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的腰好抱嗎?這麽久都不舍得松手。”
懷裏的人仿佛一下子變成了燙手山芋,明珩慌忙松手,又急忙賠不是:“對、對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看你要摔了想接住你。”
“呵呵,”神醫輕笑着,掩藏在面具之下的雙目都泛起柔軟的笑意,他促狹道,“我什麽都沒說,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說罷,背起藥簍子鑽出了馬車,留下明珩一人懊惱地以頭撞車壁。
“公子?”陸放之見他遲遲不出來,喚了一聲。
“來了。”撞完車,明珩停下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冷靜地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
神醫已經在路邊采起了草藥,明珩收起尴尬走過去問:“神醫接下來要往哪兒走?”
神醫伸手指了指東邊:“我準備去那邊看看,公子是要往西邊去吧,那便暫且別過了。”
明珩遲遲未答話,看了眼東邊陡峭的懸崖,又看了看西邊平坦的山坡,猶豫許久面色倏然篤定,擡手招來陸放之:“你先去找到那眼溫泉,我陪着神醫先去東邊采藥。”
此話一處,二人都吃了一驚。
“少爺你要去采藥?”
“公子不泡溫泉了?”
“泡溫泉也用不了半天,我先陪神醫去采藥。山勢陡峭,神醫一個人上山我不放心,兩個人多少有個照應。“明珩誠摯邀請神醫,”待神醫采完藥還能一同去泡會兒溫泉,如此可好?”
“少爺,東邊山勢陡峭,您……”
陸放之還想再勸,明珩卻很堅持:“就這麽說定了,你找到了溫泉再回來找我們吧。”
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把陸放之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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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我們也走吧。”明珩興致勃勃道,“我幫神醫一起采藥吧,神醫要采的草藥長什麽樣子?”
神醫從藥簍子裏撿出一棵手掌大小的綠色植株:“便是這個,你照着這個樣子的找,找到了不要自己動手,站在原地叫我。切記。”
“為何?為何我不能動手,”明珩玩笑道,“難不成這草藥有毒?”
“确實有毒,而且是劇毒,”神醫平靜道,“它的葉子上有一層毒液,人一旦碰到,毒液便會通過皮膚滲透進五髒六腑,毒發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全身潰爛而死。”
“……”明珩默默遠離了草叢,見神醫泰然觸摸又納悶不已,“那為何你能碰?難不成你就是傳說中的藥人?自小在藥水中浸泡長大,百毒不侵?”
神醫笑問:“你還知道藥人?”
“當然,話本裏是這麽說的,”明珩真誠發問,“世上真的有藥人嗎?”
“有的,不僅有藥人還有毒人,區別便是一個常年泡在藥池裏,一個長在毒蟲堆裏。一個救人,一個害人。”
明珩若有所悟,歪着腦袋打量起神醫:“那神醫你是藥人還是毒人?”
神醫搖頭失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那你為何能碰那草藥?”明珩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神醫倒也十足地耐心,索性停下了手頭的活,走到明珩面前,伸出左手,命令道:“摸摸看。”
“什、什麽?”明珩尴尬地盯着那只纖長的手,“不、不太好吧。”雖說男女才授受不親,但兩個大男人摸手也挺暧昧不清的。
“啧,你們中原人就是矯情,”神醫見明珩不肯摸,一不做二不休,主動握住了明珩的手,問,“感覺怎麽樣?”
“挺、挺好的。”明珩實話實說,指腹下的肌膚細膩光滑,有如上好的膏脂。
“誰問你這個了。”神醫淡笑道,“沒覺得奇怪嗎?”
“嗯?”明珩經他一提醒總算注意到了,不禁又摸了一遍,疑惑地咦了一聲,拉起神醫的手放到眼前細細觀察,“這是手套?”
“嗯,天蠶絲織成的,水火不侵。”神醫道,“我能摸那草藥可不是因為我是藥人,而是靠這雙手套。”
“水火不侵啊。”明珩緊盯着那只薄如蟬翼、與膚色融為一體的蠶絲手套,故作尋常地問了一句,“這手套很珍貴吧。”
神醫忍着笑點點頭:“天底下僅此一雙。”
“……”
“公子想要?”神醫明知故問。
明珩讪讪松開手,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只是有些好奇。既然只有這一雙,我也不能奪人所好不是?”
神醫也不假客套,順着他的話道:“确實,公子即便想要我也不能給,除非……”
“除非?”
“公子有所不知,這蠶絲手套彌足珍貴,乃是我先父留給我的遺物,我斷然不能随便贈予他人。不過,待我成親之日,我會将這手套當做聘禮贈予我未來的妻子。公子,你若是想要這手套,倒不如……”
“咳咳咳咳,”明珩震驚地瘋狂擺手,“不至于不至于,這手套我還是不要為好。”
“哈哈哈,”神醫大笑三聲,“你們中原人可真有趣。”
“呵呵呵,”明珩幹笑三聲,“你們草原人也很有趣。”
“公子喜歡草原嗎?”
“我還沒去過草原呢。”
“公子喜歡騎馬嗎?”
“喜歡,但我馬術一般,平日他們都不允許我上馬。”
“公子喜歡喝酒嗎?”
