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氣死他好了!
雲泥之別。
這是岑今看到霍遠承,和曾餘香的環境做個對比後想到的四個字。
莫名的,岑今竟然感覺到輕松和釋然。
成年人的世界,如果還相信人人平等,那也太幼稚。有人身居高位,自然有人要成為上位者的踏腳石。
她和外婆,不過只是衆多基石當中的一塊。
岑今不仇富,霍清池身居金字塔頂,和她們非親非故,地位懸殊,本來就沒義務體諒她的難處。
只要能夠救到外婆,以後回到老家,一起住那個簡陋的小院子,也是另一種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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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遠承看到岑今時,明顯驚訝了一下,然後将目光投向霍清池,欲言又止。
反正不用她演戲,岑今像一根木樁杵在那裏,直到霍清池揮了下手。
“你先出去吧。”
岑今求之不得,立即轉身出去,輕輕地将門關好。
關門的一瞬間,她看到霍遠承又在看她。
大概是從她身上,看到了那位表弟媳的影子吧。
對霍家來說,霍清池的這份愛慕之情,是不是一樁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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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霍清池從果籃裏拿出一顆蘋果,用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削着。
霍遠承半靠在床頭,胸口微微起伏。
“這就是你找的人?”
“嗯。”霍清池修長的手指微動,果皮從果肉上一點點脫離開,“您覺得我喜歡雲溪是醜聞,既然這樣,我找另一個人結婚,您該沒有意見了吧?”
“你就偏要找她這樣的?”
“哪樣的?”霍清池似笑非笑,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您是說她長得像雲溪?為什麽不能是我就喜歡這一款呢?”
“霍清池!”
“動怒傷肝。您大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容易生氣?”
霍遠承重重地喘息着,氣不打一處來。
霍清池将削好的蘋果切成塊,用銀質小叉子叉起一塊,遞到霍遠承嘴邊。
“您說要沖喜,我想肯定越快越好,所以把婚禮定在十天後。爺爺,希望您能盡快好起來。”
霍遠承緊閉着嘴,無動于衷。
霍清池嘆了口氣,收回蘋果塊,搖了搖頭。
“爺爺,我知道您在生我的氣。可是,感情的事,是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我都已經做出妥協了,您就不能也跟着讓一步嗎?連您都生我的氣,不理解我,還有誰真正心疼我?”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被風吹着,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天氣預報說,今天夜裏會下雪。爺爺,小時候,我最喜歡您帶着我堆雪人。”霍清池垂着眼,把掉到床外面的被子拿到床上掖好,“霍家這麽多人,可是我知道,只有您是真心疼我的。”
無邊的寂靜裏,傳來霍遠承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爺爺是為了你好。清池,你清醒一點吧。你跟景雲溪從來沒有真正相處過,你喜歡的,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她,你明白嗎?”
霍清池臉上挂着笑,明顯不認同,只是不屑于争辯。
“當局者迷,我知道你現在根本不認同我的話,以後,等你跳出來後再來看吧。”霍遠承搖了搖頭,再度嘆氣,“哪怕沒有這層關系,景雲溪也不适合你。真在一起,你以後肯定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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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岑今,正在和老程聊天。
老程愛女心切,對岑今有着說不出的好感,越看越覺得她哪裏都好。
“你是請來照顧霍先生的嗎?”
岑今想了一下,點頭:“算是吧。”
老程臉上堆滿了笑:“小岑,你別怕,霍先生是面冷心熱,以後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這是老程第二次說這種話,雖然岑今完全不相信。
她敷衍的笑了笑,不予置評。
恰在此時,岑今的肚子咕咕地叫起來。
中午面對霍清池,她根本沒吃飽。
“小岑,你餓了是吧?”老程心細如發。
“沒有。”
“肯定是餓了。”老程說,“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啊,就愛漂亮,整天嚷嚷着減肥,就跟我家星星一樣。你看看,你哪裏胖了?”
岑今無聲地笑。
她發現自己還挺喜歡聽老程這種唠叨。
老程忽然一拍腦門:“我差點兒忘了,霍先生今早才給了我一盒餅幹,本來準備帶給星星吃的,我去拿過來,你墊墊肚子。”
不顧岑今的反對,老程已經一溜煙跑開了。
盛情難卻,加上着實餓了,岑今也沒再假客氣。
餅幹很酥脆,芝士味濃郁,吃了一口,就完全停不下來。
岑今一口氣吃了四塊,老程見狀,高興地眉開眼笑,硬是要把整個餅幹盒都塞給她。
“拿着拿着,喜歡吃就多吃點。”
岑今塞了滿嘴的餅幹,口齒不清。
“給星星……留點兒。”
“沒事,星星要知道給你吃了,她肯定特高興。”
正推拉着。
“程叔。”
岑今一愣,手上一個不穩,吧嗒一聲,餅幹盒掉到地上。
她鼓着腮,臉上還帶着笑,撞上霍清池的視線。
老程飛快地撿起餅幹盒,在外包裝上擦了幾下,嘴裏念叨着“還沒髒可以吃”,又将盒子塞到岑今手裏。
“別跟我客氣,拿着。”又扭過頭,笑着和霍清池解釋,“霍先生,你給的餅幹小岑剛剛連吃好幾塊,直誇好吃呢。”
岑今:……
岑今臉有點熱,無聲地偏過頭,避開霍清池的視線,用力咽了幾下,總算将嘴裏的餅幹怼進肚子裏。
霍清池的臉上看不清喜怒,将目光從岑今手上的盒子挪開,淡淡吩咐道:“走吧。”
岑今手中拿着餅幹盒,無法拖輪椅,想塞給老程,老程又不肯接。
正發愁呢。
“給我吧。”霍清池說。
岑今讪讪的,将已經打開的盒子遞給霍清池。
霍清池拿着盒子打量了幾眼,問:“好吃嗎?”
