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聽了拓跋泓的話, 明珩一時間愣住了。
回安陵……嗎……
拓跋泓問他想不想安陵。明珩認真想了想,安陵,他是想的, 畢竟那是他的故鄉, 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但是他的想念裏并不包括那個冷冰冰, 毫無人情味的皇宮。
明珩覺得自己其實也挺冷血的, 離開安陵也小半年了, 但他想起那群家人的次數少之又少,更別提什麽思鄉之情了。他在掖揉過得很開心很自在。拓跋泓愛護他, 掖揉的百姓尊敬他。在這裏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步步為營,出門看見的也不是冷冰冰的深宮高牆,而是一望無際的曠野, 聖潔巍峨的雪山,和漫山遍野的成群牛羊。
見識過了山高海闊的他又如何能說服自己再回到那個充斥着不好回憶的噩夢般的“家”。
拓跋泓就好像看出了他的顧慮,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若是不想回宮裏,咱們就偷偷回去,改頭換面, 不讓別人知道。”
明珩覺得這方法倒是可行,不過又有些覺得奇怪,拓跋泓似乎非要回安陵一般。他跟拓跋泓基本上沒有什麽秘密,心裏有疑惑就直說了, 于是他也懶得猜來猜去, 直白問他:“你好像很執着這時候去安陵,為什麽?難不成你有什麽計劃?”
拓跋泓笑了笑,托着腮淡定反問:“那你覺得我有什麽計劃?”
明珩實誠地搖搖頭。他想不出來。
拓跋泓笑容淡了下去, 神情變嚴肅了一些,道:“我答應了你不會主動對安陵發兵就會說到做到。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在這時候做挑撥離間的事,只不過有些擔心罷了,想親自去看看。”
“你擔心什麽?”明珩問。
拓跋泓手指敲了敲桌面:“穆薩。穆薩的人品可不比我這般正直,這人最擅長的就是趁虛而入。他和明哲的合作進行到何種地步了沒人清楚,我不親自去盯着不放心。”
拓跋泓的擔心并不是空穴來風。畢竟事關國家安危,必定不能大意,明珩也理解他,便道:“那就回去一趟吧。”
賀澤玺還在養傷中,拓跋泓再三叮囑烏蒙暫時先不要告訴他太子暴斃的消息,但賀澤玺還是知道了。傍晚的時候,他讓莫珈将二人叫去了屋中密談。
要不說兄弟倆真不愧是雙生子,明珩和拓跋泓剛一踏進屋,賀澤玺便先發制人,問拓跋泓:“你是不是要去安陵?”
拓跋泓也不隐瞞,點點頭,承認了:“嗯,明日一早就出發。至于這裏,我都安排好了,莫珈會留在這裏照顧你,我只帶烏蒙,其他人都留給你。至于王廷那邊,我也已經派人送去了書信,他能處理好,不會引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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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澤玺聞言眉頭緊皺,問:“你準備用什麽身份去?”
拓跋泓笑了笑:“當然是衛國公世子了。”
明珩一驚:“你要假扮成澤玺?”
拓跋泓點點頭:“你不是說乾元帝最疼愛太子嘛,愛子暴斃,乾元帝定要厚喪。澤玺是禮部侍郎,到時候這活定會落到他的頭上。澤玺離開這麽久,也該是時候回京複命了。”
明珩忍不住擔心:“可不是說明哲已經知道你們的身世了嗎?現在以澤玺的身份回去會不會太冒險?”
拓跋泓卻是挑起了一抹冷笑,微微眯起了眼睛:“就是這樣才要在這時候回去啊。澤玺不會武功,這時候回去太危險。我就不一樣,論心眼論心機論武功,明哲那小崽子都不是我的對手,說不定我還能從他嘴裏套出些線索。”
明珩一聽拓跋泓想要以身試險,當即後悔當初答應得太快了,急忙反悔道:“不行,不能去!我不準你去了!你就在掖揉好好待着,哪都不能去!”
