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武林大會(四)
這時,一名老者緩步走上擂臺,手裏拿着一根超過頭頂一跬長的木制權杖,花白的胡須自然垂到胸前,滿臉皺紋如幹涸的土地,一條連着一條,露出的雙手更是形同枯爪。我疑惑地看着他挪到我跟前,而後又擡起布滿滄桑的眼睛看向我,“小兄弟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身手,想必今後定是世外高人,不知可否與老夫過過招?”
我正打算詢問這名老者的身份時,就聽虞清在臺下吼道:“師父,您為何要上去?大夫說過你不宜動武!是徒兒不争氣,但您也不能和自己的身體賭氣啊!”
老者道:“閉嘴,我自有分寸。”随後又向我投以詢問的目光。
雖然欺負老年人有點不符倫理道德,可我天生就是個沒道德的人,而且,既然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又何必拒絕他呢?倘若我真打敗了他,就意味着堂堂綠寶山莊的莊主也不是我的對手,那麽明日,我的名字将在江湖之中被廣為流傳,說不定還能在史上被記上一筆。這對于一個一直平凡無為的我來說,是何等之大的誘惑?只是,面對如此蒼老的長者,我還是有點……下不了手……
猶豫之間,白幻寅突然道:“辰兒,認輸吧,你打不過他的。”
我皺了皺眉,我居然不是這個行動遲緩的老頭的對手?白幻寅不會是眼睛出毛病了吧?以他這個樣子,我三招便能置他于死地,他憑什麽能夠打敗我?我不悅,“何以見得我不是他的對手?”
“別看他一副快死的樣子,其實不然。他的內力極其深厚,即使我作為靈體,也能感到他血脈中流動的強烈內息。”
我撇撇嘴,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那麽小看我,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你還是我媳婦嗎?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把別人捧上天,說得我無地自容。方才憐惜老者的心情全無,我就是要讓白幻寅看看,我也是很厲害的!
我微笑地看向黃老莊主,極盡卑謙道:“前輩,您年事已高,還是先保重身子吧。”
他眼神尖銳,道:“無事。”
“只是我這樣與你比試,恐怕會遭人閑話。”
他半眯着眼睛,俨然道:“誰敢說閑話?有我在你還怕那些流言蜚語?”
我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失禮了。”
白幻寅面露愠色,聲音低沉道:“你居然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
我對他笑得暧昧,“你應該要對我有信心呀。待我露一手給你看看。”他雖有不悅,但也不再多說,似乎默認了我的行為,我不禁有點小開心。
我與黃莊主站在擂臺上對峙良久,雙方都沒有動手的打算。熾熱的日光炙烤着地面的每一個角落,我的衣服早已浸滿汗水,一顆顆汗珠從額頭沿着臉頰滑落。我握着從虞清那搶來的寶劍,神經高度緊張,生怕一個走神,就讓黃莊主占了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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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容易對付的人,但經過白幻寅的提點,我還是多少對他心生警惕。長時間的對峙,我已經臉上發熱,腦袋發暈,有點中暑的傾向,喘氣的頻率相較之前明顯增大。但外界對他卻似乎毫無影響,他仍舊平靜地站在原處,不動分毫,額頭連一點濕潤都看不出來。在氣勢上,我顯然已經輸了大半。
臺下的圍觀者基本都是些武學的門外漢,頂着烈日看着臺上的人無動于衷,顯然不明白我們在做什麽,只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故有些等的不耐煩的百姓開始叫道:“快動手啊!愣着做什麽?!打啊!打啊!”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惹得我心煩,也不打算繼續同黃莊主耗下去,提起劍就向他擊去。
我對我的劍法一直頗有自信,雖談不上每次出招都能擊中目标,但至少也會打亂對手的陣腳,對其造成一定困擾。然而今次情況卻截然不同,就在劍端将要刺入黃莊主的腦門之時,他微微偏頭,我刺了個空。我也不慌,立刻調整劍鋒,橫向瞄準他的脖頸襲去,他只輕輕彎下腰,角度恰到好處,劍身緊貼着他的衣服擦過,他依舊毫發無傷。
我不禁有些錯愕,在如此快的劍速下,他竟能清晰地看出我的劍路,并以最準确的姿勢躲避,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看來我确實低估了他的實力,我不自覺地加快速度,他彎腰、側身、偏頭,輕松避過我所有的攻擊。
多次下來都沒有收到成效,我知道我需要調整戰略,便持劍向後退幾步,再次回到之前的對峙狀态。正在這時,我驚奇的發現,他在避過我所有襲擊的前提下,竟然沒有挪動半步距離!他仍一副安如泰山之勢站在最初的位置靜靜地看着我!
太可怕了,頓時我腦中形成了這樣的意識。我幾乎用了七成的功力與他比試,而以此時的情況來看,他恐怕連一成的氣力都沒有使上,若方才他稍微借機還手,我現在恐怕已經遍體鱗傷了。突然有點後悔沒有聽白幻寅的話,真是自作孽。
我偷偷看了眼負手立在臺前的白幻寅,依舊風華絕代,烏黑的長發猶如流動的黑墨,純正而又充滿靈動。他一臉調笑之态注視着我,眼睛彎得像一輪明月。我怒,瞪大雙眼惡狠狠地警告他。他擡起修長而又白皙的右手,輕輕遮住嘴角不斷上揚的弧度,□□滑落,細長的手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我有那麽好笑嗎?你至于笑成這樣嗎?笑也就笑了,我幹嘛還要誘惑我?萬一我真輸了,你賠償我損失啊?我極度不滿的在心中不停腹诽。
像是看出了我的分心,黃莊主低沉的聲音由遠處漸漸傳入我耳中,“不知公子是否還打算繼續比下去?”
