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18章

倪日被四泉與倪雲攙扶着來到花園中，煞白的月光把他的臉映照得更加蒼白。四泉把他扶到一個石凳上讓他坐好。倪日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情緒似乎平穩了許多，站在一旁的四泉和倪雲也稍稍的放下心來。

“噗……哈哈哈……”

四泉和倪雲同時一驚，趕緊俯下身去關切地看着倪日，誰都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們……你們都被我騙了吧！”

倪日捂着肚子笑成一團，四泉與倪雲面面相觑，後又同時一愣，明白了什麽。

“好啊！你小子！竟然都是裝出來的！”

倪雲臭着一張臉朝着倪日撲了過去，倪日眼睛一亮，腳下一用力“蹭”地一下跑出去老遠。撲了空的倪雲瞧見他那生龍活虎摸樣更是氣得心裏癢癢，兩步又追了上去，想好好修理他一頓。兩人就這樣你追我打了幾個回合都累得氣喘籲籲，這才又重新坐回到石椅上歇息。

“哎！累死我了！”

倪日呼了口氣朝身後的石頭上一靠。

“你這要是讓大哥知道了，可有你好果子吃了。”

倪雲也一樣靠在石頭上，話語中未免有一絲擔心。畢竟從晚宴上他的舉動就可以看出，平王并不待見自己這個弟弟。

“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從小便是在塞外長大，搞不來這些勾心鬥角，在他面前表現得弱一點不是更好！省着他再把我當成個勁敵，我只求自保，別無他求！”

倪日一臉的無所謂，說得好像什麽事情都與自己無關一樣。

“可是只要你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那就免不了要勾心鬥角一輩子。只怕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

倪雲擡頭看着一輪明月，臉上的表情卻極為失落與無奈。

“好了，我要先回會場了，免得大哥起疑。”

倪雲站起來，溫柔地對倪日道，月影籠罩了他半個側臉，從倪日的角度看去，就像一幅棱角分明的剪影。

“我也跟你回去好了。”

倪日忙起身，想要跟倪雲一起回去，卻被倪雲攔住。

“你還是先回府吧。”說完倪雲又定定的看了倪日半響，“你這個樣子回去大哥免不了又是一通兒冷嘲熱諷，你若再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事來，到時候五哥也幫不了你。”

倪日看着倪雲一會，微微笑了起來。目送着倪雲離開，自己和四泉便踏上了歸途，一路無語。

深夜時分，幽靜的小花園中傳來悠悠的笛聲，綿軟柔長。四泉被這悠揚的笛聲喚醒，眨巴了兩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看看身邊睡得像一頭死豬一樣的小福，四泉打住了想問他聽沒聽見笛聲的想法。幫身邊的小福掖了掖被子，将他那伸出被子外面的腳和手重新擺回到被子裏，四泉披了件衣裳蹑手蹑腳地下了床，朝那笛聲走去。

倪日靠在一棵柳樹下，一曲唱罷，笛子緩緩地離開嘴唇。夜朗星稀，徐徐夜風漾得一塘春水微波粼粼。倪日淺淺地笑着望着那池中明月，竟有些出神。

“王爺這麽晚了還沒有歇息嗎？”

四泉從房間走出來後便一直尋着笛聲來到池塘，可還沒找到那笛聲的源頭在哪兒，那笛聲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他看到了一個人影孤零零地立在池塘邊上，池水升騰起的輕霧圍繞着他，猶如下凡游世的仙人一般。

倪日瞬間警惕起來，身子微微一躬一擡腿，伸手一夠，一柄鋒利的匕首從靴中被抽了出來。電光火石之間四泉以被倪日死死地抵在樹上，右手被死死的鎖在後背，臉蹭着樹皮緊緊地貼在樹幹上，一柄閃着寒光的匕首架在脖子上。

“怎麽是你？”

“啊！王爺好身手啊！”

四泉勉強扭了個頭過來龇牙咧嘴地朝倪日扯出個笑臉，“不過，王爺，您先松開手啊，我的胳膊要斷掉了。”

倪日一愣，松了手上力道，把那匕首旋了一圈，漂亮地重新插回靴中。轉身回到池塘邊。

四泉被倪日那麽一推，整個人都趴到了樹幹上，揉着有點疼的胳膊，晃晃蕩蕩的走到倪日身邊。

倪日看了看身邊的四泉沒有說話，四泉同樣也看了看倪日不知道說什麽。

“王爺……“

“你……“

過了許久兩人同時出聲。

“王爺先說！“

“你先說！“

又是異口同聲。

“噗哈哈哈。”

四泉忍不住笑了起來，倪日不禁也跟着笑了起來。

“剛剛是王爺在吹笛子吧。”

四泉抱膝坐了下來，撿起地上的一個小石子朝池塘裏投去。

“不是我吹的，我不會吹笛。”

“王爺說謊，我是跟着笛聲找到這裏的，看到你的時候你正好在将那笛子往懷裏揣，我都看到了。”

四泉猛地擡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倪日，眼中盡是質問。

倪日看着四泉水靈靈的大眼睛，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好像心中放下了什麽包袱一樣，慢慢的坐在四泉身邊，從懷中掏出那白玉做的笛子。

“還想聽嗎？”

倪日拿着笛子比了比。四泉則搖了搖頭，撿起一塊石頭又扔向池塘裏。

倪日吃了個癟，悻悻地又将那笛子揣回懷中，望着池塘發呆。

“王爺有什麽心事嗎？”四泉轉過頭來看着倪日。

“我有什麽心事？”