拓跋泓愣了愣,扭頭看明珩,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軟聲軟語地問:“擔心我出事?”
“廢話!”明珩沉着臉,面色不郁,回答的語氣也比平時重且生硬。
拓跋泓也不惱,反而拉起他的手耐心解釋了起來:“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就是這麽說說,危險的事我會讓烏蒙去做,我就後方坐鎮,好不好?”
明珩垂眼看他,心裏天人交戰——是信還是不信呢?
拓跋泓這人哄自己開心時毫無原則,自己說什麽就答應什麽,但是私下裏陽奉陰違的事情也沒少做。就好比千叮咛萬囑咐不準他騎馬,這人永遠扯着嘴角笑容乖乖地點頭答應,轉頭卻趁着自己不注意就偷偷往馬廄裏鑽。
明珩告誡自己這次要态度堅定一點,一定不能被美□□惑。但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再這麽下去自己一定會舉手投降,于是機智得把問題甩給了賀澤玺。
他扭頭問床上的人:“澤玺,你覺得呢?”
明珩篤定賀澤玺肯定也不會同意拓跋泓去安陵,所以才借他的口說出了自己想法。
誰知道,賀澤玺卻突然沉默了下來,良久才擡起頭盯着拓跋泓的肚子看了起來,擰着眉問:“你這個樣子怎麽假扮我?”
明珩在一旁忙不疊點頭。就是就是,你這大肚子想遮也遮不住啊!
拓跋泓一時也有些被難住了,捧着肚子表情有些呆愣……
當天夜裏,烏蒙孤身離開了木屋,行跡有些鬼祟。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才回來,回來時懷裏抱着一個黑色的布包。他沒有走正門,直接從院牆用輕功翻了進去,之後站在院子裏左顧右盼了良久才移動到拓跋泓和明珩的屋門前,輕輕敲響了房門。
很快,門被打開,明珩和拓跋泓齊齊出現在門口。
不待烏蒙開口,拓跋泓搶先問:“東西買來了?”
烏蒙神色複雜地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布包,良久才無比艱難地點了點頭,緩緩将布包遞了出去。
拓跋泓面帶微笑地接過了布包,拍了拍烏蒙的肩膀,稱贊了一句:“幹得不錯。”
烏蒙露出一個不哭還難看的笑,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再問一問:“大汗,你真的決定要這麽做嗎?”
“當然啊,”拓跋泓不加思索回答道,“一切都是為了能順利潛入安陵。”
“可是……可是……”可是也不必非得用這種方法啊!烏蒙在心裏崩潰怒吼。
拓跋泓可不管他的想法,抱着布包喜滋滋進了屋。烏蒙只得求助明珩,希望明珩能和他一起說服大汗。畢竟是一國之君,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然而明珩緩緩扭過了臉,刻意與他避開了眼神對視,神情還挺心虛的。
明珩仰頭望天。他不是不懂烏蒙眼神的含義,只是,那什麽……說實在的,他也挺期待的,所以這件事也是他默許了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一輛馬車從小木屋悄悄離開,朝着安陵的方向駛去。
如今整個塔澤以北已經成為了安陵的管轄地。在拓跋泓和明珩成親之後,原本駐守城中的掖揉士兵就從北部全部撤出,換上了安陵的将士。不過塔澤形勢複雜,這裏的安陵人和掖揉人早已不分你我,兩族人民和平共處,交往和諧。因此乾元帝在獲得塔澤以北的所屬權後也未大刀闊斧地整肅 ,一切制度沿用以前,也未将北部和南部進行合并。因此,在進入塔澤以南時,馬車被城門口的官兵攔了下來檢查。
“哪裏來的?要到哪裏去?”守城的官兵挎着刀站在馬車邊審問駕車的人。
烏蒙此刻是易容的狀态,頂着一張黝黑粗糙的中原男人的臉,用标準的安陵話回答了一句:“我們是北部過來的,正準備回家呢。”
官兵繼續問:“家在哪?”
