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脈。
之前寧蘅病的嚴重,那些避諱的瑣碎禮數便讓岳峥給免了,這會子寧蘅雖病愈,那些規矩也沒有重新再用起來。
賀雲祺搭指在寧蘅脈搏上停了一陣,便恭敬地收回手,解釋道:“娘子身子康健,沒什麽要緊的,興許是昨夜夢魇住了,又或是起身的時候動作太猛,歇一歇就好了。”
小滿立在寧蘅身後,将信将疑地瞥了眼賀雲祺,循着舊例上前一禮,“那大人随奴婢去給娘子開方子吧。”
“不必。”
“且慢。”
賀雲祺與寧蘅同時開口,兩人對視了一眼,寧蘅先是莞爾笑開,“請大人先說。”
“是藥三分毒,娘子病無大礙,自己調養即可。”賀雲祺表情淡漠,他半躬着身子,連看都不看寧蘅一眼。
寧蘅颔首,接口稱是,“我知道了,多謝大人……賀太醫診脈辛苦,小滿,你去給賀太醫倒杯茶來。”
小滿知趣地福身,賀雲祺也聽出了寧蘅話中屏退閑人的意味。他常在宮中行走,最怕傳出些不該有的傳言。見眼下情境,賀雲祺不多思慮便出言拒絕,“娘子不必麻煩了,您既然無大礙,臣就回翰林醫官院當值了。”
“大人別忙着走。”寧蘅溫溫軟軟地開口挽留,面兒上浮着可親的笑意,“我還有些藥理上的事想問問您。”
賀雲祺不悅地蹙眉,眼下寧更衣是皇帝的心頭好,他雖不想讨好她什麽,卻也開罪不起。他立住身,沒有吭聲,只把為難的情緒擺在臉上。
他這樣昭然地表示出了不配合,端看這位寧蘅識不識趣了。
寧蘅打量着賀雲祺的神色,卻不以為意。賀雲祺的傲氣她早有耳聞,這一陣子相處下來,她也見識夠了。寧蘅本就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思,并不是非賀雲祺不可。“不知道大人還記不記得年前的事,皇後那次流産,乃是與一味野葛有關。彼時是您說我肝火旺盛,野葛可降火平氣,因而才開了方子。”
賀雲祺悶聲答了句是,卻并未主動接寧蘅的話。
寧蘅揚唇笑了笑,兀自往下道:“可後來,皇後娘娘的膳食中查出野葛,當時的沈婕妤,現在的沈徽娥說,阖宮上下唯有我這裏領過野葛煎藥,因而罪名坐實,我辯無可辯……今日我想問賀大人一句,降火的藥,是不是只有野葛這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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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什麽意思?”賀雲祺挑眉,眼神裏既有驚訝,也有隐怒。
他的清高自傲,容不得旁人的誣陷與懷疑。
寧蘅見他這副樣子,活似個被踩了尾巴的貓,清俊的眉峰揚起,輪廓分明卻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浮出罕見的波瀾。她壓下笑意,出言平緩着賀雲祺的怒氣,“大人別誤會,我知曉大人不會害我,也不屑于害我……可這不意味着,宮裏沒人拿大人您作筏子。”
賀雲祺板正着臉,緊盯着寧蘅的眼,一字一頓地同她解釋:“去火的藥自然不止野葛一味,但野葛不僅可以安神去火,還有益于女科。臣當日取這一味藥,是因為它最适合娘子的體質,翰林醫官院尚留着娘子當日的脈案,您若不信,臣大可以把這脈案讓其他大人一同過目,看看臣開這味藥,有沒有旁的私心。”
寧蘅不懂藥,賀雲祺這樣說,她也只能從他的眼神語氣,來猜他的話有幾分真。“大人既留着脈案,可還留着當時我打發人去領藥的記錄?”
“這些事情自然有宮人專門記錄,臣這裏無從保存。”賀雲祺自覺被寧蘅的猜疑所冒犯,神色愈發淡漠,口氣也惡劣起來。
寧蘅微微蹙眉,心裏不悅,卻也知道見好就收。賀雲祺這樣的性子,不會為了攀附誰的利益做事,自然也沒必要替誰隐瞞自己,他能把話說到這裏,對寧蘅來說已是極大的提示。
再加之姐姐與賀雲祺本就沒什麽交情,寧蘅知曉自己今日問的唐突,若得罪了賀雲祺,于她以後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見賀雲祺這副模樣,寧蘅只能揚起笑,結束話題,“原是如此,多謝大人指點。”
賀雲祺冷睇了眼寧蘅,垂首道:“臣不敢指點娘子,娘子所求與臣不同,道不同則不相為謀,臣想做的和能做的,只有為娘子調養玉體,至于旁的,還請娘子另尋他人。”
言罷,賀雲祺躬身一禮,不等寧蘅發話,便卻步退了出去。
寧蘅瞧着簾栊動了兩下兒,賀雲祺前腳離開,小滿後腳便邁了進來,她福了福身,好奇地問道:“娘子跟賀太醫說什麽了?奴婢瞧着他怒氣沖沖地就走了。”
“沒什麽。”寧蘅被賀雲祺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噎的氣郁,神色間頗有幾分悻悻的意味,“我問了他幾句當時皇後流産的事兒,他以為我懷疑他,還想拉他下水,結果被我氣走了。”
小滿怔了一下,繼而露出幾分忍俊不禁的笑容,“賀太醫也是而立之年了,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還跟您使小性兒?娘子別同他一般見識。”
寧蘅無奈地擺了擺手,“我省得,他舉凡會做人,早就被提攜成禦醫了,何必還在後宮裏斡旋?”
