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影闌珊,春日的夜風還是會帶着股料峭的寒意吹得人不緊縮手縮腳,馬蹄踏在青石路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一輛接着一輛,這些都是趕去赴宴的達官貴人們。
倪雲與倪日,一人手握折扇一人玩弄扳指,就這樣惶惶然的走在大街上,而跟在他們後面的蕭沐與四泉則是一臉的陰霾與無奈。
“哎!”
看着前面正談笑風生的倪雲蕭沐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蕭将軍,為何嘆氣啊?”
四泉聽到一旁的蕭沐嘆氣于是轉過頭去看着他。
“哦,沒……沒什麽!”
蕭沐眯着眼睛尴尬地朝四泉笑了笑。自己跟随倪雲多年,深知他做事認真為人溫婉,人前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偏偏公子模樣,但卻從來不願把自己的心事與他人分享,也不輕易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緒,蕭沐一直擔心倪雲一直壓抑自己的情緒會不會太過辛苦。但看到倪雲今天的笑臉,心中的包袱似乎輕了許多。
“哎~!”
又是一聲嘆息,但這次不是出自蕭沐之口,而是四泉。
蕭沐收斂了思緒看向四泉,見他垂着腦袋一聲接着一聲的嘆氣,好像自己遭遇了天大的煩心事一樣,苦惱不已。
“四泉小兄弟,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直唉聲嘆氣的?”
蕭沐笑着問了一句,然後不解地看着四泉。
四泉斜他一眼,然後又将目光慢慢的移到前面那兩個人身上,半響才開口說道:“我家王爺真是胡鬧!”
蕭沐一怔,不知該怎麽接下去,心想着這四泉每日伺候着那性格霸道的倪日也是辛苦,于是便想開口安慰兩句,可是還沒開口就聽四泉道:“瑞王怎麽也跟着一起胡鬧!”
四泉的大眼睛犀利地瞪了蕭沐一眼,蕭沐登時不知所措,剎那間所有的錯誤都壓到了他一個人頭上,搞得蕭沐好不冤枉,只得哭笑不得的回答道:“這王爺們想做什麽,也不是我們做下人的能管的了的呀。”
Advertisement
四泉怒氣未消,瞧那語氣就是有氣沒處撒随便找個脾氣好的來發洩,又道:“蕭将軍怎會是下人,蕭将軍可是輔佐将軍,對于王爺做出的一些不正确的決定可是要勇于直谏的呀!”
蕭沐眨着眼睛瞧着劍拔弩張的小四泉有些想笑,沒想到那日叢林裏見過的瘦弱少年今日竟在這裏說教起他,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了。
走在前面的倪雲與倪日被身後兩人的對話聲吸引了注意,紛紛回過頭來瞧着那據理力争的兩人,蕭沐瞅見倪雲正望着自己這邊無可奈何地攤手搖頭,那邊的四泉仍然不知疲憊的在那大說特說,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成為四人中的焦點人物,另外三人都在盯着他看。
“蕭将軍,糾正王爺的錯誤是你的……責……任……”
“怎麽不說了?剛剛不是說得頭頭是道嗎?”
倪日抱着胳膊上前兩步,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四泉那矮小的身軀。
“我……我……”
四泉剛剛那氣勢猶如一瀉千裏的江水,一去不返,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支吾什麽?什麽話不能在你家王爺我面前說的?”
倪日像前一躬身,俊美的臉頰在四泉面前迅速放大,那七分笑意三分邪氣的面容是四泉最不想見到的,因為每次倪日露出這樣的表情自己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不過他也習慣了,今天就是死也要直谏了。
“我是在跟将軍埋怨王爺胡鬧!您瞧這赴宴的隊伍哪家的官員公子不是車馬轎擡,丫鬟随處車前車後的忙活。再瞧瞧咱家王爺……萬一……萬一……”四泉憤憤然地瞅了那兩人一眼默默的低下頭去,聲音幾近于無,“蕭将軍還可以保護瑞王爺,可是我……”
倪日是三人中距離四泉最近的,四泉最後的話他也是聽得最清楚的一個。四泉擡起頭來凝望着倪日的眼睛,那眼神從靜靜的凝望慢慢的蒙上一層霧氣,再最後似是裏面有火焰要穿出來一樣。倪日擡起右手比了個好看的蘭花指“砰”的一聲彈在四泉腦門上,成功地阻止了四泉接下來要說的話。
“王爺,你幹嘛彈我!”
四泉被倪日彈得腦袋後仰,雙手抱着腦門疼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轉。
“做好你分內的事就好,誰要你一天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
倪日轉過身來重新回到倪雲身邊,柔順的秀發遮擋了他漂亮的眸子,現在誰也不知道那對眼中是怎樣的情形。
“怎麽了,四泉剛剛說了什麽?”
倪雲湊過來詢問倪日。
“沒什麽,走吧!五哥!”
倪日重新換上笑臉,與他說笑。
“沒事吧,四泉小兄弟!”蕭沐看着四泉腦門上那紅腫的鼓包關心地問着。
“切~”四泉卻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自顧自地在那揉了兩下,然後氣鼓鼓的重新追上他們。
平王府,除了皇宮最為恢弘的皇室宅邸,它的主人是屢立奇功的大皇子崇映晖,這個在群臣眼中已然成為了太子的人。
“左丞,李立,李大人到!”
