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武林大會(五)
姓黃的大怒,“你竟然敢口出狂言!”他憤恨地用權杖猛擊擂臺,擂臺上立刻出現了一道道裂痕,猶如龜裂的土地。
我咂咂嘴,繼續不怕死道:“黃莊主,您心中有氣也不必拿擂臺發火呀。您看看,毀了這擂臺,易掌門還得掏銀子維修,不僅如此,也耽誤了大家的比試。黃莊主,真是白給您活到這把年紀,居然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弄不明白。”
“辰兒,快跟我走!不要再鬧下去了!”白幻寅突然惱怒道。“你當真打算在這裏丢了性命?!為了逞一時之快,這值得嗎?”
我白了他一眼,“誰說我會死?我有那麽窩囊嗎?你究竟把我看輕到什麽地步?”
又是長久的沉默,我自嘲一笑,正打算與姓黃的交手之時,白幻寅微略帶憂傷的聲音穿入我耳膜,“我只是不想再次看着你受傷。”
我愣了愣,随即輕笑出聲,方才的怨氣去了大半,也沒再與白幻寅多說。繼續同姓黃的磨蹭道:“黃莊主,您怎麽還不動手呀?我都等急了,之前不是見您挺厲害的麽?”
毫不誇張的說,此時姓黃的被我氣得胡子眉毛都飛到一塊兒去了。他恨聲道:“既然你等急了為何不上呢?果然也是一個怕死之徒!”
看他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我不禁笑彎了眼,“黃莊主,您當我是白癡呀。有了上次的教訓,我怎會再飛蛾撲火呢?口口聲聲嚷着要我的命,到現在都不有所行動,您是行動不便吧?”他的臉色立刻變了又變,我滿意地繼續笑道:“難怪您一直都站在原地不動,上擂臺也是慢慢走上來的,若您真以這種速度向我攻來,恐怕所有的優勢都倒向我這邊了吧?”頓了頓,我還不忘加上句特氣人的話,“連走路都有困難,內力好有什麽用?”
終于,再好的忍耐力也會有爆發的時候,姓黃的渾然不顧自己蹒跚的腳步,一邊釋放那強大的內力,一邊向我挪步。我不禁驚嘆道:“原來黃莊主還能有這般速度,在下真是佩服。”
頓時,他的怒氣更甚,也不等挪到我面前,直接向我揮杖,我輕輕躍起,輕松躲過。但這一動,拉扯傷口的疼痛還是讓我倒吸口涼氣。死撐着移動步伐,一次又一次躲避他越來越瘋狂的攻擊。臺下的百姓早已遠離擂臺,站在遠處觀望,而我低頭看看腳下,哪裏還有什麽擂臺?全是一片廢墟!
我擦擦額頭的冷汗,果然是玩過火了麽?
見我逃得如此之快,而自己也着實追得辛苦,姓黃的大吼道:“有種你別跑!”
我再次全身冒冷汗,這該是一個堂堂大莊主說出的話麽?這語調和市井中的流氓強盜有何區別?我掃了一眼他的徒弟們,毫無意外的每個人都張大了嘴瞪圓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師父。不過這老頭除了行動緩慢一點,倒還挺精神的。
烈日漸漸散去它灼人的溫度,點點橙紅暈染天邊的雲朵,一道道金邊輪廓悠遠閃亮,襯着歸巢的鳥兒,回家的百姓。
擂臺前冷清了許多,仍駐足觀看的恐怕大多都是武林中人,少了喧鬧的人群,比武就顯得異常正式。我與姓黃的依舊處于僵持狀态,過了幾個時辰,他的內力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更勝,我不得不驚嘆他那深不見底的內功修為。
本打算在他內力耗盡之時給他致命一擊,奪取此局勝利,不過照此情形,等到深夜也不會有機會。現在姓黃的怒氣差不多已經消了大半,比起方才胡亂釋放內力,他明顯變得十分謹慎,我想要得手也越發困難。雖然我考慮過再次讓他火冒三丈,但能說的話我已經說沒了,而他的忍耐力也在提升,依靠嘴上功夫,顯然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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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再三,我的手握上了纏在腰間的幻雨劍的劍柄。曾經從未把幻雨劍用于與人較量,每天都對着無動于衷的大樹揮劍練習,它的真正威力我并未見過,不如就趁此機會長長見識吧。至于白幻寅之前的交待,這也算得上是迫不得已吧?
姓黃的雖冷靜了許多,但也不再處于原地等待的狀态,只要找到空隙便會毫不猶豫地向我進攻。摸清了他的攻擊路數,我故意在靠近他之時放出一個空當,他揮杖注力,直擊我要害,當然,那只是他以為。
我的身體重心本就不在他跟前,而是在他身側,他這一擊,我偏偏腦袋便能躲過。姓黃的權杖還來不及收回,我已閃身到了他的側面,我暗笑,他果然中計了。不待他轉身與我對峙,我已迅速抽出幻雨劍,流暢地使出幻影劍法!劍身如柔軟的閃着銀白光芒的毒蛇一般,張開獠牙,猛地撲向姓黃的!
