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來聊聊嗎。”從手機裏傳出的聲音有些失真,背景音吵雜得讓人聽不清她在說什麽,男男女女的叫喊聲混雜在一起,随着打碟機滑出的電音節奏而推向新的高潮。
喬蔓微微蹙眉,把貼在耳邊的手機拿遠了一些,問道:“誰給你的號碼?”
“顧夫人。”
喬蔓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十一點二十四分,又道:“我給你六分鐘把想說的話說完。”
那聲低笑有點酥麻,陸錦大致是喝醉了,含糊不清地說道:“六分鐘夠我們談談了。”
“談什麽?”喬蔓把毛巾放下,濕發垂下來貼在了臉頰上。
“談情啊。”陸錦調侃道。
喬蔓沉默了,在她正要挂斷這通騷擾電話的時候,陸錦那邊的電音和樂器聲戛然而止,打砸鬥毆的聲音緊接而來,聽着陣仗不小。
陸錦卻沒有半點反應,仍有一搭沒一搭地對着手機說:“談情你不想談,談朋友總行吧。”
喬蔓蹙眉聽着,問她:“你那邊怎麽了。”
“沒什麽,這老板今天得哭了,有人來砸店呢。”陸錦毫不在意。
女子的叫聲尖銳得似要沖破耳膜。
“把你助理的手機號碼發給我。”喬蔓語氣生硬地說道。
陸錦笑了一聲,慢悠悠道:“要我助理的號碼幹什麽,有事直接找我不行嗎。”她也沒等喬蔓說話,自顧自地念完了一串數字,“記好了嗎,給我個備注怎麽樣。”
伴随着陸錦不緊不慢的說話聲的,是玻璃碎裂以及桌椅被砸壞的聲響。
雖然兩人此前交集不多,如今也算不上熟識,但早年畢竟是同學,喬蔓隐隐有些擔心這喝得半醉的人會出什麽事,她冷聲說:“你往酒吧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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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陸錦拒絕着,又一字一頓地說:“除非你來。”
“陸錦。”
“六分鐘快到了,這是我的時間,你安靜點。”
“陸錦,你聽我說……”
“行,你說。”
喬蔓倒是想不到陸錦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她又朝挂鐘看了一眼,已經臨近十二點了,而那頭傳來的喧鬧聲卻沒有半點消停的意思。她脫去了睡袍,從衣櫃裏随手拿出來一套衣服,對着手機問道:“你在哪裏。”
“Narcissis/m,我在酒吧東北角等你。”說這話時陸錦卻一點也不含糊了。
頭發披散着沾濕了後背的衣物,喬蔓滿臉不悅地抓起桌上的車鑰匙便往外去。
喬蔓不知道什麽Narcissis/m,只能跟着導航走。
在城市裏喬蔓極少會将車速開到40以上,而如今她卻踩下油門将車速提到了90邁。
跨江吊橋上空無一人,也只有她這一輛車疾馳而過。車窗大開着,風呼嘯着貼臉而過,把喬蔓那一頭黑發吹得淩亂。
她的手機連着車載藍牙,剛過了橋電話又響了,陸錦的聲音從音響裏傳了出來。
“我困了。”那聲音有些低啞。
喬蔓聽着那邊男男女女的喊叫聲,只覺得心煩意亂,說道:“我就到了。”
“你說你來找我做什麽,就為了帶我出去?”
“你是該回去了。”喬蔓說道。
陸錦又笑起來,像是将唇貼在了手機上一樣,笑聲清晰得将周遭的吵雜都掩了過去。“回哪去,回你那麽。”
從喬蔓回國後遇到陸錦開始,陸錦的調侃就沒有停過,到如今喬蔓已經快要對這些話語免疫了,她沉默着絲毫不想搭理電話那頭的人。
于是陸錦自言自語般又道:“這樣可不好,平白壞了喬總的名聲。”
***
霓虹燈絢爛刺目,都市男女在這裏茍且着度過這燈紅酒綠的一夜,似在這糜醉的夜裏,靈魂才能得到暫時的寄托。
喬蔓把車停靠在路邊,面無表情地朝那扇被圍觀者堵嚴的門走去,她嫌惡地撥開渾是煙酒味的人牆,幾近窒息地擠進了酒吧裏。
一個啤酒瓶砸碎在了她的腳底,裏邊數十個二流子在砸店,三五個人瑟縮着躲在吧臺下或是桌凳底,這啤酒瓶也不知道是誰扔的。
陸錦窩在東北角裏,桌上擺滿了喝見底的威士忌杯,她伸手往桌上撈,一傾身便滾落到了地上。長卷發散到胸前,鞋也只穿了一只在腳上。
喬蔓朝東北角跑了過去,将沒骨似的陸錦給扯了起來。她彎腰找到了那只被踢遠的鞋,冷着臉把鞋給甩到了陸錦懷裏。
陸錦看見喬蔓後便笑了,她擡起手往喬蔓臉蛋輕拍了兩下,呼吸間将酒氣噴吐在了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上,說道:“喬總是不是特看不上這種地方,也特看不起我這人。”