兩名穿着铠甲,士卒模樣的人正在檢查着來賓送上去的請柬,大門的兩側各立着兩排士卒,而站在門檻裏的一個帶着黑色高帽的人正在大聲地宣讀來賓的官職與姓名。倪雲與倪日此時已來到平王府門前,站在一隊車馬後面等待着。
“等等,請柬呢?”
守衛将手中的長矛往倪日面前一橫,兇神惡煞地說。四泉趕緊從倪日身後冒出來從袖口中抽出那張因為自己而染上墨汁的請柬遞到守衛面前。
那守衛接過請柬粗眉一皺,大喝一聲:“這是什麽?”
“這是請柬啊!”四泉瞧着那請柬,伸手過去翻開給那侍衛看,雖然那上面染了墨汁但是字跡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來的。
“大膽刁民!竟敢僞造請柬,魚目混珠蒙混過關!抓起來!”
霎那間四泉身邊出現了五六名手持長矛的士卒,各個将矛頭指向他,再擡頭一看倪日與自己的情形一樣。四泉登時一驚,大叫一聲:“王爺!”心想為何他不說話,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王爺呀,如假包換,為何不說話!
“帶走!”
那守門的侍衛手一揮,幾名士卒使勁兒把四泉的頭往下一壓就要帶走,四泉這下可急了,咬牙扭動着胳膊想從那束縛中掙脫出來,但他的力氣怎能敵過那經過沙場錘煉的士兵,那些士卒根本就不把四泉的抵抗放在眼裏,拖着他繼續往前走。
“慢着!”
此時一直沉默的倪日終于開口了。他單手彈開架在脖子上的長矛,看不出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氣,但那持矛的士卒卻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倪日半響才又拿起武器得得瑟瑟地對向他。
倪日看了眼那小兵一眼心中輕蔑的一笑,卻沒表現在臉上。他徑直走向那守門的侍衛,一步一步邁上臺階,與他站在一起,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另面前的所有士卒為之一顫。守門的侍衛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咽了口口水虛張聲勢地大吼道:“你!你想幹什麽?”
“我走上來讓你瞧瞧!”
倪日不慌不忙,慢慢地說出這句話,說完又開始把玩拇指上那枚扳指。那守門的侍衛半響沒敢動作,喉嚨幹得厲害。正在裏面打點的通報官此時聽到門外的騷動趕緊折回來瞧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只腳剛邁出門濫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鎮住了。面前只不過立着一個穿着普通的青衫少年,可十幾名士卒生生不敢動他一下,且各個臉上帶着懼色。那通報官定了定神朝倪日臉上望去,寧靜、威嚴、不怒自威,不得不讓人臣服在他腳下。目光再往下移去,便看到了那枚玉扳指,那通報官渾身一顫,也許那些打仗的士兵們不認得這寶貝,他可是認得的,那曾經可是戴在皇帝上手的扳指,就算自己腦子再怎麽笨也該猜到面前這人來頭不小。
通報官轉着眼珠子,”蹭“地一下瞄到地上那張請柬,耗子一樣穿過去撿起來一瞧,磕磕巴巴地喊道:”軒王……軒王爺到!“
聽到軒王兩字剛剛那個守衛傻了眼,攔誰不好偏偏攔了個王爺,他還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四泉呆呆地望着倪日,覺得此刻那站在臺階上的王爺離他有十萬八千裏遠,又有些害怕,又有些陌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糾結着在自己胸口蔓延。站在一旁看戲的倪雲與蕭沐兩人來到四泉面前喚了他兩聲,四泉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跟着那兩人走上臺階。
蕭沐遞上請柬,通報官:“瑞王爺到!”
倪雲“唰”的一聲打開折扇趕上倪日與他先行跨進平王府大門,蕭沐朝四泉笑了笑示意讓他先走,四泉點了下頭,迷迷糊糊地跨進門欄一路上再沒多說半句話。
“诶!你好像吓到我恩人了!”
倪雲合了扇子敲一下倪日肩膀,小聲在他耳邊道。
倪日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嘴角一勾,“無妨!”可是他嘴上這麽說,腳下卻已經邁開步子朝四泉走了過來。
四泉瞧見倪日朝自己走過來,又想起剛剛那一幕趕緊低了頭去不敢與倪日對視,他是王爺,他真的可以不問任何理由就至一人于死地,他有那樣的權利,就看他願不願意用。
“砰!”的一聲四泉頭上又被倪日彈了一下,四泉“啊”的叫了一聲趕緊把沒叫出來的部分咽回肚子裏。蕭沐早早就立在了倪雲身邊,替他披上一件早就備好的鬥篷。
“夜風大,王爺當心着涼!”
倪雲對蕭沐淺淺一笑,繼而走進會場。
遠處假山閣樓之上,崇映晖逗弄着籠中鳥兒,身後一黑衣人笑着望着倪日這邊悠悠地說道:“王爺,人來了!“
崇映晖眉毛一挑,籠中的鳥兒登時四處翻飛在籠中亂撞,好似受驚的小鹿。
“那咱們就去迎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