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臨江的高級餐廳裏,閑來無事的貴婦們正在享用下午茶,談論着旅行、珠寶和各種生活瑣事。
顧宜滿面愁容地坐在其中,她微微蹙着眉,聽着遠處那陸家的兒媳說着陸錦要和紀樊訂婚的事。
“是,暫定在下個月初十。”陸家的兒媳說道。
“紀樊和陸錦是青梅竹馬吧?”一位貴婦人問起。
“可不是嗎,兩人小時候玩得可好了。”
“我怎麽聽說在玫瑰莊園的宴會上,你們家陸錦……”
“夫人,眼見為實,這道聽途說來的可當不得真。”
“哎你可提醒我了,不然我還真不敢相信陸錦那姑娘玩得那麽開。”
“總之這婚事是要定下來了,可惜紀家的夫人今天沒來,我還想和她好好聊聊。”
人工智能的發展如日中天,而紀家的AI産業在國內一家獨大,傳言剛拿了商法雙學位的紀樊此次回國就是為了繼承家業,紀樊是紀家的長子,年輕帥氣還未婚,就像塊肥肉似的被各家給盯着,如果能和紀家攀上關系,那以後的發展可以說是平地青雲。
“說起來紀樊這才從國外回來吧?”一旁坐着喝咖啡的夫人忽然問道。
顧宜聽着心裏不舒服,喬蔓待人不冷不熱的,身邊一直沒有人,她聽說了陸錦在宴會上向喬蔓求婚的事,對陸錦稍作了解之後覺得這孩子還算不錯,于是她想方設法地給兩個人制造機會,結果這事兒還沒成,陸錦在半路就被紀家給截胡了,她包裏還揣着給兩個孩子訂的情侶表的收據,現在看來着實諷刺。
她聽着旁邊那人的問話,冷着臉說道:“我們喬蔓也是剛從國外回來。”
即使是國內已經通過了同性婚姻法,但對于大家族來說,族內有人思慕同性還算得上是件醜事。陸家的媳婦知道那是顧宜,她擔心顧宜會把不該說的都抖出來,眼色都不敢使,只緊張不安地揪着桌布。
可顧宜偏不如她的意,轉動着指間的鑽戒,不緊不慢地說道:“紀樊要娶陸錦那算是他高攀了,陸錦的夢碣實力不容小觑,但紀樊剛從國外回來卻什麽也沒有,這麽想想得算是入贅吧。”
雖然紀家的人并不在場,但免不了會有人将此事告知紀家。和顧宜要好的那婦人拉着顧宜的手,努了努嘴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了,如果将八卦瑣事上升到集團利益,對誰家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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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宜輕呵了一聲,拿着包就站了起來,低下頭俯視着陸家的媳婦,居高臨下地說道:“我勸你少說幾句,如果事情有了偏差,丢人的可是陸家。”她也不怕在衆人面前诋毀陸家,陸家如今已經不複當年,何況陸錦在陸家吃的虧,她還想幫着讨回來。
***
陸錦只有到年的時候才回陸家主宅,平時一半時間住在近公司的公寓裏,一半時間住在襄白河別墅區裏。
陸錦加完班回到公寓裏,在玄關随性地踢掉了高跟鞋,赤着腳就走進了正廳,她解開襯衫頂上的兩顆紐扣,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沒有開燈,漆黑的房子只有陸錦手裏香煙的那一點火光。
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屏幕亮得有點刺眼,“陸岐豐”三個字出現在屏幕之上。
陸錦的失憶是選擇性的,她把追了數年的人忘得一幹二淨,卻沒有忘記和陸家沒算完的賬。
自從和陸岐豐鬧掰,陸岐豐就再也沒有主動給她打電話。而手機屏幕上正亮着的名字還是兩年來第一次出現。
陸錦把手機晾在一邊,抽了幾口煙後才滑動接通了電話。
“喂。”
“陸錦。”陸岐豐念到她的名字。
黑暗中那手機亮起的光灑在陸錦半張臉上,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帶了些譏諷的意味。她說道:“有事?”
“周六下午五點前回來一趟。”陸岐豐沉聲說道。
陸錦啧了一聲,她抖了抖香煙,又往嘴裏遞去,含糊不清地說道:“當初是你趕我走的,現在又叫我回去,怎麽,有事求我?”
“你這是什麽态度,我讓你回來你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陸錦笑了:“可我又不稀罕你陸家。”
“只要你還姓陸,你就是陸家的人。”
“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陸岐豐沉默了很久,電話裏靜到像是電話斷了一樣,陸錦把腿放在了沙發上,把絲襪脫了下來,不耐煩地說道:“說吧,讓我回去幹什麽。”
陸岐豐不答反問:“沈碧的骨灰你還要嗎?”
