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出行(下)
終于對他的冥頑不靈忍無可忍,我憤怒地拍了一掌桌子,與之對視,不自覺提高音量道:“你有點腦子行不行?我若真是你口中的蕭雨辰,我會傻愣愣地自報姓名?我會舍命救你?況且依你之言,以那蕭雨辰的性格,他應該更樂意看你被人幹死吧!”雖然我也樂意……
或許是我聲音太大,他一時愣了神,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才開口說:“莫非我當真認錯了人……?”
見他仍是一副懷疑的态度,我又說:“你說蕭雨辰是那魔頭最疼愛的男寵,那魔頭怎會放心讓他一人來這荒野山林中?”
他終是有所頓悟,像是在仔細回想什麽一樣,而後小聲道:“若我沒有記錯,傳說中蕭雨辰并不會武功,難道你真不是他?”
我再次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可是一等良民,怎會做那些傷天害理,天理難容的事情?我還納悶我的父母怎會給我取如此造孽的名字呢。”
他定定地看着我,讓我不禁毛骨悚然。良久,他才移開視線,彎腰低頭,拱手道:“一直以來錯怪了你,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我笑着擺擺手道:“一場誤會,沒關系。若換作是我,指不定早把那小人給滅了,怎可能會像你這般有耐心的一一解釋。”同時,我還不忘挑釁地看看一旁的白幻寅,怎麽樣?我大度吧?好好學着點!一大男人不要成日同女人一樣,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
白幻寅并不理會我的挑釁,悠然道:“此人似乎通曉江湖之事,你好生打聽一番。”
拉着那名男子在一張未破損的桌子旁坐下,招手讓掌櫃上了些酒菜。折騰了那麽長時間,終于得以果腹,我也顧不上形象,狼吞虎咽地解決桌上的食物。席間,那名男子也沒同我說話,見我吃得差不多,他才淡淡的問道:“蕭兄此次是一人前來?”
被他稱為“蕭兄”,我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我何時與他這般熟稔?我僵硬地點點頭道:“恩。對了,不知公子怎樣稱呼?”
他一愣,而後莞爾道:“經方才那麽一鬧,都忘了自我介紹,真是失禮。在下姓柳,名惠生,蕭兄稱我惠生便可。”
惠生……未免也太……我扯了扯嘴角,說:“還是稱柳公子罷。”
他皺緊眉頭,有些不悅道:“蕭兄你仍在介意方才的事情。”是肯定句,不帶有任何質疑。
我連忙搖頭,說:“沒有,我怎會介意那般小事?”
他說:“你不肯叫我惠生,分明就是在提醒我,讓我不要與你親近。你還在記恨方才之事,故不願同我深交。”
我無奈,自始至終我都不打算與他深交,與他相識,不過是我順手而為之的結果。不知這人為何那麽想同我深交,難道是良心不安?心裏雖這樣想,但我只能說:“柳公子,我并無他意,只是我們相識不足兩個時辰,那樣稱呼未免有些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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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這又何妨?天下之人哪個不是從不識到相熟?你我今日相會于此,也算是一場緣分,你何必去介意那區區兩個時辰?”
我說:“既然如此,柳公子何必要介意那稱謂?感情深淺,自古不以稱謂為判斷。即便以夫妻相稱,也會有紅杏出牆之人。我心于此,若柳公子信得過,我們再見還是兄弟,若信不過,那我們緣盡至此。”說出這番話時,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出于我口,原來我還有文化人的潛質呀!
白幻寅也有些驚訝于像我這麽一個粗人,居然也會沾染少許書生氣息,不過訝異的的神情一閃而過,笑道:“人前你裝俠士倒還有幾分味道,若他知道你真實品性,恐怕要大失所望罷。不過,你仍是騙了他,你心早已在這。”說着,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
我登時紅了臉,迅速扭頭不再看他。明明知道他只是一個靈體,還是一個男人;明明知道我與他根本沒有可能;明明知道他的話只是他閑極無聊時的玩笑;明明知道我們之間只是利益關系;明明知道……但不知何時起,我卻會因為他的玩笑臉紅心跳。
我清楚地知道至今我最喜歡的仍是女子,若一個美麗女子和他同時寬衣解帶站在我跟前,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同那女人歡好,但此時我對他的反應又算什麽?
我與他相識也不過幾個月,幾個月來我們朝夕相處。他悉心教予我武功,我則希望他快些離開,不要纏着我。但無論如何,生活還算惬意。如今我們踏入江湖,我卻開始害怕曾經的安寧被打破,我與他會相忘于江湖。不知何時,我開始習慣了他的存在,看不見他的時候,心中會莫名的空了一塊,如同中毒一般,愈陷愈深,無法自拔。
就要在我快要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時,一個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柳惠生說:“既然蕭兄執意,那我也不再勉強。你心,我自然會懂。”
我收起了之前施施然的神情,說:“多謝柳公子理解。”
他說:“哪裏的話,是我還不夠成熟。”頓了頓,他又說:“恕我冒昧,不知蕭兄要去往何處?所為何事?”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白幻寅,他說:“告之于他也無妨。”
得到應允,我才緩緩開口道:“我有一朋友靈魂被抽離身體,此次出行,就是為尋回他的本體。至于去何處,我也沒有目的。”我沒有告訴他詳情,對于柳惠生,我必須要有所保留。
柳惠生不可置信地看了我半晌,才說:“當真有這般奇事?”
