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拓跋泓微微壓低的聲音夾雜着飄渺的笑意, 大概是傳言聽多了,使得明珩先入為主,總覺得亭中那人即便是慵懶随意的語調都透露着狠厲之意。
見他遲遲不過去, 拓跋泓又開口了:“殿下,亭中風景甚美, 不過來喝一杯嗎?”
“……”明珩在心裏長嘆了口氣,認命地邁步走了過去。
他步子不大, 故意走得極為緩慢,本以為以拓跋泓那般急躁的性子多少會有些不耐煩, 然而他磨磨蹭蹭地走完了一半的路程,拓跋泓卻無半分不悅,身子慵懶斜靠着欄杆, 一雙眼睛正随着自己移動。他似乎心情很好,就連嘴角都微微翹了起來, 兩片薄唇輕阖, 唇色紅潤似火。
明珩隔着面具将拓跋泓仔細做了一番打量, 卻越看越疑惑。面前這人即便裹着狐裘大襖也掩蓋不住底下那勁瘦勻稱的高挑身姿, 與傳言中虎背熊腰的猛士形象出入甚大,就連沒有面具遮掩的那半張臉亦是細膩白皙, 唇紅齒白的模樣宛若好女,根本不是粗莽漢子該有的模樣。
雖然拓跋泓的全貌被面具遮住了無從得知,但單單是那窈窕颀長的身姿便已然賞心悅目, 氣質不凡。
明珩心下訝然,早已無法将面前的男人與傳聞中兇殘暴戾的拓跋泓結合起來。觀察地太仔細, 都沒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了亭子,與拓跋泓的距離緊緊一步之遙。
拓跋泓依舊靠在欄杆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緩緩擡起頭迎上明珩的目光,笑問:“殿下看過瘾了嗎?可是覺得本王長得也挺不錯?”
“……”明珩這才發現自己失态了,趕忙低聲賠了個罪,便往後退開了兩步。
此時卻又聽拓跋泓不緊不慢道:“殿下若是愛看,等回了掖揉本王可讓你天天看。這樣可好?”
“……”一點都不好。明珩在心裏回答,面上保持鎮定,決定裝做沒聽到這句話,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大汗邀請我來所為何事?”
“沒什麽,”拓跋泓站了起來,帶着明珩在亭中的石桌邊坐了下來,“不過是想請殿下嘗嘗我們掖揉的馬奶酒。”
明珩這才注意到石桌上放着兩個空酒杯,還有一個銀制酒壺,看壺身的花紋應該是他們從掖揉帶過來的,以及一小碟點心。
拓跋泓拿起酒壺給兩人倒了酒:“馬奶酒性溫,不易醉,殿下可盡情品嘗。”
“……”
一霎那,明珩有些驚訝。沒想到拓跋泓目光如炬,居然輕易就戳中了自己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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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明珩的人都知道,他好酒卻偏偏酒量不好,因此再好的酒他也不敢多喝。馬奶酒他是第一次見到,這酒的顏色與澄澈的清酒不同,是濃郁的白色,湊近還能聞到微微的香甜。明珩果不其然一下子就被這奇怪的顏色吸引了,對于拓跋泓的邀請也不假客套,道了聲謝便從善如流地端起酒杯品嘗了一口。
入口的酒味很淺很淡,反倒是奶香濃郁。飲後唇齒留香,回味甘甜。明珩放下杯子細細品味了一番,一下子就被這新奇的口感所驚豔,眼睛不禁睜大了一些,同時有欣喜之色從眼神中流露出來,緊接着就舉杯飲下了第二口。
對面,拓跋泓摩挲着酒杯杯身,一直在觀察明珩的表情,見他笑了也緩緩提起嘴角微微一笑,待他喝完又續上了第二杯:“殿下可還喜歡?"
