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對于莫珈竟然是百幽國的皇子這事, 明和和拓跋泓是萬萬沒想到的。二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一抹驚訝。
明珩壓了壓心頭的震撼,有些納悶地問賀澤玺:“你怎麽會認識百幽的皇子?”
拓跋泓也看回了自家兄長, 這也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
賀澤玺繼續用毫無波瀾的平靜語調解釋道:“四年前, 我奉命前往西域商談商路一事, 曾路過百幽。當時正好是百幽的祈雨節。百幽地處西域, 常年幹旱, 祈雨節是他們國家最為盛大的節日。那一天,上到國王下到平民都要齊聚祭壇潛心求雨。我曾遠遠看見過莫珈, 我聘請的向導對百幽比較了解,就跟我介紹了一下百幽的王室。莫珈是百幽王最小的兒子。百幽王和安陵有些相像,兒子衆多。百幽王年事已高,卻遲遲沒有立太子, 所以幾位皇子間的争鬥很激烈。”
明珩聽着倒是覺得百幽和安陵挺像的,而莫珈似乎和自己處境也極為相似。
但賀澤玺沒說的是,莫珈雖說是最小的皇子,卻最受百幽王寵愛。莫珈是老來子,他出生的時候百幽王已經五十五歲了,而他遲遲不肯立太子其實是在等莫珈長大。其實王室衆人都知曉百幽王的心思, 但奈何莫珈的幾位兄長都比他年長許多,且都對皇位虎視眈眈,自然不可能讓百幽王立莫珈為太子。
當初,賀澤玺在掖揉的北部草原撿到莫珈時, 他一眼就認出了他。莫珈渾身是血, 背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顯然是被人追殺至此。不過當時正逢百幽滅國,賀澤玺知道莫珈的身世, 也只當是被入侵者趕盡殺絕。不過後來莫珈醒來後,他曾隐晦地問過他被追殺一事,莫珈卻諱莫如深,只隐晦地透露過是因為家事。所以賀澤玺猜想對于他的追殺或許早在百幽滅國之前就開始了,而幕後主使十有八九就是他那幾個哥哥中的其中一個。
不過當時百幽已經滅亡,百幽皇室除了莫珈之外被敵軍盡數絞殺,幾個哥哥都死在了敵人的亂刀之下,連具屍首都沒有留下。死無對證,真相不得而知,賀澤玺也便沒有深入調查。
賀澤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莫珈時,那人還是無憂無慮的小皇子,臉上稚氣未脫,跟在百幽王身邊左顧右盼,眼神天真純摯。因為祭祀不專心還被百幽王瞪了一眼,不過他也不怵,吐了吐舌頭,在百幽王身後偷偷做了個鬼臉,一雙湛藍的眸子慧黠靈動。
然而,不過短短一年,再見到他時,那人的身上全然沒有了當初的天真自信,一雙清澈的藍眸也覆上了一層陰霾。曾經天真可愛的小皇子,一夜之間變得沉默寡言,無悲無喜。
賀澤玺并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但對于莫珈的經歷也不禁感到惋惜。他也曾經歷過從天堂掉入地獄的巨大落差,因此多少能體會莫珈的心情。大概就是出于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賀澤玺鬼使神差得并沒有說出莫珈被追殺的真相。
“莫珈雖然身份特殊,但他對于掖揉的感激之情和忠心不需要懷疑。至于複國……我想他也是沒有這個想法的。你們也不用太過在意,只當他是個普通的外族人就好。”
拓跋泓眉梢一挑,問:“你怎麽這麽肯定莫珈不會複國?你對他這麽有信心?”
賀澤玺自己也愣住了,說實話,他說完這句話後也是心下一驚,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說這句話。
拓跋泓問他對莫珈這麽有信心嗎?他覺得并不,但就是無來由地覺得莫珈不會背叛掖揉,也不會複國。
拓跋泓沒得到答案也沒有繼續追問,抻了抻手臂扶着明珩站了起來:“行吧,你既然相信莫珈那我們也暫時先相信他好了。至于莫珈的身世……随便啦,只要不會危及掖揉,管他是百幽的皇子還是哪國的王。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莫珈對掖揉有一點異心,我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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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澤玺也不明白自家弟弟為什麽要對着自己說這句話,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好好休息吧,我把莫珈叫進來,這些日子就讓他照顧你吧。”拓跋泓勾起嘴角,朝賀澤玺眨了眨眼睛,別有深意道,“莫珈這孩子心細,最會照顧人了。”
賀澤玺仰起頭望着夫夫倆,面色迷茫。
明珩忍着笑,跟賀澤玺說了聲好好休息就拉着自家熱衷于做紅娘的“媳婦兒”出了屋子。
出了門,正好碰見給烏蒙幫忙結束的莫珈腳步匆匆地往他們走來。
“大汗,陛下,你們來看晗熠啊。”
拓跋泓點點頭,叮囑道:“這些日子你不用管其他的了,好好照顧他就行了。對了,澤……啧,晗熠生病了就喜歡吃甜食,你想辦法給他弄點糖葫蘆麥芽糖什麽的回來,不過別讓他多吃,對牙不好。”
“臣知道了。”莫珈說完沒急着進屋,皺着眉頭盯着拓跋泓看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有事?”拓跋泓故作不知。
莫珈先是瞥了眼身後緊閉的門扉,這才壓低聲音問拓跋泓:“大汗和晗熠公子是什麽關系?晗熠公子看長相應該是安陵人,大汗怎麽會認識安陵人?”