“喜歡,但我酒量很差,平日他們都不允許我多喝。”
兩個問題神醫都自動屏蔽了後面的半句話,點點頭道:“那公子必定會喜歡上草原的,希望有朝一日公子能去草原上做客。”
“希望如此。”
二人閑聊着一路往山上采藥。待到夕陽西斜,二人已采了一簍子的藥,此時也已經來到了山頂之上。
山路陡峭,明珩爬到山頂累得額頭都滲出一層薄汗,正靠着一棵樹休息。山風徐徐吹。明珩靠着樹幹,眼皮都開始耷拉下來,有些昏昏欲睡。
一條潔白的帕子出現在眼前,伴随着神醫依然平穩的聲音:“擦一擦汗吧。”
“多謝。”明珩接過帕子擦去額頭的汗水,又擡起眼皮去看呼吸都沒變一下的人,“神醫練過武?”
神醫點頭:“不過是一些拳腳功夫,保命的。”
“原來如此。”明珩心裏總算安慰了一些。說實話,當他靠在樹上氣喘呼呼,而身形比他還瘦削些許的神醫卻面不改色,心事難免有些挫敗。但如果對方是有武術底子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二人在山頂休息了一會兒,夕陽已經徹底隐沒進了群山深處,只餘下一道餘光照耀天際。明珩總算歇夠本了,拾掇拾掇準備下山,總算記起了失蹤了半天的陸放之。
“奇怪了,陸放之怎麽還沒來找我們?找溫泉也不至于找半日啊。”明珩走到神醫身邊,“不會是迷路了吧?”
“應該不會。”神醫道,“陸放之自小跟随父親上山下山,一般的山還困不住他。”
“那怎麽還不來找我們?“明珩皺眉,“難不成遇到危險了?”
話音剛落,半空中“砰——”地一聲炸出一支煙花。
“□□放煙花?”明珩納悶。
“不是煙花,”神醫望着逐漸消失在空中的雪蓮花,深色凝重,“這是陸放之的信號彈,他遇到危險了。”
“什麽!”明珩一驚,焦急地望向煙花消失的方向,“那咱們快過去吧!救人要緊!”
“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明珩扭頭問。
神醫一言不發,神色嚴峻地将明珩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又将背上的藥簍解了下來遞給了他,低聲叮囑:“抱着藥簍跟緊我。”
明珩緊貼着神醫的後背,小聲問:“不會是土匪吧?”
神醫提了提嘴角,目光銳利地望向一處草叢:“刺客或許更準确。”
“刺客?”明珩心猛地提起,“來刺殺誰的?”
“這個問題等你回去後可以去問問你那幾個哥哥。”
話音落下,四周草叢裏飛出五名黑衣蒙面刺客。那些人提着劍,朝着明珩徑直飛撲過來。
你可以去問問你那幾個哥哥。
神醫的話驀然在明珩耳邊回蕩,眼前是刺客飛撲過來的身影,表情倏然沉了下去,雙目中蘊含着洶湧的怒意,卻全然不見懼色。
躲在明珩身後的刺客一馬當先,朝着他便揮劍過來,明珩卻未躲開半步。劍尖距離心口僅差一寸,突然被一把彎刀從一旁截住。刀背劃過劍刃,發出急促的尖銳聲響。
明珩只見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耳邊傳來咔嚓一聲脆響,眼前的劍已經被砍成了兩節。他的身邊,帶着銀色面具的男人手握着彎刀,渾身充斥着肅殺的氣息。
“我們不要你的命,識相就滾開。”黑衣人握着一柄斷掉的劍低沉開口。
“呵。”神醫不屑輕笑,“識相?諸位怕是沒搞清楚目前的形勢,現在不是你們要不要我命的問題,而是我要不要你們的命。”
“我這人護短,動我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語氣陡然變冷,如此一句話便讓人遍體生寒。
黑衣人對視一眼,震懾于眼前陌生男人可怕的殺氣,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唯有明珩,微張着嘴,表情有些發懵,腦海裏還回蕩着方才的話。
他的人?自己什麽時候成他的人了?
耳邊凄厲的慘叫聲喚回了明珩的思緒。他回過神,看見了在血霧中殺紅了眼的男人。雙眸如刀鋒利,身形輕盈飄渺,手中招式卻皆是殺招,招招見血。
明珩甚至忘記了懼怕,目光追随者那道飄渺的身影。這些刺客顯然不是神醫的對手,無論他們如何防備進攻,然而還未近他的身,就已經被神醫一刀斃命。
解決五個殺手不過是一息間的事。
五具屍體橫陳在四周,明珩并不懼怕,甚至還掀開刺客的面巾查看。
“認識麽?”神醫收了刀走到他的身後。
明珩搖搖頭,站了起來:“不認識。”
“應該是找的江湖殺手。”神醫語速有些緩慢,“你沒受傷吧?”
“沒有,你呢?”明珩回身問,“你有沒有受傷?”
“我也……唔……”說話聲戛然而止,面前的人突然悶哼了一聲,毫無征兆地往前倒去。
“神醫!”明珩急忙将人扶住,焦急問,“你受傷了?傷哪裏了?嚴不嚴重?快給我看看!”
懷裏的人靠在他的懷裏大口喘氣,顫顫伸手捂住了小腹。瞳孔微微放大,蒼白的面色中夾雜着一抹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