明珩坦誠地點點頭:“很特別的味道。”
他剛說完就見拓跋泓突然湊近了一些,那張鎏金面具幾乎貼到了他的眼前,鼻尖猛然傳來屬于拓跋泓的氣息,同時耳邊是拓跋泓的輕笑聲。
“馬奶酒草原有的是。待殿下随本王回了草原,便可盡情暢飲。”
“……”若不是他的提醒,明珩沉浸在發掘了美酒的喜悅之中都差點忘記坐在對面的男人正一門心思地想把自己娶回掖揉呢。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剛喝了對方兩杯馬奶酒,此時也不好說什麽,只能裝傻呵呵幹笑了兩聲。
然而掖揉人向來直白,有話就直說了。拓跋泓全然沒有在意明珩剛才那勉強又尴尬的假笑,自顧自往下問:“殿下,咱們何時成親?”
“咳咳咳!”明珩吓到嗆酒。
“怎麽這麽不小心。”罪魁禍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嘴裏說着親昵話,伸手幫他拍背。
明珩驚出了一身汗,急忙閃身躲開:“不勞煩大汗了,我自己可以。
幸好拓跋泓也沒堅持,很快就坐了回去,又為他端上了一些甜品,道:“這是馬奶做的甜品,殿下可要嘗嘗?”
明珩拿起一塊品嘗,味道和馬奶酒相似,只不過去掉了其中的酒味,并不難吃,于是吃完一塊又拿起了一塊。
拓跋泓見他喜歡吃,淡淡一笑,言簡意赅地評價了一句:“不錯。”
“?”明珩不明所以,什麽不錯?
拓跋泓解釋道:“本來還擔心殿下去了掖揉會不習慣那邊的飲食,如今看來至少吃食方面是不用擔心了。”
“……”明珩也真是佩服拓跋泓每句話都能轉到成親的事情上,索性便攤開來講了。
明珩放下甜品,擡起頭一臉正色地看着拓跋泓,嚴肅問:“大汗,為何選我?”
拓跋泓愣了一瞬,而後低首輕輕笑了笑,悠悠反問:“為何不能是你?”
“……”為何不能是我?還不是因為我是個男子,放着這麽多漂亮姑娘不要,非得要我,難不成你是個斷袖?明珩在心裏一個勁的吐槽,但不敢說給他聽。
幸而拓跋泓也不是非要等到他的一個答案,見他說不出來也不再堅持,伸手輕輕碰了碰他落到額前的頭發,舉動很是親昵。
明珩身子僵硬地跟塊木頭似的,強忍着心中的不适才沒讓自己躲開。
拓跋泓撥弄完他的頭發又給他倒了杯酒,緩聲安慰道:“殿下不用着急,你若是不想和親……”
“你就會放棄?”明珩迫不及待搶答。
卻見拓跋泓搖了搖頭,慢悠悠補上後面半句話:“我們就多相處些時日。本王相信,待我們相處再深入些後,你就會答應的。”
癡人說夢!明珩再也無法維持風度和優雅,臉上的笑容漸隐,表情不是特別好看。
拓跋泓狀若未覺,繼續笑眯眯地為他續酒布菜。
明珩品嘗完了就和甜點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了,拓跋泓不肯放人,又半強迫地邀請他在使館用了午膳,午膳後又說想去京都周邊逛一逛,于是借口對安陵不熟悉,要求明珩同行。
明珩不得已,只能帶着拓跋泓在京都周圍逛了一整日,一直到夕陽西下,拓跋泓才把人送回了宮裏。
拓跋泓的馬車停在宮門口并沒有進去,明珩和拓跋泓待了一整日,見到熟悉的宮門,差點保持不住皇子風度急吼吼下了馬車。
“大汗,今日多謝款待,時辰也不早了,還是早些回使館歇息吧。”
“你也是,陪着我逛了這麽久想必也累了。”拓跋泓半個身子探出馬車,無視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親昵地給明珩擦了擦額頭的薄汗。
“……”明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表情也淡然如常,只有眼角細微地抽搐了一下。這一天下來,拓跋泓小動作不斷,一有機會就以擦汗撩發攙扶等名義與自己進行身體接觸。明珩不躲,一來是因為拓跋泓行動如風,出手如電,往往明珩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讓他得手了,二來則是……次數太多,明珩已經麻木了。
拓跋泓給明珩擦了汗,把手帕往懷裏随手一塞,又笑着對明珩說:“今日多謝殿下的陪伴,我過得很開心,明日見了。”
“……”什麽明日見,他什麽時候答應了!
