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型社死現場啊
岑今回到家,曾餘香正從冰箱裏拿了一塊瘦肉出來,打算煮晚飯。
“別動!”岑今幾步蹿進小廚房,一把從她手上搶過肉,“曾餘香女士,我再次鄭重地警告你啊,以後有我在家,你不準踏入廚房半步。”
老太太還想堅持:“我沒事,你上一天班累了……”
“歇着,歇着,一邊呆着去。”岑今放下肉,不由分說地從外婆身上搶走圍裙,“添什麽亂啊,這廚房這麽小,趕緊出去。”
曾餘香搶不過自己的孫女,只能不情不願地退到廚房門邊。
岑今:“想煮什麽?”
“雪菜肉絲面。天冷,吃點熱的暖和一點。”
“行。”
岑今拿了砧板和菜刀,開始切肉絲。
“香奶奶你是站着能減肥還是咋的,非得杵這兒擋我光線?”
曾餘香:“我陪你說說話。”
“以後有的是機會。”
曾餘香沉默下來。
岑今握着菜刀的手一頓,祖孫二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這件事不宜觸碰,一碰都是血。
岑今低着頭,将肉塊先切成片,狀似不經意的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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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這個星期,就可以回家了。”
“好。我先把東西收拾收拾。”
“你別動,我來。怎麽收拾,我比你清楚。”
曾餘香默了默,沒再堅持。
“那也行。”
岑今:“老家那邊,我讓人把院子收拾了。回去我們趕緊買點年貨,今年在老家過個像樣的年。”
“好。”
肉切好片,開始切絲。
“等過完年,開了春,我在院子裏再種點花,或者種點蔥啊蒜啊什麽的。”
曾餘香微微笑:“再種棵葡萄,下面放個石桌石凳,以後夏天可以邊吃葡萄邊乘涼。”
“好。”岑今笑容滿面的應着,“吃不完的葡萄可以釀酒。”
“你會嗎?”
岑今握着菜刀的手一揮,帶起一片冷光。
“不會可以學啊,我這麽聰明。”
曾餘香又笑了,眼角微彎,眼尾的皺紋更深了。
“那我等着喝葡萄酒。”
岑今哈哈笑。
大概很多國人心中都有這樣一幅田園牧歌,就這麽說着說着,竟然讓岑今對未來有了一絲憧憬。
雖然兩人都很清楚,大概等不到這個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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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臨睡前刷手機,發現阚海樓給她發了條小視頻。
就是今晚在地鐵上的事,岑今看到自己掰着手指在笑,挺嚣張的。
怎麽傳出去的?
大型社死現場啊。
岑今當即一個電話打過去。
“哪兒看到的?”都快要離開北城了,還讓她這樣社死一次?
“網上看到的。現在這種網絡時代,沒給你整上熱搜,都算是尊重你隐私了。不過我說,你膽子挺肥啊。”
岑今汗顏。
“純屬虛張聲勢,真的。”
手機裏有錄像是假的,說要揍人也是唬人的,她不過是想着在地鐵上動手動腳的人其實一般都是慫貨,未必真敢動手,加上那麽擠,哪有地方給他們打架,才先聲奪人,先從氣勢上壓住對方。
阚海樓笑得可猖狂了:“過份謙虛等于驕傲,一中岑女俠,風采不減當年啊。”
岑今自嘲的笑:“被人揍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的岑女俠嗎?”
阚海樓毫無同情心:“不用妄自菲薄,她們三個不也被你揍成了豬頭,上次她們仨提起你,都是一個大寫的‘服’字。”
岑今懶得陪着他滿嘴跑火車,無奈道:“行吧,你都看到了,估計我公司那裏也逃不掉。明天你說我是戴口罩,還是套絲襪比較好?”
阚海樓哈哈大笑,忽地笑聲一停,一本正經的:“何之洲回來了,向我打聽你。”
岑今臉上笑容一僵。
“你還想找死嗎?”
阚海樓急急分辯:“不是,你別誤會,我不可能同樣的錯誤犯兩次。”
兩人小學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學是左右鄰居,後來出來找工作,兩人一樣的不怕死,進了同一家公司做同事,沒少一起熬最久的夜,革命友誼十分之深厚。
可是大一時何之洲打聽岑今的消息,阚海樓一時大意,差點兒把兩人十幾年的交情給搭進去。
岑今臉色稍緩。
阚海樓:“不過我覺得,他要真不計較後果找你,問別人肯定也能問到。既然問到我這裏,我猜他還是想征求你的同意。未來……”
岑今靠到床頭,抱緊被頭,冷笑:“他這是過不了這個坎了是吧?這麽好幾年了,還要尋着我揍一頓?”
這話就冤枉人了。
阚海樓說:“當初那事,不是他的主意,你不能怪到他身上。”
“那也是他的人,他沒管好。妹妹認了一大堆,就是為了在這方面派上用場是吧?”
