俞宸把被汗濕的頭發往後一捋，說道：“我去買水。”說完他就轉身朝球場外的小商店走去。

“哎等等，我也去。”溫溯邁開腿就追上了俞宸，擡手勾上了俞宸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俞宸要比他高一些，這樣勾着俞宸的肩膀他是不大舒服的，盡管如此，他仍然沒有放手。

俞宸也不惱，就任着他勾肩搭背的，他說道：“明天比賽川風會來。”

溫溯的腳步忽然緩了下來，詫異地轉頭看向了俞宸，他說道：“參賽學校裏面沒有川風，你記錯了吧。”

“沒有，川風會來的，他們一貫不按常理出牌。”俞宸語氣淡得很，也不知道意指什麽，他走進了商店門口，拉開冰箱問道：“你喝什麽？”

冰箱裏整整齊齊擺着好幾排礦泉水和飲料，溫溯看了一會，指着其中一個瓶子說：“我要喝那個有味道的水，對，就是那個綠色瓶子的。”

俞宸一起付了錢，然後幫溫溯拿着飲料走出了商店門口，回去的路上還順便幫他打開了瓶蓋，蓋子上印着“再來一瓶”四個字，他把蓋子遞給溫溯看，然後說道：“那幾個和我們打過架的人也許也會來。”

溫溯朝那瓶蓋看了一眼，吹了聲口哨：“手氣不錯啊。”誇完了俞宸，他又接着說道：“他們要來就來，反正這是我們地盤，難不成他們還能在球場上打人？”

溫溯沒有喝水，于是俞宸又把那瓶蓋蓋了回去，他也沒再說那幾個染着雞毛發色的人，反而一邊走一邊數落溫溯在團隊合作上的缺點，把溫溯從頭損到了尾。

球場上那戴着頂劣質草帽的體育老師又吹響了哨子，溫溯擡手堵住了耳朵，說道：“唉我知道了，你就別說了，等着看我明天怎麽耍帥吧。”說完他跨大了步伐朝球場中心跑去。對溫溯來說，在這個年紀被同齡人數落，這無外于羞辱，雖然話說得挺有道理，但要記在心上還是太難了。

俞宸自然看得出溫溯那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他沒再說什麽，跟着溫溯跑了過來，停在溫溯身邊，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嗯嗯。”溫溯漫不經心地回答，眼神四處瞟着，看着不舒服，看那也不舒服。

于是這一個小時下來，溫溯一句話也沒跟俞宸說，連和眼神也沒給他，直到體育老師說解散的時候，才別扭地多俞宸說了一句：“我走了。”

俞宸點點頭，一邊把東西收拾進背包，一邊回應身後的溫溯，說道：“嗯。”

這一個簡單的發音把溫溯憋個半死，他多少次想轉頭問俞宸，問他這是什麽語氣什麽态度，竟然一個字就想把他打法走。然而他還是忍下來了，就只有在離開的時候才偷偷回頭看了俞宸一眼。

比賽當天，兩個人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連眼神的交集都短得像是要馬上撇清關系一樣。雖然兩人沒有交流，溫溯卻是把俞宸那天說的話給記住了，沒光想着自己出風頭，而是把自己融入到了團隊裏面去。

俞宸朝溫溯使一個眼色，溫溯就領會到了自己該去擋誰該往哪跑，這默契一般人還真沒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練成。

球場周圍的階梯上站滿了人，所有人的情緒都被這運球的聲音給帶了起來，更有一些人整齊地喊起了口號，只要是海梧進了球，他們便高聲歡呼起來，聲音蓋過了那一陣陣的蟬鳴聲。

川風的學生果然上場了，一個個的穿着奇裝異服，連發色都怪異得很，校方也不好拒絕他們的上場，只好轉過頭不去看那些有傷風化的學生。

那幾個和他們打過架的人果然上場的，在開場時還大膽地對溫溯和俞宸比了個中指，然後相視着哈哈大笑起來。

除了溫溯和俞宸，沒人知道對方球員那是什麽意思，一個個大膽猜測着，和身邊的朋友小聲議論了起來。

溫溯一把抹去額頭上的汗，低聲說道：“真是冤家路窄。”剛說完，裁判的哨聲便響了起來。

幾次跑動之後，溫溯的體力消耗得很快，頭頂上那太陽曬得他有點發暈，一個不留神就被對面一個川風的學生撞倒在了地上，手肘猛地撞到了地面，一陣錐心窩的疼。

俞宸就在溫溯附近，在看到溫溯倒下的那一刻馬上跑了過來，連搶到手的球也不要了，往旁邊一扔，扶起溫溯往場外走。

溫溯疼得呲牙咧齒的，轉了轉胳膊惡狠狠地朝那個撞倒他的人看去，比了個對方在開場時做的手勢，他啧啧說道：“這撞得真疼，那家夥早想撞我了吧。”

剛走出球場，一個穿着短裙的女生就把水遞了過來，滿臉着急地說道：“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溫溯看着這女生覺得面生得很，想了想也許是隔壁班的，他擺擺手說：“不用，休息一會就行。”他接了女生遞過來的手，轉手就遞給了身邊的俞宸。

俞宸替溫溯把瓶蓋擰開了，他看着溫溯那仰着頭一副等投食的模樣，只好慢慢傾斜礦泉水瓶，把水倒進了溫溯大張着的嘴巴裏。

那女生有些忸怩地站在原地，她就光站着，話也不說一句，老半天了才從包裏掏出一個粉紅色的信封，然後低着頭紅着臉遞給了溫溯，說道：“那個……”

溫溯愣了一下，長這麽大他還沒有收過情書，看着面前那瘦弱的女孩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剛要開口的時候，就聽到那女孩子說：“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你們隊長？”

溫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那信被俞宸接住了，俞宸點了點頭，沒有半分表情地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