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年期滿,她希望此生都不……
這明顯的話裏有話,讓岑今再度經歷了一次尴尬的社死現場。
老程倒是特別高興。他認出了岑今。
“你不是……不是昨晚幫星星的那個人嗎?”老程激動的語無倫次,“你好,我是星星他爸,昨晚星星都跟我講了,真是謝謝你啊。星星是我女兒,我是他爸爸……星星啊,昨晚地鐵上那個。”
岑今沒想到有這種巧合,讪讪一笑,擺了下手。
“沒事,舉手之勞。”
她很想坐副駕駛,可是老程十分熱情地掌着車門,堅持着要将她讓到後座。
岑今無奈,只能坐到霍清池身邊。
車廂裏有淡淡的真皮膻味和香水味,暖氣很足,霍清池西裝外套下,只一件白色襯衣。岑今穿着大衣,剛剛跑動過,加上有霍清池在身邊不自在,格外感覺熱,額上甚至開始冒汗,只不好意思脫衣服,用力忍着。
“熱的話,為什麽不把外套脫掉?”
非常清冷的一句話。
岑今一驚,偏過頭,霍清池靠在座椅上,眼神冷漠。
岑今猶豫了一下,覺得實在沒必要委屈自己,稍一欠身,兩手一伸一拽,把大衣脫下來,随手對折一下,放在腿上。
的确舒服了很多,只是她裏面穿得是一件緊身毛衣,沒有大衣的遮擋,完美曲線暴露無遺。
岑今悄悄挪動手上的大衣,裝似無意的,将它遮到胸前。
安靜的車廂裏,忽然響起一聲輕嗤。
岑今緊繃的神經忽地一跳,不由看向聲音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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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池嘴角微彎,看似在笑,那笑卻十分的不懷好意。
那種笑,分明在說“遮什麽,當誰沒見過”。
這個人,怎麽這麽讨厭啊。
明明人就在車上,卻不選在公司附近吃飯,有意讓她來回跑,浪費她午休時間。
現在還笑話她。
岑今扭回頭看車窗,假裝沒能領悟這個資本家的意思,裝傻充愣。
好在後面,霍清池沒再出什麽幺蛾子,一路平靜安穩。
到了地方,老程小心地扶着霍清池坐到輪椅上,一擡頭看到岑今在看他們,也不知是為了維護霍清池的自尊還是出于對岑今的好感,笑着解釋道:“霍先生的腿已經好多了,剛才去做康複訓練,都能自己走兩步了。”
原來剛才他是去做康複訓練了。
岑今其實并不關心霍清池腿的好壞,只莫名感覺他坐輪椅好像挺自在的,并沒有一般人急于站起來那種渴望。
老程剛要推着霍清池進餐廳,霍清池忽地一指岑今。
“讓她來。”
老程和岑今俱是一愣。
“先熟悉一下,以後總是要做的。”霍清池說。這話當然是對岑今說的。
岑今穿上大衣,沉默着将手放到輪椅背後。
老程一頭霧水,暗自揣摩了一下,猜想岑今應該是霍家請來照顧霍清池的。霍清池面冷心熱,老程怕岑今初來乍道,心裏不自在,忙在一邊小聲安慰她:“霍先生人挺好相處的,熟了以後你就知道了。”
好相處?
大叔您對他有什麽誤解?
進了包間,老程退出去單獨用餐。侍者拿了餐牌過來,霍清池用眼神示意他拿給岑今。
岑今懶得費神,反正面對霍清池,都很難有什麽好胃口。
“随便吧。”
“沒有随便賣。”霍清池接過餐牌,随意翻了一遍,合上,“就你們的幾個招牌菜吧,我常吃的那幾樣。”
“好的,霍先生。”
侍者退了出去,房間安靜下來。
霍清池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岑今面對他,全身都不自在,偏偏房間裏溫度又高,她忍耐到現在,決定還是要脫掉大衣。
将大衣在一邊的衣架上挂好,岑今一轉身,看到霍清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笑,格外意味深長。
岑今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看什麽看,天冷加衣,天熱減衣不是常事,誰像你不知冷熱,一套衣服就應付室內室外。
霍清池很坦然地接下岑今這一瞪,淡淡一笑,低頭喝水。
他不惹事,岑今也暫時抛開對他的厭惡,坐到桌邊,捧起茶杯。
“我外婆想見你一面。”
霍清池擡眼,神色冷淡,好像剛才笑的那個人不是他。
“岑小姐,一個月兩次,你确定這麽快要用掉?”
岑今點頭:“結婚前怎麽着也得先見一次,要不然我外婆不放心。”所以這一次是免不了的。
霍清池:“可以,你說個時間,我安排一下。不過,你是打算按新歷還是舊歷來界定這一個月的時限?”
