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模糊,從此山水迢迢,岳嵘是他的逍遙王爺,寧蘅則在深宮裏把算計人心從本事變為本能。
但寧蘅沒想到,岳嵘并沒有卻步。
寧蘅在仁壽宮後的鹹若館拈香叩拜,她挺直了腰板兒跪在蒲團上,岳嵘離得遠,只覺得那茕茕孑立的纖苗身影在偌大的殿中顯得格外無助。
他示意跟在身邊兒的內宦原地候着,自己往鹹若館步去。
那內宦好似有些不放心,追了兩步,期期艾艾地喚道:“殿下……”
岳嵘摸了摸拇指上先帝賜下的玉扳指,無聲一笑,“你放心吧,本王心裏有權衡。”
聽他如此一言,那內宦方剎出腳步,低俯着身候在了原地。岳嵘抻開大步,從容邁進了鹹若館。
“娘子。”他低作一喚,屈膝跪在了寧蘅一旁。
寧蘅被他駭了一跳,匆惶撐着地案立起身來,她一手将三炷默默燒着的香條遞給立夏,一手扶着擺蕩的裙面兒,有些意外地望着岳嵘,“殿下……這個時辰,你怎麽還留在內宮裏?”
岳嵘雖不能在東西六宮行走,但仁壽宮素來清冷,後妃等閑不會過來,這裏面兒又安置着岳嵘的生母,岳峥便允了他常來探望。
可這一層關系,寧蘅并不知道。
“本王進宮有差事,順道兒來給母妃問個安。”他頓了頓,卻又不想欺瞞寧蘅。“本王聽母妃的人說,這兩日你每天晨晚都過來,禮佛敬香,很是虔誠……”
寧蘅聽懂了他話裏的暗示,眉心微颦,試探地問:“殿下是有事要與臣妾說?”
岳嵘端端正正朝着佛祖磕了三個頭,起身後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從前父皇信佛,可惜這宮裏沒幾座正經的佛堂,只這一座鹹若館,卻離乾清宮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倒也虧得鹹若館在仁壽宮裏頭,若不然荒廢上十幾年,仁壽宮就沒法兒再住人了。”
寧蘅品咂着岳嵘的話,掂量着答了話兒,“殿下放心,有皇上在,太妃娘娘必會老有所養。”
“唔,皇兄人品方正,本王是知道的。”岳嵘撫了撫膝頭上沾得灰,起身的工夫兒,卻是話鋒一轉,莊重開了口,“娘子前些時日同本王說的話,本王都細細考慮過了,阿蘅待我什麽心思,我原是不在乎的,她歡喜我那是我命裏的福分,可她若不歡喜我,難不成便不是我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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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嵘換了自稱,可見是要與寧蘅掏心掏肺的說話。寧蘅被他最後那個“愛”字直戳心底,她只覺自己心中某一處,被這個字融得又酸又軟,卻是無處可逃。
她凝眉望着岳嵘,吹了兩年的大漠烈風,岳嵘原先潤澤的膚質變得粗糙,蜜色的臉也有了分明的棱角。一身兒保和冠服被岳嵘撐得筆挺,青色的交領大袖素而無紋,不知不覺中,岳嵘身上也散發出了獨當一面的英武。
“娘子,本王知道你素來最體貼人意,過去母後看重你這一點,如今皇兄也愛重你這一點。你若是怕本王與康氏周旋不開,給自己惹了麻煩,那大可不必。皇兄早存了剪除康氏的心思,本王好歹和皇兄流着一樣的血,皇兄的胳膊肘拐不到外人家裏去……”
岳嵘兀自說着,他半側着身,鹹若館外的夕日餘晖便只照在他半張臉上,一暗一明,一陰一陽,一寒一暖……寧蘅的手藏在袍袖中,伸不開也攥不住。這光與影,向來都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一線之間,一念之間,岳嵘究竟是不是她的救命稻草,寧蘅俱不可知。
她唯一知曉的是,眼前這個人,是真心實意、毫無芥蒂的關切着她的人。
這個世上僅剩的一個願意她過得好的人。
寧蘅不自覺落下一顆剔透的淚,砸在殿中的金磚上,悄無聲息,了無蹤影。
“殿下,別說了。”寧蘅打斷了岳嵘的話,她低垂着首,再也按捺不住,“是皇後,皇後原是在我膳食裏下了毒,沒承想,卻讓阿蘅吃下去了。”
岳嵘本還在訴衷腸,被驟然打斷,神思尚有幾分無所歸屬的意思。
他怔愣地與寧蘅對視半晌,方回過味兒寧蘅究竟說了什麽。九襊的保和冠下,寧蘅隐隐見到岳嵘繃出一道兒青筋,她心裏一慌,忙是開口去勸:“這事除了皇上、皇後、殿下與臣妾,再無旁人知曉,殿下千萬別貿然發作,若連累了王爺,臣妾便是萬死也不能償罪……”