“啊?”我無意識地哼了一聲,待我回過神,發現方才那句陰陽頓挫的聲音真是丢臉丢到家了,難怪臺下的氣氛突然又變得熱鬧起來。我尴尬地幹咳一聲,“黃莊主果然武功了得,看來我該認真對待了。”
黃莊主驚奇,“哦?原來公子并未與老夫認真,老夫還道你就只有這點水平。”臺下又是一陣哄鬧。
我黑着臉看向他,讓你幾分,你就想要豬飛天了?本以為你會是一個大度之人,想不到也是锱铢必較,我不就是把你心愛的徒弟打下臺而已,你至于這樣在衆人面前挖苦我麽?我也不打算再與他多說,提劍擊去。
對于他不動半步便能接下我所有招數,我還是有些許耿耿于懷,所以我這次的目的變得特別單純,我就是要讓他動!不再攻擊他的要害部位,而是對準了他的大腿及腳踝,雖然我也知道這樣的手法用來對付一個老人,着實是有些卑鄙。不過,我也從未說過我是正義的化身。
姓黃的似乎是打定主意不願動腳,他挑起權杖,抵住我的劍擊。不過讓他動手也不錯,我繼續維持這樣的攻勢,并不斷加快劍速,姓黃的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與我如此僵持将近一炷香的時間,漸漸開始有些力不從心。
動作明顯慢了不說,力道也降了不止一點。我邪笑着想,對付這樣的人,果然持久戰再合适不過。看着姓黃的杵着權杖半跪在擂臺上,氣喘籲籲的樣子,我再次提劍攻去,勝利的笑容浮現臉龐。勝負馬上就要分曉,雖對這位莊主有些愧疚,不過這是比試,沒人會因為你年過花甲而自甘落敗,況且你我素不相識,我更沒有讓你的必要。不過比試結束後的慰問還是需要的。
眼看姓黃的即将倒地不起,我一鼓作氣,打算一舉奪得此局的勝利。我飛身躍起,淩空施展幻影劍法,不過所使用的并非幻雨劍,效果自然不佳,但要令姓黃的失去戰鬥力已綽綽有餘。電光火花之間,突然一股強烈的氣流從姓黃的體內湧出,源源不斷的內力彙入權杖之內,不待我思考,他大喝一聲,所有的真氣一并朝我襲來!
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回避這一招,即使有性命之危,也只能硬着頭皮上。揮劍欲劈開氣流中心,減小殺傷力。不料劍身剛剛碰到那股氣流,立刻碎成鐵片,我甩掉獨留下的劍柄。迅速凝氣,想以氣抵消他的回擊。
氣流相接之時,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我慌亂地用袖擺遮住臉,同時想借機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我從沒想過我的內力會如此之弱,僅眨眼的功夫,我制造出的氣流球就被姓黃的強大氣流完全吞噬了。雖逃離了一小段距離,但我還是重重地承受了這一擊。
充滿濃重血腥味的液體猛地從我口中噴出,随着被打出去幾丈遠的我劃出一條美麗而又殘忍的弧線,通紅的擂臺上灑下點點血花。倒地之時,劇烈的身體撞擊讓我覺得骨頭都快散架了,身體就像被重組一樣,拉扯着我每個痛覺神經。
白幻寅先是微微一愣,而後擔心與恐懼之色漸漸占據他的面容。也顧不上曾經與我的約法三章,直接從擂臺的另一頭飛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把我抱起來,卻抱了個空,他怔了怔,慘淡一笑,靜靜地注視着我,看不出情緒。良久,他才淡淡地開口道:“回去吧。”
我腦子嗡嗡作響,痛苦地趴在擂臺上掙紮,全身叫嚣的疼痛讓我幾乎失去意識。然而白幻寅的話卻猶如當頭棒喝,讓這鑽心的疼痛迅速蔓延。連一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只是讓我回去,承認了我的失敗,承認我不如他,冷漠的态度如同一切與你無關一般。這就是你的喜歡麽?還是連你也看不起我麽?懦弱地倒在這裏無病□□,滿心渴望得到白幻寅的關懷,我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呢。
遠處,姓黃的狀态明顯恢複了很多。半眯着眼,有意無意地緩緩捋着花白的胡須,沉聲道:“本以為遇到了個武林高手,想不到只是虛有其表。若不是清兒前些日子受傷尚未痊愈,今日你怎可能會占有先機?”說着他搖搖頭,拉開腳步準備離去。
一股莫名的怒氣從心中湧出,雖我一直不曾認真習武,但也沒有差到可以任人評頭論足的地步。我勉強撐起身體,言語間充滿尖酸與刻薄,“黃莊主何必要為那個不成才的弟子辯護呢?敗了便是敗了,再多的借口也改變不了結果的。”
姓黃的瞪大眼,兇狠的目光剜向我,“蕭雨辰,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我冷笑道:“黃老前輩,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您。趁着最後的機會,好生和您那不争氣的徒兒告個別吧,往後可別怪我虧待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