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翌日,明珩還在睡覺,寝殿房門就被侍者火急火燎地敲響了。
“殿下!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小扇子從未如此的失态,隔着木門都能清楚聽見聲音裏的慌張。
明珩一下子就清醒了,急忙披衣坐起,朝着門外朗聲問:“出什麽事了?慌成這樣。”
小扇子說了句奴才進來了就推開了門,疾步走到跟前,一臉嚴肅地對明珩道:“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明珩揉了揉脹痛的腦袋,無奈道:“我知道出事了,究竟出什麽事了你倒是說啊,難不成還要我自己猜?”
“哦,對對對,是奴才疏忽了,”小扇子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殿下,奴才剛剛聽昨晚在清和宮服侍的小太監說,昨日接風宴的後半程,掖揉的使臣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了一段話。”
一聽是掖揉使臣的事,明珩也顧不得頭疼了,急忙問:“什麽話?”
小扇子道:“掖揉使臣在大殿上揚言他們此行不為別的,就是來給他們大汗和親的!”
“和親!”明珩一驚,沒想到當時跟官則的一出戲言竟然真的成真了,一想到那日與官則的談話,他又趕忙問,“和親人選是誰?他們有說嗎?”
小扇子搖了搖頭,耷拉着眉頭,一張臉都快皺成一團了,憂心忡忡道:“掖揉使臣提出和親的要求後,陛下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當即遣散了百官,只留下了魏丞相和衛國公就和使臣們移步禦書房詳談了,如今都整整一夜了,還沒出來呢。陛下勒令其餘人都不得擅自闖入,因此,誰都不知道掖揉王看中的王妃是哪位,但是宮裏人都在傳,十有八九是九公主。”
明珩心猛地提了起來:“不是還在詳談嗎,為何如此篤定?”
小扇子告訴他:“殿下有所不知,據說掖揉使臣當時直言要與安陵皇室結秦晉之好。殿下您想,皇室之中适齡的女子可不就九公主一人嗎,不是她還會是誰?”
自己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明珩此刻的心情極為沉重:“芊芊知道這事了嗎?”
小扇子皺着眉頭擔憂道:“和親的事一大早就在宮裏傳開了,九公主恐怕也已經聽說了。”
明珩再也坐不住,着急忙慌地掀被子下床,朗聲吩咐:“替我更衣,我要去趟芊芊那兒。”
“是。”小扇子忙不疊叫來宮人,伺候明珩更衣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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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珩甚至都顧不得用早膳,一番洗漱後便要趕去妹妹住的萬秀宮。然而一只腳剛踏出重華宮的宮門,便遠遠看到穿着一身緋紅輕紗羅裙的明芊芊往他的方向跑來,邊跑邊哭,一張秀麗的小臉都已經哭花了。她的身後是七八個追着跑的宮人。
“芊芊!”明珩頓時緊張了,趕忙跑過去把妹妹扶住,“芊芊,怎麽了?怎麽哭了”
“哥,哥哥。”明芊芊見到明珩便如同見到了救星,抱着哥哥嚎啕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喊,“哥,救救我,我不想去掖揉,嗚嗚嗚,我不要去那種地方。”
明珩心疼地要命,抱着妹妹不停地輕哄:“好好好,咱們不去掖揉,哥哥一定不讓你去那種地方。芊芊乖,先不哭了好不好?先跟哥哥回去洗把臉,你看都成小花貓了。芊芊不怕,咱們哪兒都不去。”
明芊芊在明珩耐心的哄勸下哭聲漸漸小了下來,到最後只是在低低啜泣。她從明珩的懷裏出來,頂着一雙哭腫的核桃眼抽抽噎噎地問明珩:“真的嗎?真的可以哪兒都不去嗎?”
“真的。”明珩如今只想讓妹妹先冷靜下來,哪還顧得上是不是撒謊。
幸好明芊芊暫時相信了他的話,總算不哭了,被明珩帶回了重華宮。
明芊芊被帶進明珩的卧室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小花貓又變回了幹幹淨淨的漂亮模樣。明珩又給妹妹拿了一些她喜歡吃的糕點,陪着她一起吃。
明芊芊咬了一口核桃酥,吸了吸鼻頭,用哭到沙啞的聲音問明珩:“哥,掖揉和親的事你聽說了吧?”
明珩點點頭,伸手抹去了妹妹嘴角的糕點屑,道:“小扇子一早就來告訴我了。”
明芊芊提起和親的事眼眶登時又紅了,但強忍着沒再哭出來:“哥,你說父皇會答應他們的要求嗎?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和親了?”
“瞎想什麽呢,”明珩安慰道,“父皇他們不是還在禦書房商量嗎?和親一事能不能成都還不一定呢,再說,即便父皇真答應了和親,誰告訴你就一定是你了?”
明芊芊癟着嘴,要哭不哭地看着明珩:“後宮之中就我一個女孩子,不是我還會是誰?”