“我知道,我知道。”岳嵘連連點頭,臉上卻仍有隐怒。
寧蘅低首的工夫兒見他連拳都是緊攥着的,滿心都是擔憂,她悵然一嘆,重新拿了立夏手中的香,斂裙跪在了蒲團上。
岳嵘不知她要做什麽,只能退開兩步,靜神望着。寧蘅低垂眼睫,口中喃喃自語,隔了一陣,她舉香三叩首,最後一拜猶為莊敬。立夏上前扶了寧蘅起身,替她将那三炷香插入了鼎爐之中。殿中缭繞的檀香,漸漸寧下了岳嵘的心智。
寧蘅偏首,重新看向岳嵘。“殿下的情份,臣妾替阿蘅感動,可眼下皇後娘娘并無過錯,臣妾沉冤尚未得雪。臣妾鬥膽勸谏殿下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娘子的意思,本王明白。”與岳峥不同,岳嵘舊日随在養母身邊,知曉宮妃之間上不得臺面的明争暗鬥。他不樂意參與,不代表他不理解。寧蕙的為難,他樁樁件件都能心領神會。
寧蘅聽岳嵘這意思,便是暫且會按兵不動,先給自己留一份周全安寧。她心存暖意,忍不住一笑,“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殿下如今也會體諒人了。”
“兵法也是鬥法,本王又不傻。”嘴上雖這麽說,岳嵘卻還是禁不住臉上一紅,他故作從容地側過首,看向窗外,順着岔開了話題,“本王往來宮中不便,娘子若有什麽事,可以到仁壽宮尋女官杜氏,杜姐兒打小看我大,也認識娘子,眼下伺候着母妃,方便同本王通信兒。”
寧蘅蹲身一福,感激地謝了恩。
岳嵘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渾不走心地道:“娘子是阿蘅的姐姐,本王雖虛長你一歲,卻也視娘子為親姊妹。倘使有什麽事,娘子只管開口……今兒時辰不早,皇兄還吩咐了事兒要辦,本王便不逗留了。”
寧蘅心裏倏的一動,岳峥要往外走,她卻蹲不□來恭送,喉嚨像被什麽梗住了一樣,萬千想說的話卻開不了口。直到岳峥邁過了門檻,她方急切地喚了出來——“殿下留步!”
“怎麽了?”
寧蘅一斂裙衽,直挺挺地跪到了岳嵘面前,“臣妾确然有事相求。”
岳嵘忙不疊上前去扶寧蘅,他雙手托在寧蘅的小臂,禁不住就想收攏十指,将那藕臂箍在自己的掌間,可待到兩人肌膚貼近,岳嵘又頗為警醒地松了力道。
他知道,這是寧蕙,不是他膽大妄為的小阿蘅。
“本王視娘子如親人,娘子有事但說無妨,何必行這樣大的禮?阿蘅若地下有知,又該怪我欺負她的好姐姐了。”岳嵘話裏打着趣,用涎皮賴臉的笑意掩飾着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尴尬。
寧蘅倒未察覺,借勢而起的同時,她低垂眼眉,輕聲說明了當日“自己”被打入冷宮的事件原委。岳嵘聽得劍眉緊蹙,昔日頑皮卻并無鋒芒的少年,在這分別的歲月裏,俨然已經成長出了自己的羽翼和利刃,有了保護自己所在乎人的能力。
待寧蘅一語言盡,岳嵘忍不住問:“沈氏欺人太甚,這一切……皇兄難道全然無知?”
岳嵘問得雲淡風輕,可寧蘅聽來卻覺得這話刺耳又刺心,倘使岳峥對沈氏有半分疑窦,都不會置姐姐和自己于那般無助的境地。在岳峥眼裏,剛直不阿的大理寺少卿之女,亦會有一樣坦白誠摯的胸懷。
見寧蘅不答話,岳嵘心裏也有了計較。“娘子別擔心,以皇兄對你的情意,只要知道了真相,必會還你清白,複你之位……娘子眼下可有拿得住沈氏的證據?倘使有本王可以盡力的地方,娘子務必要告訴本王。”
“有一位人證,是個宮女,叫盼哥兒,被沈徽娥偷偷送出宮去了,殿下也知道……臣妾和阿蘅一直無依無靠,宮外半分力氣都使不上,殿下若方便,可否替臣妾查一查這盼哥兒的下落?”
岳嵘聞言立時就答應了下來,待話出口,他才想起自己對這位盼哥兒一無所知。岳嵘臉上一紅,複又問道:“娘子可知道這盼哥兒的家世名姓?長什麽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系統提示:玩家【岳嵘】已加入隊伍。
JJ抽死了,存稿箱發不出來,點【直接發表】也沒用……急cry!!!
29、下落
寧蘅聽他這麽問,便知道岳嵘并非敷衍自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