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拓跋泓看中的是你。”
乾元帝的一句話讓明珩呆愣良久都無法回神。
“父皇, 您、說什麽……拓跋泓他……”
“拓跋泓跟我要你,想娶你回掖揉做王後。”乾元帝走出禦案,親自将人扶起, 主動補上了明珩無法說出口的後半句。
明珩怔怔望着乾元帝,試圖從對方的臉上找出這只是個玩笑話的蛛絲馬跡。然而, 最終他只看到了滿臉的認真與無奈。
乾元帝估計此時心情也正複雜着,見到明珩之後已經嘆氣了不下五次。
耳邊傳來乾元帝第六次沉重嘆息, 明珩如夢初醒般,漲紅了臉, 指着自己從牙縫裏艱難擠出一句:“可、可兒臣是男的啊!”
“朕如何不知,那拓跋泓又如何不知。”乾元帝郁悶道,“可拓跋泓那家夥指明要你——安陵的惠王殿下。”
“這是為何……”明珩百思不得其解, “兒臣從未聽說拓跋泓喜悅男子啊。”
乾元帝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略帶了些審視的意味:“你認識拓跋泓?”
“沒有!”明珩猛搖頭, “兒臣從未見過拓跋泓, 甚至不知他長什麽樣子。”
“那就奇怪了, 拓跋泓那家夥為何非你不可?”乾元帝半開玩笑地調侃了一句, “難不成看中了你這張臉?”
“……”
乾元帝又将明珩的一張臉翻來覆去打量了三遍,猜測道:“你這張臉倒是比你妹妹還要像你娘, 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張臉才被拓跋泓那家夥惦記上了。”
“……”明珩一時竟不知道父皇是在開玩笑才是說認真的。
乾元帝又說回了正題:“和親這事你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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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珩垂着頭沉默良久:“兒臣……不願。”說完便閉上了眼睛,等着乾元帝狂風暴雨般的怒喝。
然而意料中的帝王之怒并未降臨,反倒是聽到了一聲短促的爽朗輕笑。
明珩疑惑睜開眼, 只見平時一臉威嚴的乾元帝此刻正微微含笑,連眉眼都舒展了開來。他朝明珩滿意地點了點頭, 難得直接得誇贊了一句:“倒是有些身為安陵皇子的骨氣。”
明珩揣摩着乾元帝的這句話,心中一喜,忙問:“父皇可是拒絕掖揉的和親了?”
然而乾元帝的回答卻讓他剛升騰起來的希望一下子又破滅了。
“沒有。”乾元帝道, “拓跋泓想要你的意願很強烈,不僅願意以萬匹良駒為聘,甚至同意割讓塔澤以北。”
“割讓塔澤!”
明珩震驚不已。塔澤位于掖揉與安陵的接壤處。半草原半山地的複雜地形使它的歸屬成為了極大的争議,安陵和掖揉都想将此處劃分到各自的地界,但奈何商談了數次都未談攏,不得已之下,只能以塔澤盆地的中心地望月山為分界線分而治之。
由于塔澤向北直入掖揉腹地,往南靠近安陵的重要邊城,失去塔澤則意味着要将國門堂而皇之地向對方敞開,因此這麽多年來,任何一方都不願在塔澤的問題上做出退步。
然而這一次,拓跋泓卻為了自己竟然要将塔澤拱手相讓。明珩如何能不震驚。如此深厚的情誼,他只在纏綿悱恻的話本裏見到過。一個從未照過面的一國之君竟然對自己情根深種,放在以前明珩想都不敢想。
這算怎麽回事?
自己不就變成禍國殃民的妖妃了嘛!
明珩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會變成這樣。自己過來明明是為了勸說父皇不要讓九兒到掖揉和親的,誰想到最後竟然是要為自己求情。
但是,他不比九兒,父皇對他的感情一向淺薄。若是九兒,乾元帝疼惜之,或許會因為不舍得女兒嫁過去受苦而拒絕和親,但如果是明珩,恐怕就不會輕易拒絕了。更何況,對方的條件确實很誘人,特別是割讓塔澤這一條就能抵過所有。
用一個不受重用的皇子就能換取塔澤以北的大塊土地,這怎麽看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換成任何的君王恐怕都不會不答應。而乾元帝的猶豫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明珩其實在聽說掖揉願意割讓塔澤以北僅僅是為了與自己和親之後,他的心便一下子落到了最低點,對于自己的結局已經心知肚明了。
他看出了乾元帝眼裏的猶豫掙紮卻又有掩飾不住的心動。或許,此時唯一阻止他立即做出選擇的原因就是——皇子和親不比公主和親,更何況又是以出嫁的形式,多少有損皇室的尊嚴。
“父皇。”見乾元帝久久不語,明珩出聲提醒了一句。
乾元帝回神,望着明珩坦然的目光一時竟有些心虛,一貫強硬的語氣也變成了商量:“這件事容後再說。拓跋泓三日後會親自進京,是專門來看你的。不如你先與他相處幾日再做決定。”
明珩答應了。