明珩在心裏大聲咆哮,然而馬車已經噠噠離開了,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殿下,”一直跟在明珩他們後面的擎封駕着他們自己的馬車走到了他的身邊,顯然也是聽到了拓跋泓剛才的話,同情地看着他,提醒道,“先回去吧。”
“嗯。”
明珩一回到重華宮,被留在宮裏沒能跟出去的小扇子便貼了過來,噓寒問暖:“殿下,你可算回來了?掖揉王沒有為難你吧?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糕點墊墊?”
明珩應付了拓跋泓一天,此時是一點話都不想說,無力地擺擺手,趕忙坐下來歇息。
小扇子很快給他端上一杯茶,看着自家主子憔悴的模樣心疼地要命:“殿下,你們這是去哪兒了?怎麽累成這樣?”
明珩一連喝下兩杯茶才感覺活過來了一般,長舒口氣道:“沒什麽,不過是陪着拓跋泓爬了半天的山。”
“爬山?”小扇子一聽更心疼了,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掖揉王什麽毛病啊,不節不假的怎麽想到去爬山了?”
明珩心裏也正怨念着呢,并沒有計較小扇子的大逆不道,不過他實在是不願再提起拓跋泓,便命令宮人都不準再提起這件事。
偏偏事與願違,他這邊命令剛發下去,乾元帝的內侍便過來通傳——乾元帝急召惠王殿下。
明珩并不意外,拓跋泓送自己回來如此高調,身為皇帝,乾元帝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的。
明珩換了身衣裳便雖宮人前往禦書房。書房裏除了乾元帝還有元喜。
明珩進去後,帶他過來的宮人就帶上門離開了。他走進書房,先行了禮。
“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乾元帝坐于禦案後,給明珩賜了坐,又讓元喜給他上了杯茶。
“多謝公公。”明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靜靜等待着乾元帝的問話。
果不其然,不多時,乾元帝便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和拓跋泓去骊山了?”
明珩不敢隐瞞,一五一十回禀道:“是的,拓跋泓說沒看過京都的風景,想去瞧一瞧,不過不熟悉京都的地形,就讓兒臣陪同了。”
乾元帝又問:“你們除了爬山還做什麽了?”
明珩将自己從踏入使館起與拓跋泓這一天來做過的事一樣不落地都交代了,只不過隐去了拓跋泓對自己做過說過的一些暧昧事暧昧話。
乾元帝聽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良久才問:“拓跋泓這個人你怎麽看?”
明珩沒有立即回答,垂首思索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拓跋泓似乎與傳聞有些出入。”
“哦?此話怎講?”乾元帝靠着椅背,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明珩斟酌片刻回答道:“在沒見到拓跋泓之前,兒臣一直以為他與傳聞一樣是個粗莽的勇士。但是兒臣與他相處了一天下來,非但沒在他身上看到一丁點魯莽的性子,相反的,談吐風雅,能言善辯,不像個勇士倒像個文人。”
乾元帝笑道:“聽你這意思是對拓跋泓的印象還不錯?”