倪日沒防備地往後讓了讓。

“沒心事王爺幹嘛大半夜的跑出來吹笛子？”

四泉撇了撇嘴扭過頭去不理他。

“我吹不吹笛子關你什麽事，你大半夜的還不睡覺呢！”

一聽四泉這麽數落自己，倪日也來勁兒了，梗着脖子反駁道。

“我不是聽到王爺的笛聲才出來的嗎，還不是因為王爺先吹的笛子。”

“你不會不聽！”

“我又不是聾子怎麽會不聽！”

四泉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瞧着倪日，這人也忒霸道了。倪日抿着嘴憋得說不出話來，兩個人就那麽用眼神對戰了半天，竟誰都不想讓步。

“我要喝鮮花釀，快去做給我喝！”

倪日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搞得四泉一愣。

“什麽？這裏怎麽做啊？”

四泉怪叫一聲，簡直是莫名其妙。

“府中難道沒有廚房嗎？”倪日嘴角一勾，拉着四泉起來便朝廚房去。

“王爺！您等等！您等等啊！”

倪日不顧四泉在身後一頓嚎叫，打定了要喝鮮花釀的主意誰都改變不了。

拖着四泉，倪日一路小跑着來到廚房門口，廚房的門上一把大鎖把門鎖得牢牢，打更的小厮在偏房裏睡得呼嚕聲震天響。倪日看了看兩邊的窗子，然後拉着四泉繞到後院。

“王爺，您要幹嘛呀？”

四泉不解，跟着倪日來到後院來。倪日沒有說話，雙眼神采飛揚，來到一扇窗子下敲敲打打。

“來，這扇窗子沒上鎖，你從這裏跳進去。”

“什麽？”

四泉看着倪日神采奕奕的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

“發什麽呆呢，快點上來！”

正在四泉發呆的時候倪日已經自己先爬到窗棱上去了，正朝四泉伸着手。四泉抿了抿嘴伸出手，倪日一用力四泉一蹬地跨到了窗棂上。

“呵呵，還挺靈巧的。”

倪日拉着四泉笑着對他說。

“又不是什麽崇山峻嶺，我自己也能爬的上來。”

白了倪日一眼，四泉松開他的手，準備跳下窗戶。可是當時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突然腳下一滑，四泉大頭朝下的就載了下去。

“小心！”

倪日大叫一聲，猛瞪窗棂一下沖了過去，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将四泉抱在了懷中，自己卻摔了個四仰八叉。

四泉緊緊閉着眼睛縮在倪日懷中，以為這次定會摔得慘不忍睹。

“诶呀！你還要趴到什麽時候啊！重死了！”

身下傳來倪日的聲音，四泉猛的睜開雙眼，“王爺！”

“對……對不起！王爺您受傷了嗎！”四泉手忙腳亂地從倪日身上爬起來，倪日摸着腦袋“哎喲哎喲”直叫。

這下四泉可晃了神，趕忙又俯下身去，檢查倪日哪裏受了傷。扯着袖子，胳膊沒有傷，掀起褲腿，腿也沒有受傷。正當四泉捉急着不知倪日哪裏受了傷時，倪日竟“咯咯”地笑了起來。

“王爺！您又耍我！”四泉“啪”一巴掌打在倪日腿上，氣得一張小臉鼓鼓的。

“啊！你竟然敢打王爺，真是反了你了！”

被打了那麽一下，倪日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瞪着四泉揉着腿。

“我又沒用力，怎麽那麽誇張！”四泉盤腿坐在地上，鄙視地看了倪日一眼。

“還沒用力，你看都紅了！”

倪日大喊大叫着指着自己的小腿，看四泉也不往他那裏看，直接把腿伸到四泉的眼前。

“你看！你看！”

“根本就沒事！”

“哪裏沒事了！你看是不是紅了！”

四泉被崇日鬧急了，“啪”的一巴掌又打了上去，這次可是真的用了力氣。倪日一驚趕緊把腿一縮，卻還是被打中了。

“你還真打啊！”

“誰讓你鬧我！”

四泉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來。

“哈！我今天就要跟你鬧到底了！”倪日也來了脾氣，一股腦地從地上爬起來，抓着四泉的兩只胳膊把他壓在牆上。

“王爺你要揍我嗎？”

四泉倔強地瞅着倪日。

“你這麽看着我就是不服喽？”倪日嬉皮笑臉地瞅着四泉。

“四泉不敢不服！”瞪了倪日一眼四泉把臉扭到了一邊，不去看他。

倪日碰了個軟釘子，憋得滿身不自在，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索性放開了性子管他什麽王爺什麽下人的，撓着四泉肋骨兩側的癢癢肉胳肢他。

“哈哈哈哈！王爺！哈哈哈！住手啊！王爺！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以後還敢不敢跟我置氣了？”倪日一邊胳肢四泉一邊問。

“不敢了！不敢了！王爺繞了我吧！哈哈哈！”四泉抓着倪日的雙手笑得直彪淚花。

“以後我說話聽不聽！”倪日一絲都不手軟。

“聽聽！你說什麽我都聽！哈哈！王爺快放開我！”

倪日看着笑得前仰後合的四泉自己也笑了起來，心裏一瞬間略過要是能一輩子這麽笑着該多好。四泉笑得喘不過氣來，猛的把身子往上一擁，不經意的兩人的嘴唇就撞到了一塊。倪日一個激靈手上的動作一窒，雙眼睜得大大的。四泉也怔怔的揚着腦袋。月亮害羞般地躲到了雲裏，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倪日從未體驗過這般心髒狂跳的感覺，好像有什麽動心在心中的某個角落慢慢的生根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