明珩欲言又止,其實他的心裏也很清楚,若是和親,不出意外就是妹妹了。但是面前的人是自己最疼愛的親妹妹,他如何忍心用這殘忍的事實再去傷害她,于是只能一口咬定:“一切尚未定論就還有轉圜的機會。父皇這麽疼你,一定不忍心把你送去這麽遠的地方。”
這是明珩的心裏話。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父皇。父皇如此疼愛九兒,又如何舍得讓自己唯一的女兒跳入火坑。
明珩總算暫時安撫下了明芊芊,将人送回了萬秀宮,又對妹妹身邊的宮人千叮咛萬囑咐不得在她面前提起和親的事。做完這一切他才放心地離開萬秀宮。然而他前腳剛回到重華宮,後腳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小扇子也回來了,臉色比之今早還要難看。
明珩心一沉,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沉聲問:“情況如何了?”
小扇子面色沉重道:“掖揉使臣已經離宮了,離去的時候一臉喜色,嘴上還念叨着得命人加緊準備萬匹良駒。”
萬匹良駒是掖揉和親的聘禮,都開始着手準備聘禮了,難不成……
“父皇答應和親了?!”明珩不敢置信地問。
“似乎還沒有。”小扇子回禀,“陛下不允許任何進禦書房,連元公公都只能守在外面,因此如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沒人知道。不過聽送兩位使臣離宮的太監雙喜說,兩位使臣路上聊起陛下,和親一事陛下似乎還在考慮,但聽他們的語氣又好似很有把握陛下最終會答應。”
明珩猛地站了起來,大步往外走。
小扇子急忙跟上:“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禦書房!”
明珩來到禦書房前,內侍總管元喜還守在門外,見到他趕忙行禮問安:“見過惠王殿下。”
明珩省去了虛與委蛇,開門見山問:“元公公,父皇可在裏面?”
“在呢。”元喜回答道,“陛下昨日與掖揉的使臣商談了一夜,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明珩道:“那就麻煩元公公進去通傳一聲,明珩有事要求見父皇。”
“這……”元喜猶疑了,瞟了眼緊閉的房門,将明珩拉到了一旁,小聲道,“殿下若是不急還是改日再來吧,陛下如今為了掖揉和親一事正心煩着呢,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我就是為了和親一時來的。”明珩堅定道。見元喜猶豫不決正欲自己通報就聽乾元帝的聲音從書房裏傳了出來。
“是明珩吧,進來說話吧。”
明珩欣喜地應了聲是便推門進去了。
禦書房裏,魏丞相和衛國公已經離開了,只剩下乾元帝一人正坐在禦案後,一臉肅容地在浏覽一張安陵的輿圖。
明珩走至書房中央,一撩衣袍跪在了乾元帝面前:“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乾元帝擡起頭,将視線從輿圖轉移到了明珩身上,緩聲問,“你是為了和親一事來的吧。”
明珩點了點頭,試探問道:“兒臣聽說掖揉此次出使是為了與咱們安陵皇室和親,不知他們選中的和親公主是誰?”
乾元帝懶懶往龍椅上依靠,反問道:“你覺得是誰?咱們明家還有幾個公主?”
明珩在心裏重重嘆息了一聲,突然再次跪了下去:“父皇,安陵與掖揉關系複雜,亦敵亦友,和親實屬冒險。再則小九如今尚年幼,又是皇室唯一的公主,您忍心送她入虎口嗎?”
明珩生怕妹妹真的被送去掖揉和親,擔心之下說話也有些沖動,等說完才反應過來急忙認錯:“兒臣失言,請父皇責罰。”
誰知乾元帝非但沒有發怒,反倒輕笑了三聲,不緊不慢道:“算了,知道你是擔心妹妹,先起來吧。”
“謝父皇恩典。”明珩靜了靜心神,重新站起。
緊接着又聽乾元帝問:“你不想讓小九和親?”
“不想。”明珩如實回答道,說完又頓了頓,補充道,“送小九去掖揉和親就是送死!”
乾元帝失笑道:“怎麽聽你說的掖揉是什麽豺狼虎穴似的。”
可不就是豺狼虎穴嘛。明珩在心裏如此回答,面上卻謹慎道:“掖揉與我們安陵無論是飲食起居亦或是民風都相差甚遠,小九又自小養在深宮中,嬌生慣養慣了,小九若是過去恐怕無法适應。況且兒臣聽聞拓跋泓陰晴不定,兇殘成性,小九任性慣了,若是一時失言惹惱了拓跋泓,不就變成刀俎上的魚肉了?懇請父皇三思啊。小九她,真的不能去和親啊。”
明珩言辭懇切,一想到妹妹和親的下場便擔心的眼眶都微微泛紅,不顧一切道:“只要父皇不讓小九去和親,兒臣願意做任何事!”
良久,乾元帝才再次開口:“你真的願意做任何事?”
“兒臣願意!”
“若是讓你代替小九去和親呢?”
“什麽!”明珩猛然擡頭。
只見乾元帝神色複雜地望着自己,嘆息道:“拓跋泓看中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