白幻寅曾說過,幻影劍法的精髓是以速度取勝,加之其柔軟的劍身,想要在分神時看清它的劍路,并加以回擊,猶如登天。
果不其然,姓黃的幾乎在毫無意識地情況下被毒蛇纏上,無從掙紮。
我的心中竄起一股洋洋得意,可卻高興了還沒一秒,我就完全愣住了,之前的喜悅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恐懼,無邊的恐懼。僅是一瞬間,姓黃的就已倒在血泊之中,汩汩的血水如同泉水一般無止境地從一道道血口子中湧出,他全身不停地抽搐着,眼睛瞪得翻了白眼,空洞無光,俨然一副垂死之态。
殷紅的血水順着幻雨劍劍身上清晰的紋路緩緩流淌着,微薄的劍身也因此透出暗紅,明亮的銀色與此交相掩映,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卻又令人迷醉于其中,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我呆呆地注視着一直在滴血的幻雨劍,腦中一片空白,雙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直到虞清他們慌亂地跑上臺,大聲呼喊“師父”,我才麻木地轉頭看向突然增加的那幾個人。姓黃的很快就被他的弟子擡了下去,留下虞清一人憤怒地與我四目相對。他的眼中布滿血絲,一張臉因為怒火而變得扭曲,“咯咯”的磨牙聲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他抓住我的領口,兩眼冒火地向我吼道:“你這個人渣!我現在就殺了你!殺了你!”
我被他搖得左右晃動,頭暈眼花,但卻無力掙紮。我殺了人……還以如此殘忍的方式結束一個花甲老人的生命……這雙手上沾滿肮髒的鮮血……我怎麽就會殺了他呢?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殺人,不想……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罪人……犯了天大的罪孽……我頹然地倒坐在地上,臉死死地埋在手掌中。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我再沒人性,也不能殺人啊!!
虞清幾次拉我都沒有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他漲紅的雙眼瞪得老大,不停地眨,似要把眼眶裏灣着的那灘淚給眨回去,然而,眼淚最終還是如絕提般湧了出來。他也倒坐下來,弓着脊背,頭磕在地面上,雙肘杵在兩側,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聲音悲怆凄徹,響徹蒼穹。
我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圍形形□□的人,臺下雖沒有亂成一鍋粥,卻個個面露警惕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我已成為他們心中的危險人物。偶爾有幾個不明事理的人見此情形,驚呼道:“他是誰?好厲害!他是怎麽辦到的?我好想拜他為師!”當然,這些人被冷眼相待也毫無自覺。
此時,易雄天的眉毛都快擰成了川字,他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麽。周圍的裁判時不時看看他的臉色,大氣不敢出一聲。
白幻寅顯然是最先從這件事中回過神的人,他迅速跑到我跟前,幾乎是用最大的音量對我吼道:“別傷感了,快走!”
我木讷地擡起眼看着他,眼前的白幻寅變了,無論何時,他總是鎮定自若,絕美的臉龐驚不起一絲波瀾。然而,此時緊張的情緒溢于言表,他想拉我,卻無能為力,故一直在催促,害怕耽誤了逃走的最佳時機。
漸漸的,我的視野開始變得清晰。就是他,就是他教會了我如此慘無人道的邪功!就是他讓我走進草菅人命的泥塘!是他毀了我本來的人生!……但是我又能做什麽呢……?與他斷絕所有往來,從此互不幹涉?還是讓他的靈體灰飛煙滅,來滿足我的報複心理?呵呵呵……我做不到,這本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雖然平時我嚣張拔扈慣了,面對很多事都有一種大無畏精神,但實際上,我只是為了掩飾我懦弱的靈魂,讓人看不出我的破綻,亦不會有人能奈何得了我。人在很多時候,表面上越是無所畏懼,內心裏則越發弱不經風。
我怪白幻寅,但我絕不會把他怎麽樣,因為我貪戀他,他的所有,一切。同樣,對于殺人之事,我害怕,恐懼,我可以罵他全家去死,可以說我□□你全家,但,真要我做,我沒那個膽,我提不起那口氣。所以,我更願意旁觀別人殺人,來滿足我內心扭曲的願望。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個大言不慚之人。真碰上了事,我根本無從招架。
正在我傷春悲秋之時,一道黑影忽然閃過,輕輕落在擂臺中央,冰冷的氣息讓我不禁渾身一顫,目光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項麒随意抖了抖黑絲長袍,拭去衣角不經意間沾上的落葉,神情肅穆不容置辯,清冷的聲音響起,“蕭公子,可願同我比試?”
我沒多想,忙搖搖頭。經過方才之事,我早已把名望、受人敬仰抛之腦後,現在我唯一想做的便是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想要與衆不同、出人頭地,需要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我承受不起。我就是膽小,我更加懦弱,此時,我只希望我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擂臺上,只是一個平凡的看客。
項麒繼續道:“蕭公子,你年紀輕輕便戰勝了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确是一個武學奇才。都已走到這步,卻想夾着尾巴逃走,你不覺得可惜嗎?”
我強裝鎮定,打着哈哈道:“不可惜,不可惜。我素來目光短淺,滿足了,滿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蕭雨辰的武功為什麽會這麽高強呢?按理來說他只修煉了幾個月而已,為毛造詣會高過一名老前輩呢~?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卷分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