至少能先拖上一段時間。今後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掖揉大汗看中了安陵六皇子派使臣前來和親一事很快傳遍了京都的角角落落。百姓的反應就如最開始的明珩一樣,一度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放着漂亮可人九公主不要竟然看上一個男人,這掖揉的大汗指不定哪裏有毛病。
然而不論外界的質疑聲如何居高不下,掖揉依然堅定不移地選擇了六殿下,甚至為了盡快把未來的王後帶回掖揉,一日往宮裏跑三趟,不厭其煩地催促乾元帝快答應,那架勢若不是顧及着兩國的關系估計就直接上手搶了。
乾元帝不堪其擾,好幾次被騷擾地煩不勝煩,差點就點頭應下了。
就在乾元帝即将松口之際,拓跋泓終于進京了。
拓跋泓是在傍晚入京的,衛國公率領皇城禁衛軍親自到城門口迎接入宮,乾元帝也親自率領官員在宮門口接見。
夕陽西下,在皇城禁衛軍的護送下,一衆人馬緩緩進入宮門。騎在最前頭的那人穿着掖揉的傳統服飾,雍容華貴,腰間別着一柄鎏金彎刀;頭紮骨辮,辮子尾端點綴着珠翠,珠光寶氣之餘卻又不顯俗,反倒有種別樣的美感;身形略顯纖瘦,與傳統印象中威猛勇武的草原漢子有些出入,隐藏在一張鎏金面具下的眼神卻銳利冷漠,氣勢如狼,充斥着危險與野性。
人群中,有官員竊竊私語:
“這就是拓跋泓啊,看着不太像草原人啊。”
“怎麽不像了,我看就很像啊,那雙眼睛多可怕,簡直跟狼似的。”
“聽說拓跋泓性情暴戾,殺人不眨眼,你們說話都注意點,惹怒了他恐怕小命不保。”
“也不知道這張面具下的臉長啥樣,咱們六殿下雖說才華平庸了些,但長相可是頂好的,配這麽個毀了容的,啧啧啧,可惜啊。”
“噓,別說了,他過來了,小心被聽到!”
拓跋泓騎馬行至宮門便率領随從下馬步行前進。走到乾元帝跟前,拓跋泓停下,右手伸至身前,握拳抵在胸口,微微躬身行了個掖揉禮。
“乾元皇帝陛下。”
乾元帝伸手去扶:“掖揉王無需多禮,舟車勞頓辛苦了。朕已為你備好了酒席,不如移步清和殿,咱們邊吃邊聊?”
帶着鎏金面具的男人點了點頭,冷漠的目光掃過乾元帝身後,盯着某處良久忽而面露不悅,直言問:“為何沒看到六皇子?”
“阿嚏!”
重華宮裏,明珩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把一旁打瞌睡的小扇子吓得一個激靈,瞌睡都跑了。
“殿下這是着涼了?”
明珩揉着鼻子搖頭:“沒有,就是有些癢。什麽時辰了?”
“酉時三更了,掖揉王估計已經到了。”小扇子回答道。
明珩冷淡地哦了一聲,也沒有接着問下去,複又低頭看起了書來。
今日是拓跋泓進京的日子。即便和親的事已經過去了三日,但明珩依然無法接受這個荒唐的事實,因此今日拓跋泓進京,乾元帝要求百官相迎他便借口生病躲在了重華宮沒有過去。
明珩平日裏是個挺八卦的人,放在以前,遇到今日這種事即便自己因故缺席也會派小扇子去現場打聽回來,再說與自己聽,總歸就是不能漏了大事。然而這一次,他恨不得與拓跋泓離得越來越好,因此都沒派小扇子出去打聽。
然而有些事情你越不想知道,越是有人上趕着讓你知道。
明珩在自己的重華宮裏躲得好好的,明芊芊突然找過來了。
“哥!”活潑可人的少女提着裙邊着急忙慌地跑進來。
明珩無奈叮囑:“你慢點,小心摔了。”
明芊芊跑到明珩對面坐了下來,迫不及待問:“哥,今日拓跋泓進京,你怎麽沒去迎接啊。”
“身子不舒服,跟父皇告了假。”明珩問妹妹,“你去看過了?”
“我是偷偷去的,躲在牆角誰都沒發現。”明芊芊得意地搖頭晃腦。
“有什麽可看的。”明珩嫌棄不已,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看到拓跋泓了?”
“看到了。”
“拓跋泓長什麽樣?”明珩好奇問。
明芊芊托着下巴回憶:“唔,長得挺高的,不是特別壯,帶着張面具也看不清臉,聲音倒是挺好聽的。對了,那人不愛笑,跟父皇說話都是繃着臉,好像下一刻就要翻臉似的。”
明珩并不意外:“傳說中的拓跋泓便是陰晴不定的性子,殺伐果決,六親不認,當初為了奪回王位親手斬殺了親叔叔,又把叔叔的屍身扔進了狼堆,被啃的骨頭都不剩。”
“噫——好殘暴。”明芊芊抱着胳膊猛搓,随後又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哥,“哥,你真的要和這樣的人和親嗎?”
明珩表情一滞,這些天明芊芊往他這裏跑了不少次,但一直沒有提起過和親的事,這還是第一次提起。
“一切尚未有定論,和親不一定能成,”明珩樂觀地想,“說不定拓跋泓自己就先反悔了呢。”
明芊芊卻不以為然:“剛才拓跋泓一進宮門二話不說就先問起你在哪裏。”
“……”
“哥,我覺得拓跋泓是真喜歡你來着。反悔,估計懸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珩:啧,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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