“……”明珩默然。
坦誠來講,與拓跋泓的相處總得來說還是比較舒暢的。拓跋泓是個很複雜的人,身上既有草原人的豪爽灑脫,說話直來直往毫不忸怩,卻又隐隐帶着中原人的細膩溫雅,總能輕易看出自己此刻的情緒,然後不動聲色地開個小玩笑逗他開心。
拓跋泓并不是單純孔武有力的武者,他的才華亦是不俗。雖然明珩與他只見了一回面,但與他的交談中他能清晰感受到隐藏在那身絕世武功之下的過人才識。
其實他早該意識到的,拓跋泓若是個只知道以武力壓制的莽人,又如何能少年稱王,而後又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就将當時積貧積弱的掖揉改頭換面,變成如今的草原上的王。
或許是父子連心,明珩的這些想法也正是乾元帝對于拓跋泓的評價。
拓跋泓是真正的草原之主,是最厲害也最危險的一匹狼。這種人最好不要與他為敵,否則最後的下場恐怕就是被他拆吃入腹。
所以,他既然說要和親,說要安陵的六皇子,就說明——他勢在必得。
想到這裏,乾元帝不禁嘆了口氣,看向明珩的目光愈發複雜——對于這個兒子,他雖說沒有多少感情,但至少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當初聽聞拓跋泓要與自己的兒子和親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明珩再怎麽說也是他的兒子,是安陵的六皇子,如何能如女子一般出嫁。可是滿腔的憤怒在塔澤以北的誘惑下,卻最終沒能發洩出來。
沒有一個帝王不願自己的王國開疆拓土,延綿萬裏。在這一點上,乾元帝的野心甚至比他的幾位先祖還要大。只可惜,毗鄰的掖揉太過強大,只要拓跋泓不死,這塊大骨頭便終難啃下。
久而久之,對于掖揉,乾元帝的心情便愈發複雜。為了保衛疆土,他不得不笑臉以待,與掖揉保持友好關系;可內心卻又無法放棄征伐的欲念,永遠将他看作最強勁的敵人,時刻提防着。
掖揉此番為了和親不惜割讓塔澤以北,總算讓乾元帝出了口氣,因為他感覺這樣能讓拓跋泓矮他一頭。
因此,于情于理,乾元帝都是想搓成這門親事的,只是擔心弄巧成拙,會引起明珩的激烈反抗,這才不敢表現出來。
可其實,明珩如何會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也明白這場和親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是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想就此認命,而且或許是覺得對自己內疚,一向對自己冷漠以待的乾元帝這些日子來對自己的态度意外的緩和,與自己說話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更多的是商量和詢問。
明珩每每看到乾元帝那欲言又止的憂愁模樣心裏就暢快至極,索性借着掖揉的這股東風,心安理得地接受周圍人的小心翼翼。
關于拓跋泓,明珩沒再說什麽,乾元帝也沒有問他對和親的看法,又關心了幾句就讓人回去了。
明珩離開禦書房,慢慢悠悠走回了重華宮。半路上遇到了正要去禦書房面聖的太子。
“六弟!”太子遠遠叫住了他,快步走到明珩跟前,關心問,“聽說你今日去見拓跋泓了?”
“是去了。”明珩并不否認。事實上,估計此時他和拓跋泓見面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他想否認也沒人會買賬。
太子問:“拓跋泓約你去使館做什麽?他沒為難你吧?”
太子的語氣真誠,面色也略帶凝重,似乎是真的在擔心,明珩卻不敢再信。當日在西北遇刺,他至今沒找到幕後之人,但他卻對神醫那句“不妨去問問你那幾個兄弟”耿耿于懷,他不願相信是他那幾個兄弟下的手,但是,他那趟西北之行本就是暗訪,朝中上下無人知曉,不可能是官員派的人。父皇也更加不可能,思來想去他還是把目标放到了幾個兄弟頭上,而這其中又以太子的嫌疑最大。
乾元帝十分信任太子,官員上書的奏折都會讓太子批閱一遍,能處理的就直接讓他處理。因此那份彈劾澄洲知府的奏折他理應也是看過的。就連乾元帝做的決定也都是太子從中商議的。因此明珩西北行一事,太子應該是知道的。
只是他依然不太願意相信是太子暗中下的手,因為他找不出太子要殺自己的理由。時至今日,幕後之人到底是誰明珩已經不願再去猜測,只是,對于這幾個兄弟,他不得不防。
因此對于太子或真心或僞善的關心,明珩也只是淡淡道:“沒有。”
“那就好,”太子拉着明珩不讓他走,繼續道,“我正要去見父皇。”
明珩巴不得他趕緊走,便道:“那太子哥哥還是快點過去吧,免得父皇等急了。”
“無妨,”太子一點都不急,還有閑心與明珩扯皮,“六弟這是剛從父皇那裏回來吧。”
明珩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太子追問:“父皇與你說了什麽?”