“家在江南,”烏蒙老實道,“我們家是做茶葉生意的,聽說塔澤人好茶,這不就來做生意了嘛。”
“嗯,”官兵點點頭,又指了指被簾子遮着的馬車,問:“車裏是什麽人?”
“是我家少爺和少奶奶。”
官兵擡了擡下巴,頤指氣使道:“掀開,例行檢查。”
“這……”烏蒙面色有些猶豫,試圖求情,“我家少奶奶怕見生人。”
官兵嗤笑了一聲,随即虎着臉教訓:“這是規定!你說你家少奶奶怕見生人,怎麽,不會是長得特別醜,不敢見人吧!哈哈!”
身後的幾個小兵也跟着嘲笑了起來。
烏蒙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磨了磨後槽牙,死死控制着自己的拳頭。
他娘的,敢說他家大汗醜!不知死活!
那群官兵還在放肆嘲笑,就在這時,馬車裏傳來一道清亮平靜的男聲。
“這位官爺,我家娘子既沒招你也沒惹你,何故如此惡語傷人?"
笑聲戛然而止。那群官兵都下意識看向了簾子。
話音落下之際,一只手從簾子裏伸了出來,骨節分明,五指修長,膚白如脂,是一雙極好看的男人手。只見那只手微微一擡,将簾子緩緩掀了起來。簾子後,露出一張臉。
帶頭的士兵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後先是一愣,随後兩眼一翻,露出一個不屑的嘲笑。
與那只漂亮精致的手不同的是,男人的臉五官平庸,雖不至于難看,但也沒有一絲出彩的地方。
那官兵聽男人聲音清潤悅耳,連手都這麽好看,還以為會是一個俊美的男人。誰知真人卻讓人失望至極,不禁有些嫌棄。
“叫什麽名字?”官兵高高在下地問詢。
“黃三。”也是易容狀态的明珩淡定地報出了一早準備好的假名。
連名字都這麽普通……那官兵愈發不屑,刀柄敲了敲車轅,嚷嚷道:“叫你娘子也出來露個面。”
“我家娘子懷孕了,大人能否通融一下。”明珩語氣溫和地商量。
誰知官兵反倒還來勁了,見他們推三阻四的就非要讓那個事兒多的婆娘出來露面,于是強硬道:“不行,規定就是規定,今天要想進城就定要露面。我說,你家娘子怕不是醜得天怒人怨吧,就這麽拿不出手嗎?”
這下饒是脾氣好的明珩也忍不住沉了臉,正準備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家夥。然而剛張了張嘴,卻聽身後傳來一道嬌嬌柔柔的女人聲音。
“相公,算了,我出來就是了。”
明珩:……
緊接着簾子被徹底掀開,一個女子出現在了明珩身邊。未施粉黛已是面若桃花,膚若凝脂,一雙鳳眸微微上挑,難掩風情。
她半個身子藏在明珩身後,緊緊抓住明珩的衣袖,低垂着眉眼朝馬車旁的諸位官兵拘謹一笑:“見過各位官爺。”聲音嬌滴滴的,幾乎能掐出水。
“嘶——”只聽那群官兵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看着眼睛都發直了。
明珩眉頭一跳,胸膛裏一簇火熊熊燃燒,竟然敢盯着我的人流口水!罪該萬死!
明珩黑着臉就要把自家嬌俏可人的“娘子”賽回馬車,然而嬌滴滴的小娘子卻突然撲進了自己的懷裏,把臉埋在自己的胸口,抖着聲音怯怯道:“相公~我怕~”
明珩:“……”
作者有話要說: 拓跋泓:一下子就找到了舒适圈
ps:我考完試肥來啦!考了一天試,感覺只是去走了個過場,還不如留在家裏碼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