喬蔓面無表情地把陸錦的手給拂開,僅僅是聞見這煙酒味就已經有些反胃,更別說是要在這裏久待了。
“怎麽不說話了。”陸錦得寸進尺地将雙手環上了喬蔓的脖頸,踉踉跄跄地就要站起來。
“穿鞋。”喬蔓說道。
陸錦邊往腳上套鞋,邊說道:“喬總真體貼,你說我當時看上的怎麽就不是你呢。”
“你再多說一句,我可就不管你了。”喬蔓忍着不适,扶着這醉酒的人站了起來。
陸錦似是聽入耳了,竟乖巧得沒有再多說一句。
不知是誰報了警,門外忽然闖進來幾個民/警,把肇事的人給帶走了。餘下兩個穿警服的要做筆錄,陸錦被留了下來。可她卻根本不配合問話,那一頭卷發淩亂的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隐隐看見她嘴角上揚着,答非所問地說道:“喬蔓,你看你又被我拖下水了。”還是一句令人不解的話。
“你這人實在是……”喬蔓一時語塞。
“我這人……”陸錦話一頓,接着又說:“是不是比白婧蕾有意思多了。”
喬蔓心疼起婧蕾來,曾經被捧在心尖上的人,現在是不是就被拿出來涮,說躺槍就躺槍。
陸錦不肯透露住址,喬蔓只好在城中心的酒店裏給她開了一間房,在把人丢在床上後就打算走了。她是受不了這在酒吧裏沾上的煙酒味的,即便從那頭過來時被風吹到渾身發冷,那氣味也久久不散。
陸錦脫掉了腳上那雙跟高足有十厘米的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道:“等等。”
喬蔓蹙着眉轉頭看她。
陸錦手裏提着包,低着頭不知道在包裏翻找着什麽,而後在喬蔓的注視之下,她拿出了一沓現金以及一張金卡,說道:“喬總陪我過夜吧,這小費你看夠不夠。”
喬蔓心想她是真的醉了,毫不留情地将接在手裏的鈔票全甩在了她臉上。
陸錦悶聲笑了。
***
艾伯利本來想在英國和喬蔓談合作事宜,卻得知喬蔓已經回到了國內,以及風躍有意将總部轉移回國的消息,于是艾伯利只好改日再派人過來,但風躍卻打着太極而沒有給出一個準确的時間。
“喬總,這麽把艾伯利晾着是不是不太好。”助理小心翼翼地問道。
喬蔓翻着手裏的商業周刊,頭擡也不擡,“他們和夢碣的合作還沒有到期,而且,我現在有別的打算。”
助理抱着資料點頭又道:“那需不需要重新召開會議?”
“暫時不用。”喬蔓将咖啡杯放下,又道:“幫我磨杯咖啡過來。”
助理連忙把資料放下,端着杯子便往茶水間去,她有意無意地回頭朝喬蔓瞟了兩眼,緊抿着嘴對紛紛看過來的同事搖了搖頭。
茶水間裏衆人擠在一塊竊竊私語着。
“看出什麽沒?”
“沒,和前兩天沒什麽兩樣。”
“你多套兩句話試試?”
“你自個去,我還想留在公司裏呢。”
“所以那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誰知道呢,你去問問夢碣的人,說不定他們那邊知道的還要多一些。”
“我們才剛把艾伯利挖過來,你就要我去夢碣受死,你這人好狠的心。”
……
喬蔓粗略地翻看了幾頁商業周刊,等了許久也沒見助理把咖啡端來。她微微蹙眉,站起身困倦地去茶水間找人。只怪昨夜裏為了陸錦的事又出了一趟門,不然按照她往常的作息早就歇下了。
電話忽然響起,喬蔓拿起手機,心想顧宜這時候找她會是為了什麽事。
“在忙?”顧宜問道。
“沒。”
“你昨晚去哪了。”顧宜又問。
喬蔓不答反問:“怎麽了。”
“我今天在報紙上看見你了。”顧宜意味深長地說道。
喬蔓依然冷着臉,想不通這有什麽值得說的,自從她創立風躍以來,已經上過數次報紙以及期刊。
顧宜語氣輕快地說:“不止是你,我還看見了陸錦。”
喬蔓:“這也是常有的事。”
顧宜緊接着又道:“這次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顧宜輕笑了起來,“這回你們上的是八卦板塊。”
喬蔓一怔,問道:“什麽八卦版塊。”
顧宜沒半點遲疑就把報紙上的标題給念了出來:“夢碣與風躍總裁酒吧私會,舉止親密。”
喬蔓還沒來得及氣上心頭,又聽見顧宜說:“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
顧宜話音一頓,接着又道:“我對外該怎麽稱呼我女兒的媳婦。”
喬蔓:“別,你聽我說,我和陸錦根本……”
“我不聽。”顧宜挂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陸總切開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