岑今略微驚訝。
她沒想到霍清池連這一點都能計較。
果然是精于算計的資本家。
略一思忖,岑今:“按新歷吧。”
舊歷現在是臘月頭,一個月才剛開始,新歷卻已經一個月過半,這樣相當于小半個月就可以安排兩次。
和霍清池的事來得突然,的确需要多接觸來取得外婆的信任。
霍清池本來冷漠的臉上浮起一點淡淡的笑。
“沒問題,按新歷。這個月已經過半,所以只剩下一次,岑小姐,這個算法你沒意見吧?”
霍清池的精明超出岑今的想像。
岑今:“霍先生……”
霍清池冷冷地打斷她:“岑小姐,我一向不喜歡別人算計我。我自己讓步可以,但是不要拿我當傻子。”
氣氛忽然冷下來。
岑今無言以對。
她剛才,的确存了一點點算計之心。就是這一點算計,讓她理虧,無法再據理力争。
只是,她沒想到霍清池如此直接。
霍清池放下杯子,直視着岑今,眸光冰冷:“坦誠一點,有利于我們以後的相處。”
岑今迎着他的目光,點頭。
“行,那我直說吧。忽然間提結婚的事,要讓我外婆安心……”
“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霍清池十分強勢地打斷她,不容置喙的說,“條件是之前說好的,希望岑小姐不要這麽快就出爾反爾,要不然會影響我對你的判斷。”
霍清池比很多人都要冷漠和不近人情。
岑今覺得累,重重嘆了口氣。
“行吧,我明白了。我外婆那邊,我自己想辦法說服。醫生這邊,你已經開始物色了嗎?”
霍清池點頭,閑閑地說了三個人名。
自得知外婆的病情後,岑今做過很多這方面的功課,霍清池提到的三人當中,有兩個可以說是業內的泰山北鬥,平時忙于科研,一般人根本搶不到他們坐診的機會。
只憑這兩個人選,足以看出霍清池沒有敷衍她。同時,也映證了霍家人脈的強大。
至于另一個……
“最後那一個,他常居國外,如果你選擇他,可能需要的時間多一點點。不過你放心,絕對是這方面的權威,不是濫竽充數。”
霍清池語氣平淡,岑今卻已經開始感激涕零。
“我相信,謝謝你,霍先生。”
這句話,絕對出于肺腑。
霍清池神色仍然淡淡的,并沒有邀功的意思。他連姿勢都沒有變過,正襟危坐,感覺十分律己。
“那你選一個吧,我好安排。”
岑今:“……選一個?”不是三個都安排嗎?
霍清池嗤笑一聲,那笑,多少帶着點兒嘲諷的意思。
“岑小姐,他們三個不管哪一位拎出來,都可以代表業內頂級水平,不會耽誤你外婆,你一下子想讓他們三個一起,你不覺得多此一舉還有點侮辱人嗎?”
言下之意,是外婆不配讓三個人一起來救。
岑今雙手用力攥着茶杯,攥得指尖發白,拼命咬着嘴唇,才憋下湧到眼眶邊的眼淚。
岑今,不要意氣用事!
一個也已經很好了。
可是救命的好醫生誰會嫌多,如果是他的至親,霍清池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按照以前做過的功課,岑今選了現居北城的那位。
“好,我安排一下。不過先确認一下,岑小姐你做了選擇,也就意味着你确認了我已經‘盡力’,所以後面不會違背我們的約定,對嗎?”
和這個人打交道,真的太累太累了。
那種外露的冷漠和隐形的歧視時時刻刻在提醒着岑今他們之間不平等的關系。
一年期滿,她希望此生都不要再遇到霍清池。
岑今無力點頭:“是的,霍先生,你可以安排婚禮了。”
一年而已,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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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下午回到公司,辦理了離辭手續。
霍清池的意思,因為他把婚禮定在十天後,這幾天岑今有太多事要忙。
辦好所有手續,跟幾個比較親近的同事打了招呼後,岑今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坐電梯下樓。
一出大廈,風呼啦一下吹過來,刺得人眼睛疼。
岑今站在大廈門邊,擡對看灰蒙蒙的天。
應該是要下雪了吧。
好幾年沒有看過家鄉的雪,今年大概又看不到了。
她裹緊大衣,抱着小紙箱,慢騰騰地走到霍清池的車邊。
老程早已經等在車邊,很自然地接過岑今手中的紙箱,同時打開後座車門。
這一次,岑今沒有猶豫,直接坐進去。
在老程上車前,岑今飛快地問了一句:“需要我表現得親密一點嗎,在你爺爺面前。”
霍清池靠着椅背閉目養神,聞言眼皮都未擡。
“不用。他們知道你是什麽身份。”
岑今不再多言,扭過頭看窗外。
許久後,無聲地笑了。
她是什麽身份?
只要能救到外婆,就算他們把她當成一只雞,又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