拓跋泓也不計較他的以下犯上,不過也不準備告訴他真相,慢悠悠地打起了太極:“我怎麽就不能認識安陵人了?你家王後不也是安陵人?”說着,邊指了指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明珩。
明珩:“……”怎麽躺着也中箭啊!
莫珈哪裏是拓跋泓這人精的對手,三言兩語就被他忽悠得團團轉,什麽都沒問出來就被推進了屋裏。
解決了莫珈,拓跋泓心情大好,眉眼彎彎,笑得像只狐貍。
明珩搖頭失笑,替他攏了攏披風,問:“累不累,進屋躺會兒?”
“好啊,”拓跋泓又捏了捏腰,邊往他們屋走邊小聲抱怨,“這段日子小家夥長得很快,肚子都大了不少,站一會兒就累了。”
明珩看着披風都快遮不住的肚子也面露憂色。他也發現了,拓跋泓最近這段日子肚子就跟吹了氣的皮球似的,比以前大了不少。而且他翻了翻醫書,發現拓跋泓如今五個月不到的肚子卻比醫書上五個多月的肚子都要大,不禁有些擔心,但同時又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俯身,小聲問拓跋泓:“該不會是雙胎吧,就像你跟你哥哥那樣。”
拓跋泓腳步猛地一滞,低下頭驚疑地盯着圓滾滾的肚子,喃喃道:“不會吧。”
“為什麽不會,”明珩道,“你跟你哥不就是雙胞胎嗎,我聽宮裏的禦醫說生下來就是雙胞胎的,以後他們生下的孩子也極有可能是雙胞胎。”
“可……”可他爹爹是吃了生雙子的生子藥的緣故啊,難不成那顆生子藥影響這麽深遠,過了二十多年還藥效不減?
拓跋泓雖然一早就決定生兩個孩子,但并不願一胎産二子。他聽說爹爹生他和哥哥時,情況十分兇險,差點就一屍三命了。拓跋泓聽得多了,也就對這事産生了恐懼。
想到這裏,他坐不住了,在房門口停了下來,準備給自己把個脈。然後指尖剛搭上手腕,烏蒙匆匆跑了過來,面色嚴肅不已。
“大汗,探子來報,安陵的太子在今早薨了。”
明珩臉色瞬變:“怎麽這麽突然?”
烏蒙:“據說是昨晚突然病危,太醫院的太醫們拯救了一晚上也沒救過來,今早天不亮就咽了氣。至于乾元帝和皇後悲傷過度雙雙病倒,如今是二皇子在代理朝政。”
明珩沉默不語,神色複雜。
拓跋泓用眼神打斷了烏蒙後面沒說完的話,說了一聲繼續跟進就把人打發走了,自己牽着明珩進了屋。
拓跋泓把明珩拉到桌邊坐了下來,又給他倒了杯水,問:“在想什麽?”
明珩捧着茶杯,指腹在杯身上輕輕摸索着,失神地盯着桌面,良久突然出聲:“你說,太子的死到底是意外還是一場陰謀。”
拓跋泓動作一滞,但臉上并未見意外之色,一邊的眉梢輕輕挑了挑,問:“為什麽這麽想?還是你知道什麽?”
明珩搖了搖頭:“我也只是随口一猜,不過剛剛烏蒙提到二皇兄我倒是真想起了一件事。”
“什麽事?”拓跋泓托着腮好奇問。
明珩喝了口水,又喂拓跋泓喝了一口才緩緩講了起來:“我二皇兄剛入軍營的時候在西南待了五年,他對西南了如指掌。後來他被父皇召回京就離開西南了,不過他把手下都留在了西南,西南如今依然是二皇兄的勢力。”
拓跋泓問:“你懷疑是你二皇兄做的手腳?”
“我不知道,”明珩猶豫道,“不過,要說朝堂上誰是對西南最熟悉的,當屬二皇兄,而且他的武功又好,明明是最适合去西南的人選,我也不知道父皇為何會讓太子去。”
兄弟阋牆的事拓跋泓見得太多了,其實就如明珩所分析的那樣,太子暴斃一事确實疑點重重,但那是安陵內部的家鬥,就沒發表意見。
不過明珩對這事很在意。雖說他也不喜那幾個兄弟,但鮮活的一個人突然就這麽死了,而且兇手很有可能是其他的兄弟。手足相殘這種事他沒經歷過,但身邊活生生的例子卻太多了,讓他如何能裝做一無所知。
只可惜他如今身處掖揉,而且已經與拓跋泓成了親,作為被和親送出去的皇子,他已然沒有立場過問安陵的事了,甚至于連太子的喪禮也沒有資格參加。
想到這裏,他遺憾嘆了口氣。一雙手卻在這時突然捧起了他的臉。他一擡頭,就對上了拓跋泓那雙冶豔的眸。
“怎麽了?”他疑惑問。
拓跋泓微微一笑,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問:“想不想回安陵看看?我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 拓跋泓:又能穿起我的小馬甲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