“娘子說的是。”小滿附和了一聲,順着又問:“您今兒昏定還去嗎?要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就趁早去皇後娘娘那兒替您告個假。”
寧蘅忖度一陣,點了個頭,“去,皇後記恨着咱們,咱們行事還是規矩些吧。早晨有皇上擋着,不去便不去了,昏定還是得過去點個卯。”
小滿稱是,見寧蘅沒別的吩咐,她便躬身退了下去。寧蘅昨夜沒歇好,此時困乏得厲害,顧不上腦子裏還有未料理完的思緒,靠着手邊兒的引枕,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到了晚上,小滿催着她醒來,更衣用膳,匆匆忙忙往坤寧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發完,看有讀者不太滿意,在此解釋一下
①是寧蕙騙寧蘅在先。
②寧蘅死和皇帝沒有直接關系。是她非要去冷宮找姐姐(然後去求岳峥,岳峥同意),有毒的膳食是皇後準備的(直接死因),姐姐被打入冷宮是沈月棠陷害的(皇帝根據他已知的內容做出懲罰)
③寧蕙靈魂的去處确然是小宴考慮不周,寫作上的缺陷,感謝讀者指出,後文會改進。
④堅持求同存異,感謝各位讀者的評論【真誠地鞠躬】
21、巧遇
沈月棠被貶為徽娥以後,宮裏僅次于皇後的就是盧、秋二位才人,秋才人素無聖寵,性子又清冷,在宮裏活似個花瓶似的存在,固然位分、資歷比衆人都高,卻不怎麽惹人注目。往日定省時,皇後不問她話,她便能從頭至尾的沉默着。
這樣的情狀下,備受皇後信賴的盧才人就突出多了,她坐在西側首位,與皇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眉眼得意,意氣飛揚。寧蘅冷眼瞧着,只覺得自己将沈月棠打壓下去,實在是白便宜了盧才人,心有郁郁,卻也不得發作,沉默着挨到皇後讓衆人散了,她方長舒一口氣,從容離開。
如今宮裏添了新秀,比原先可熱鬧多了。定省散了的時候,天兒還沒有徹底暗下來,同宮而居,或是離得相近的嫔禦三兩結伴,且言且行地往回溜達着。少女們的嬉笑聲交雜着的夏日暖風迎面撲來。寧蘅立在殿外的階上,忍不住有些怔忡。
“寧姐姐,可要與我們一道走嗎?”
寧蘅偏首,喚她的是顧良使,立在顧良使身旁還有陸瓊章。這兩人交臂而挽,看起來倒是頗為親昵。陸瓊章住在長陽宮,沈徽娥被禁足,她無人做伴,想來才會與顧良使結伴而行。
“陸瓊章萬安,顧良使萬安。”寧蘅屈膝微福,起身後方笑着婉拒,“難得出來,臣妾還想在外面走走,兩位娘子先行吧。”
顧良使倒是知趣,并沒有強求,“那姐姐注意身體,我和陸姐姐先走了。”
寧蘅稱是,見兩人轉身離開,她又是蹲下身,“臣妾恭送娘子。”
顧良使性子娴雅,明明也是人比花嬌的俏麗年華,卻因過去有能說會道的俞徽娥襯着,總讓人覺得她被欺壓了一頭似的。唯有跟在同樣穩重的陸瓊章身邊,顧良使的娴靜才與這深宮有幾分相溶。
寧蘅沒由來想起姐姐,以前她也總覺得姐姐與這居住了十餘年的宮闱不甚相符,她太謙和,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怎麽會有好下場?
可今時今日,直到寧蘅知曉自己被親姐姐算計過,她心裏才生出薄涼。
想到姐姐,寧蘅心口又是被人攥緊的疼痛,她纖眉緊蹙,不适的感覺陌生卻洶湧,她有些慌亂地伸手去扶小滿,直到被小滿托住,寧蘅方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下驟然加快的心跳。“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