“不過是一些尋常話罷了。”明珩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太子就好像沒看到明珩越來越不好的臉色,自顧自道:“應該是為了拓跋泓的事吧。六弟,你也別怪父皇猶豫,掖揉實力強大,我們暫時無法與他們兵刃相接。況且,塔澤以北的地一直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拓跋泓此次竟然願意無償割讓,換作是誰都會心動的。你要理解父皇的難處啊,六弟。”
明珩暗下眼眸,提了提嘴角:“我明白的,一切都是為了安陵。”
明珩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這一次太子沒有再挽留。
望着明珩逐漸走遠的身影,太子負着手,緩緩勾起了嘴角,轉身朝禦書房走去。
東宮的太監總管六福落在他身後半步,傾身輕問:“殿下,您說惠王殿下會答應和親嗎?”
太子搖着頭,冷聲道:“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這件事哪有他答不答應的份。”
另一邊,拓跋泓的馬車離開皇宮後在傍晚時分回到了使館。
留守在使館裏的阿史那罕一早就在門口等着了。待拓跋泓一下車,他便迎了上去貼在他的耳邊耳語道:“大汗,小賀大人已在屋裏等候多時。”
拓跋泓眉頭一挑,嘴唇不動地小聲問:“他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來的,”阿史那罕道,“小賀大人是喬裝進來的,沒人發現。”
拓跋泓點點頭,擡腳進入使館,徑直回了屋。
拓跋泓推開房門,屋中的青衣男子正背對着他屋子品茶。揮退了手下,拓跋泓獨自走了進去,順便關上了門。
“等很久了?怎麽不找人來通傳?”拓跋泓走到那人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賀澤玺抿着嘴角,兩道劍眉此刻緊皺着,面上沒有一絲喜色。他沒有寒暄,直入主題:“為何要和親?”
拓跋泓輕輕笑了笑,喝了口茶低聲嘟囔:“終于憋不住了?”
“我問你話,為何要和親!”面對最疼愛的弟弟,賀澤玺第一次失去了溫柔,此刻整滿臉怒容,似乎那一刻就要将人罵個狗血淋頭一般,“你知不知你在做什麽!”
“知道。”
“你看你不是知道,是瘋了!”賀澤玺動氣罵道,“你居然為了一個明珩就要割讓澤塔,你不是瘋了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拓跋泓坦然接受兄長的批評,平靜問:“你不願意我與明珩成親?”
“我為何要願意?”賀澤玺反問,“不僅我不願意,父親也不願意,這些天要不是我攔着他早就殺進使館來打斷你的腿了!”
拓跋泓苦笑,一副我就知道這樣的表情。
賀澤玺見弟弟毫不悔改更加氣急,猛然伸手扯下了拓跋泓面上的鎏金面具,舉在他的面前怒聲質問:“你自小帶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就是為了隐藏自己這張臉,不就是為了不讓乾元帝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可你現在在做什麽?你要把他的兒子娶回家!你現在是要讓安陵的皇子知道掖揉的主君其實是衛國公次世子嗎?”
拓跋泓遲疑道:“明珩……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告訴乾元帝的。”
“你憑什麽代替他,你覺得你很了解他嗎?”賀澤玺也意識到自己語氣說重了,閉了閉眼,努力平靜了下來,但,“晗歡,你自小就極有主見,我與父親從來不幹涉你的決定,可這一次,你真的太亂來了!”
拓跋泓扶着額頭苦笑道:“哥,我承認我确實是草率了,但我沒有辦法,明珩,我一定要得到。”
“為何,”賀澤玺想起自家弟弟與明珩的那一段孽緣也是一陣頭大,無奈嘆息,“我沒想到你對他的情感已到底如此的地步。”
“不止是因為這個,更重要的是——”拓跋泓眼眸低垂,隔着狐裘大衣緩緩撫上了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啞聲道,“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拓跋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