阚海樓沒話說了。
“未來,你不用這麽偏激。”
“我已經很佛系了。”岑今揉了太陽穴,“行了,你加你的班,掙你的錢吧,我睡了。既然你說他大概是想征求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就是‘不同意’。我跟何之洲這個人,早沒任何關系了。”
不是,是本來就沒什麽關系。
外婆在隔壁咳嗽,岑今也不理阚海樓怎麽想,飛快挂了電話跑過去。
曾餘香疼醒了,額頭上都是冷汗。
岑今忙倒了水,扶着她喂了藥片。
她坐在床頭,把外婆攬在懷中,又一點點的将被角掖得嚴嚴實實。
“好點了嗎?”
“嗯。”
其實應該還沒緩過去,只是怕她擔心。岑今不忍心戳破,只一下下撫摸着外婆的後背。
夜深人靜,床頭燈籠出一小片昏黃的暖光。
曾餘香的喘息聲漸漸平複。
“未未,你別總是鑽牛角尖。”
岑今斂着眉目,手還一下下撫摸着。
“我沒有。”
“剛極易折,人生不可能沒有一點點妥協。”
岑今咬了下嘴唇,聲音輕輕的:“我已經很佛系了。”
曾餘香聽不懂“佛系”兩個字的意思,喘息了幾口氣,又說:“我知道你心裏過不去,可是外婆說過,沒有人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是把現在的生活過好就行了,你不記得嗎?”
岑今垂着頭,溫聲笑道:“曾老師,您這是職業病又犯了嗎?要不要我給您搬個講臺,再整塊黑板?”
曾餘香搖了搖頭。
“你別總跟我貧,岔開話題。外婆的時間,不多了。你這樣,怎麽讓我放心……”她握住岑今放在被頭上的手,“未未,你二十五,馬上二十六了,可以找男朋友了。你有人可以相互照顧,我就是死,也安心了。”
終于還是說到這個話題。
死亡,還有,男友?
岑今忽然想到褲兜裏那張名片。
假如說還能尋找到最後一線生機的話,霍清池可能是她最後的希望。
不過是一年的時間,還不用陪.睡,假如霍清池能找到人救外婆的命,她就算陪他睡十年又何妨?
曾餘香睡着後,岑今趿拉着拖鞋,飛快跑進浴室,從髒衣籃中找到換下的那條褲子。
名片倒并不花俏,長彙logo水印上,只簡單的寫着霍清池的名字以及他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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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池當晚先去了趟醫院看霍遠承,因為景雲溪的事,爺孫倆再次不歡而散。後面,霍清池應邀來到“藍調”。
裴應許已經在裏面等他,包廂裏,還有一個眼熟的男人。
裴應許給兩人作了介紹。霍清池對這個叫盛時的男人有印象,前幾個月,盛時那場“弑父奪權”的傳聞霍清池有所耳聞,至于真相如何,至少霍清池并不太相信某些媒體的猜測。
剛打完招呼,手機響,一個陌生的號碼。
霍清池有心不接,可是那人挺固執,一直不肯挂斷。
在快要自動挂斷前,霍清池接了。
“霍先生,我是岑今。您今天上午說的,還算數嗎?”
霍清池滑動輪椅,來到房間角落,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種了然于胸的笑。
“算數。”他說。他已經做好了對方獅子大開口的準備。
“那好。”岑今說,“薪水我可以不要,因為後面這段時間,我打算專心陪我外婆和考公,本來就不會有薪水。”
霍清池不自覺皺眉。
這是……欲擒故縱?
他不怕對方貪,卻害怕對方有心機,自作聰明。
默了默,他說:“這點錢不算什麽。”
“不是,該我的,一分不能少,不該我的,一毛我也不能多要。”
岑今的語氣冷冰冰的,聽不出情緒,這不利于霍清池更仔細的觀察對方,于是他說:“明天到公司再說吧。”
“不用這麽麻煩,電話裏說一下,您能答應,我就答應,要不然,您另請高明。”岑今語速很快,幹脆利索,這一點,也完全不像一向溫柔的景雲溪,“我有三個條件。第一,我外婆病了,肺癌晚期,醫生說應該只有半年的時間,霍先生您人脈廣,或許可以找到妙手回春之人。”
霍清池沒想到第一個條件是這個,隔了幾秒,忽然記起岑今說過“老人家身體不好”的話。
岑今應該是看上了他的資源。
這不是壞事,她想有所得,自然不能吝啬于舍。
“可以。不過岑小姐,我醜話說在前面,沒有人能真正的起死回生。如果老人家最終依然不治,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看不到岑今的表情,只是這一次,她停了好久才開口。
“我明白,生死有命。”她不再像剛才那樣氣勢奪人,聲音壓得很低,很沉,在電話裏,霍清池都能聽到她語氣裏的低落,“你盡力了就行,我自然也會遵守諾言。”
霍清池無視她的低落,出于本能,他十分敏銳地摳住一個字眼:“什麽叫‘盡力’?你對‘盡力’的标準是什麽?岑小姐,會不會哪怕我盡力了,因為沒達到你心中‘盡力’的标準,依然讓你理直氣壯的違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