這一句話仿佛驚天霹靂一樣砸在陸錦的心頭,陸錦抿着唇,她緩緩把煙頭怼在了煙灰缸裏,等着陸岐豐把剩下的話說完。
“想要那就回來,一起吃頓飯。”陸岐豐說道。
陸錦呵了一聲,卻還是答應了:“行。”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手機摔在了地毯上。
屏幕再一次暗下,偌大的客廳漆黑寂寥。
陸錦還是回了陸家主宅,在周日下午五點之前進了陸家的門。
大廳裏坐着不少人,其中一人陸錦認得,是紀家的老夫人。紀家老夫人姓周名芝,與紀磊是少年夫妻,多少年以來恩愛如初。而一旁坐着的想必就是海歸紀樊,他們幼年便相識,可關系也就止步于幼年,十幾年來未曾有過聯系。
周芝從陸錦進門便直盯着她,即便是年過半百也風韻猶存,她眉目含笑地打量着陸錦,而後轉頭對陸岐豐點了點頭。
陸岐豐臉上帶笑,似是讨好般給周芝倒了茶,然後說道:“夫人,這是藍天玉葉。”
周芝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視線卻沒從陸錦的臉上移開,說道:“好茶。”她将茶盞放下後朝陸錦招了招手,又道:“陸錦回來了,快過來坐。”
陸錦一眼便看出來陸岐豐打的是什麽主意,她面無表情地朝周芝走近,然後坐在她正對面的沙發上,朝周芝點了點頭。
陸岐豐臉上頓時有些挂不住了,蹙着眉斥責了一番:“進門也不叫人。”
陸錦擡了擡嘴角,臉上那笑意突兀又冰冷,她沒說話,轉頭朝坐在周芝身旁的紀樊看了過去。
紀樊穿着很随意,也不知是不是在海外生活浸淫多年,續了頭不長不短的頭發,正好能在腦後紮起。他一副恹恹的樣子,唇紅齒白的模樣正是時下備受追捧的小鮮肉。
周芝拉着紀樊的手便說:“你剛回國,也應該多交些國內的朋友,這是陸錦,陸家的二小姐,學的法律,你們應該能聊得來。”
紀樊這才朝陸錦看了過去,微微颔首。
兩個人不冷不淡的樣子讓陸岐豐有些着急,他連忙挑起話題說:“紀樊不是對跑車格外有興趣,正好陸錦有好幾個車行,紀樊有興趣的話去看看?”
紀樊聽到“車行”二字後雙眼頓時有了光,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他擺擺手說道:“下次吧,剛回國還沒把時差調回來,有點累了。”
陸錦點點頭,也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她把燙金邊的名片遞給了紀樊,說道:“我的電話,有空聯系。”
周芝見紀樊接了名片,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主動點,下次把陸錦約出來吃飯,找個好點的地方。”
紀樊沒有把名片上的號碼錄入手機通訊錄,而只是把名片放進了皮夾裏。
這飯吃得實在是尴尬,紀樊一直沉默着,全由周芝和陸岐豐挑起話題,而陸錦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着,敷衍的态度顯而易見。
陸岐豐有點惱火,但他一直壓抑着不好在周芝面前責罵陸錦,他奉承着給周芝介紹着菜品,臉笑得都快僵硬了。
直至周芝和紀樊走後,他才大拍桌子,像座休眠的火山一般,內裏醞釀着的是欲毀天滅地的熔漿。
“陸錦!”
陸錦應了一聲:“嗯?”她挑起眉朝陸岐豐看了過去,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看你是不想拿沈碧的骨灰了!”陸岐豐怒道。
陸錦兩手撐在了桌上,唰地站了起來,她屈着手臂微微彎下腰與陸岐豐對視着,說道:“我媽的骨灰本來就是我的。”
“她既然嫁進了陸家,即便是死了也是陸家的鬼。”陸岐豐氣極,額頭上青筋暴起。
陸錦譏諷地笑起,說道:“陸家的鬼?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覺得瘆得慌。”
陸岐豐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花瓶就朝陸錦砸去,那花瓶被陸錦偏開,嘭一聲在地上砸開了花。
“陸岐豐,陸家快經營不下去了,就想拿着我去幫你攀關系嗎,我告訴你,你想得倒是美。”陸錦把包挎在手肘處就走出了門,她邊走邊點了根煙,背對着陸岐豐舉起夾着煙的手揮了揮說道:“不用送了。”
***
喬蔓從浴缸裏站了起來,玲珑有致的身材在水霧中若隐若現,她披上了浴袍,用毛巾搓了搓頭發,剛走出浴室便聽見枕頭邊的手機在響。
她看了一眼,那號碼沒有備注,便任它響着而沒有接。這手機裏的SIM卡綁定的是她的私人號碼,除了熟人,外人對此一概不知。
那鈴聲過了好一會便倏然而止,可數秒過後手機又亮起,同樣的號碼又出現在了屏幕之上。
喬蔓只好接了電話,冷冰冰地問道:“誰?”
“寶貝,是我。”手機裏傳出陸錦的聲音。
喬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把空調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