我故作十分悲傷的表情道:“恩。我很久沒有見到我那朋友,有一日晚上他托夢于我,告之我此事。起初我并不相信,但之後幾夜,他夜夜如此,我才知這事并不簡單。”
話音剛落,白幻寅挑眉,“你真能信口開河。”
我撅起嘴,不滿。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看到我眼中難以掩飾的哀傷,柳惠生知我并非在胡扯,俨然道:“蕭兄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何需要盡管說,我定會盡全力協助你。”
他眼中閃爍着正義的光芒,刺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打着哈哈道:“其實也并沒有什麽需要。我僅僅是想向你打聽一些江湖之事,我初出江湖,對此一無所知。”
微微燭光閃爍搖曳,嘶嘶風聲蕩于耳際。
柳惠生舉起一盞清茶,揭開茶蓋,輕輕吹了口氣,緩緩飲下。動作不緊不慢,極有風度,“不知蕭兄要從何聽起?江湖之事衆多,若要我一一道來,恐怕十天半月也道不明冰山一角。”
我微微眯眼審視,這人究竟知曉多少事情?以他的面相,并不像是浮誇之人。既然尋不到其他人探其究竟,那姑且就先相信他罷。我仔細斟酌了詞句,篩選出重點,說:“不知江湖中可有一人功夫極好,相貌不凡,時常身着一襲紅裳?”
柳惠生的動作一滞,擡眼與我對視,表情又冷了幾分,問:“你當真不認識那魔頭?”
我說:“柳公子可否與我細說你口中一直提起的魔頭?無論我說什麽,為何你總是能想到那魔頭?”
或許是因為方才的争執,柳惠生的臉色雖然變了,卻也沒再與我争辯。他吐了口氣,似在強壓住要發作的怒氣,緩緩道:“那魔頭是天下第一邪教羅剎教的教主,他相貌出衆,武學造詣頗深,江湖中無人能及。他性格乖張,暴戾無道,對于鮮紅的血液尤其喜愛,故時常着一襲紅裳,以體現其嗜血本性。”
我問:“你可知那魔頭的名字?”
柳惠生搖搖頭,說:“那魔頭從不暴露自己的姓名,只知他字冷寧,江湖中都稱他為冷寧教主。”
我看看身旁的白幻寅,相貌确實可以稱得上驚豔四方,他教于我的武學也屬于上乘武學,但應該難以達到無人能及的境界。雖然他仍着一襲紅裳,我卻難以想象出他面部扭曲,滿臉鮮血的模樣。與他相處數月,也未發現他有殘暴之處。況且就他這白癡樣,還能當邪教教主?
了然,我可以确定柳惠生口中的那魔頭絕不是白幻寅。我回以微笑,說:“我要尋的那人确實與那魔頭有幾分相似,但性格卻迥然不同,雖有時口中會放幾句狠話,但也從未兌現,更莫說濫殺無辜了。不知柳公子可還知其他人?”
柳惠生臉上閃過一絲驚喜,說:“不是那魔頭便好。至于符合這些特征的其他人我還真沒有頭緒,不妨待我調查幾日,再告知于你。”
我點點頭,說:“多謝公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又說:“現在時間尚早,柳公子可否告訴我一些關于江湖各門派之間的事?”
柳惠生也不再拘泥,說:“若說江湖中最有勢力的門派,當屬明耀劍派,此乃江湖第一劍派。當今的武林盟主便是明耀劍派的掌門易雄天,易雄天的長子易歡不善武學,故入仕為官,受到皇上重用。也可說明耀劍派受朝廷庇護,勢力不可小觑。”
我問:“那明耀劍派可屬名門正派?”
柳惠生聞言,臉上露出了鄙夷之色,說:“我真不敢相信你對江湖會孤陋寡聞到這般地步,居然問出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若說明耀劍派不是名門正派,那全天下就沒有正派可言了。”
我不好意思地清咳一聲,感覺老臉有些挂不住了。成天被白幻寅鄙視還不夠,現在連你這小螞蟻也鄙視我,我不就是比別人知道的少了一點點而已,你至于這樣嗎?頓了頓,我又問:“可有與明耀劍派勢力相當的門派?”
他再次像看妖怪一樣看了我一眼,耐着性子說:“武林之事朝廷歷來不進行幹涉,沒有任何一個門派能有朝廷作為支撐,除了明耀劍派。既然如此,你說誰的勢力能與明耀劍派相當?”
“沒有。”我果斷道。皇帝老子都出馬了,誰還敢比?
柳惠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欣然點了下頭,而又繼續道:“次之于明耀劍派的乃綠寶山莊,莊主黃啓衛每年都會招收各路有良好底子的弟子進行輔導,以提升他們的武學修為,也為壯大自身勢力。與此同時,黃啓衛還在各地經營商鋪,成績可嘉,不過若與明耀劍派相比,還是遜色了許多。”
柳惠生又飲了一口茶,說:“排于兩者之後的便是若冰閣。不過若冰閣行蹤詭異,時常來去無蹤,傳說若冰閣的弟子均為女流之輩,但個個相貌不凡,身手了得。”
他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讓我不禁有些犯暈,本來我就不是特別愛用腦子的人,最後只記得那個什麽閣有漂亮姑娘。見他還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我連忙開口道:“柳公子,時辰已晚,不如早些歇息吧。後續之事,還請公子來日再告之于我,今日耽誤你這麽長時間,委實過意不去。”
他也不勉強,只道:“你有恩于我,我幫你也是應該,你不必道謝。蕭兄也去歇息吧,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