剛剛塞了滿嘴被抓包,岑今不好違心說難吃。
“還行,芝士味很濃,挺脆的。”
“是中午沒吃飽?”
岑今:“……”
霍清池忽然笑了。
那種笑,岑今只是憑着他的背影,也品出明晃晃兩個大字--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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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霍清池給岑今打了個電話,安排在後天給曾餘香做檢查。
而明天,岑今要去他那邊一趟,簽婚前協議,然後她再自己去試婚紗。
簽婚前協議,岑今能理解,可是試婚紗……岑今覺得有點多此一舉。
霍清池說:“婚禮關系到霍家的臉面,不能敷衍。”
好吧。
第二天,依然是老程來接她。他到現在還以為岑今是來照顧霍清池的,一路上給岑今傳授和霍清池的相處之道。
“霍先生喜歡守時的人,小岑你以後,千萬不要遲到。”
岑今看着窗外的雪景,又開始懷念家裏那個小院子。
“嗯。”
“還有,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多嘴。霍先生不喜歡別人總談論是非。”
岑今默默想了一下,老程現在是不是在八卦,最後将之定義為“新員工的入職培訓”。
“記往了,程叔。”
老程特別高興,又道:“其實還有一點……小岑你有男朋友嗎?”
怎麽忽然說到這個?
老程自己先期期艾艾的解釋:“你要沒有,平時也別和霍先生靠太近,就正常做事就行了。霍先生這個人呢,是挺有魅力的,容易讨小姑娘喜歡,可是……”老程頓了一下,偏頭看了眼岑今,“尤其是你,千萬別因為他對你好就多想。”
老程雲裏霧裏一番話,岑今稍一推敲,就懂了。
老程這個人,倒真是個好人。
只是,霍清池什麽時候對她好過啊?
“我知道。我平時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老程很開心岑今聽進去自己的話,連連點頭:“對對對,做好本分事就行了。”
一路閑聊着,竟無一絲無聊,很快就到了地方。
在別墅門口,岑今終于按捺不住。
“程叔,能在這裏停車嗎?我想在雪地裏走走。”
老程當即将車緩緩停下,一臉慈愛的:“跟星星一樣,還是個小孩子。昨晚一看到下雪,她都不知道多高興。”
岑今道了謝,打開車門,一腳踩到雪地裏。
跟霍清池的這場交易,她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來自老程的善意。
雖然這種善意也是有因才有果,可是岑今願意理解成老程本來就善良。
老程先将車開進去。
岑今一步一步踩着雪往前走。
北城的雪,倒也不輸于家鄉,一腳下去,咯吱咯吱的響。雪後的空氣十分清冽,四下很靜,院子裏的所有東西都覆上一層白,整個天地間,好像忽然間只剩岑今一人。
岑今小心地從路邊的樹上取下雪,團成團,無聊的往臉上貼一下,凍得打了個寒顫。
真好玩。
她丢了這個雪團,又取新雪做了下一個。一路走,一路做雪團,再一路丢,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有把清冷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玩夠了沒有?”
岑今一愣,看向聲音的方向,霍清池赫然就在檐下,在輪椅上坐得四平八穩。
岑今慢慢放下手中的雪團,忽地想到老程的話,忙擡手看腕表。
還好,沒遲到,還有好幾分鐘呢。
岑今頓時多了幾分底氣,彎下腰,示威一般又當着霍清池的面慢騰騰地做起了雪團。
“還沒有。”她說。
幾下将雪團好,岑今眯着眼,用力往院子裏那個秋千架上砸過去。
砰!
不偏不倚,雪團砸到秋千的一邊繩索上,被震得四分五裂。
岑今得意一笑,瞥了眼腕表,拍了拍凍紅的手,一開口一團白氣。
“還有兩分鐘,免費送給你了,霍先生。”
霍清池的眼神就和外面的天氣一樣冷,默默地盯着岑今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率先轉動輪椅進屋。
大概他又生氣了?
可是有什麽關系呢,資本家也不能剝奪員工尋開心的權利吧。
霍清池這麽愛生氣……
就氣死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