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4章

四泉從倪日的手中逃脫出來，原本偷了兩個饅頭現在也只剩下了一個，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懷中，一路小跑回到栖身的窩棚中。

“青兒，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啦！”四泉扒開一點幹稻草鑽進狹小的窩棚裏，“饅頭，快起來吃一點。”

四泉好不容易将自己瘦弱的身軀擠進那窩棚裏就迫不及待地從破爛的衣服裏掏出那個偷來的饅頭。

“青兒，我跟你說啊，剛剛好險啊，我差點讓人抓去送官。”四泉一邊把那個饅頭掰成兩半一邊講述他如何脫險的過程。

饅頭被分成一大一小兩半，四泉毫不猶豫地叼着小的那半，匍匐到青兒身邊輕輕地推他兩下把大的那半兒往他懷裏塞。

“青兒，快醒醒！”推了兩下，青兒都沒有什麽反應，摸摸青兒的額頭燙的吓人，四泉只好把青兒身邊的稻草多攏一些到他身上，把饅頭放在他的手邊，靠着青兒躺了下去，緊緊抱着他，用體溫互相取暖。

清晨的陽光總是和煦又溫暖，又因為昨天夜裏下了場小雪的緣故，此時的天空顯得格外的高，格外的藍。四泉打了個激靈從草甸子上一股腦爬起來，陽光從稻草的縫隙中照進他們的窩棚，四泉曲着眼睛伸出頭去，寒冷的空氣讓他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适應了陽光後，四泉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片白茫茫映入眼簾，再向四周瞧一瞧，到處都是毛茸茸白花花的積雪，看着都讓人心裏舒服。

“青兒，快醒醒！看外面下雪啦！”四泉興奮地回身推了推青兒，但手指觸及之處卻是一片冰涼。

四泉心中一緊，心跳徒然加快，不好的預感傳遍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青兒！”四泉趕緊把腦袋縮回窩棚裏撲到青兒身上，昨晚那半個饅頭仍然還在青兒手邊沒有動過。

“青兒！醒醒，你怎麽了？快醒醒！”四泉用力地拍打着青兒蒼白的小臉，想用疼痛來喚醒自己唯一的弟弟，可是青兒卻沒有一點反應。

四泉顫抖着雙手，摸着青兒冰涼的小臉眼淚刷一下子留了下來。

“你快點給我起來！”突然四泉發了瘋一樣抓着青兒的肩膀把青兒前後搖晃得像春風中的扶柳般，大喊大叫着呼喚着他的名字。但回蕩在空氣中的仍然只有四泉自己一人的聲音，青兒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年關，毫無預兆的離開了人世。

抱着青兒的屍體四泉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何時起了風，吹散了他頭頂上的稻草，吹走了他身上僅剩下的最後一絲溫度。兩行淚水凝固在四泉臉頰上，□□的雙腳已經被凍得沒有了知覺。不知過了多久四泉空洞的雙眼終于恢複了一絲神智，抹了兩把臉上的淚水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捧起地上的積雪四泉仔仔細細地把青兒的小臉搓洗幹淨，不能讓弟弟髒着臉上路，又找了半張席子認認真真地将青兒包裹起來，這樣就算是棺椁了。拖着青兒的屍體四泉步伐沉重地向城外走去。

大街上的人們都在各自置辦着年貨，誰都不願看到這晦氣的景象，所以看四泉的眼神都是嫌棄與厭惡，四泉已經習慣別人對自己的鄙棄，所以根本沒把那些人的眼神放在眼裏，只想快些讓弟弟入土為安。

“嘿，小弟弟，節哀啊。”一個頭戴布帽面黃肌瘦的男人叼着一根牙簽猥亵地朝着四泉嘻嘻笑着。

四泉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那男人沒理他繼續艱難地超前走着。

“喲~小家夥還挺有脾氣的。”那猥亵的男人把口中的牙簽一吐，朝站在路旁的另外兩個他穿着打扮差不多的男人們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人便一齊圍了上來。

“你們想做什麽？”四泉見自己被那幫男人團團圍住一下子警惕起來，抱起青兒的屍體慢慢地朝後退去，直到退到一面牆跟前再無路可退。

“跟我走吧，給你找個好人家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帶頭的那個男人露出貪婪地笑容一步步逼近四泉，四泉驚恐地看着朝自己逼近的男人四下尋找着逃跑的機會。

“別怕，別怕，你就別管那死人啦，來快過來！”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包酥餅在四泉面前晃了晃，像引誘小狗一樣引誘着四泉。

“我不要你的東西，請你們讓開。”四泉不屑地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酥餅，冷冷地說道。

“哎~小弟弟，真不乖，來嘗一個。”男人挑了一個酥餅遞到四泉面前，趁着四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酥餅上時，那男人一把抓住四泉的胳膊，然後另兩個男人一個抱住四泉的腰，一個去扯拽青兒的屍體。

“你們做什麽？青兒！青兒！”四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和青兒已經被分開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四泉用力地扭動着身體就像一條被抓住的困獸，聲嘶力竭地咆哮着沖撞着。

“別他媽的叫了。”扯着青兒屍體的那個男人煩躁地照着四泉肚子上就是一腳，四泉被踹得一下子彎下了腰，捂着肚子幹咳好幾聲。

“你他媽的下手輕點兒！身上留個瘀痕那就買不上好價錢了！”帶頭的男人一巴掌抽到那男人的後腦上狠狠地罵了他一句。

那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撇了撇嘴不服氣地朝地上吐了口痰，也不敢對那帶頭的男人發脾氣只得把心中的不滿發洩到青兒的屍體上，重重地把青兒往地上一扔還踢了一腳。青兒在地上滾了兩圈，包裹着他的半截席子也散了，青兒纖細的胳膊與小腿從裏面露了出來。

“青兒……”四泉睜大了眼睛看着青兒，怒火中燒。

“你們這群混蛋！我不準你們這麽對待青兒！”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四泉從地上一躍而起，也顧不上肚子上的疼痛揮舞着拳頭就朝那群人砸去，也不顧自己人單力薄能不能打得過對方，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哎喲！”帶頭的男人被四泉胡亂的拳頭打中下巴，叫喚了一聲，“你個不知好歹的小乞丐！給我好好的修理修理他！”男人捂着下巴面部猙獰。

那男人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兩個男人就朝四泉撲了上去，一人一只胳膊不費半點兒力氣就把四泉給制住了。四泉左扭右撞卻沒法傷到抓住自己的男人半分，只能眼睜睜的任人擺布，任人羞辱。

“看來不給你點顏色你是不會聽話的！”男人一把抓住四泉的頭發往後一拽，強迫四泉擡起頭來看自己。

“呸！”

和着鮮血的唾液吐到了男人的臉上。

“媽的！”男人摸了一把臉，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重重一拳打在四泉的胃上。

受到重擊的四泉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幹嘔了兩口胃液出來，跌倒在地上無力再爬起來。

男人還是不解氣，朝着地上的四泉又是一頓拳打腳踢，還招呼另外兩個男人一起動手。無助的四泉只好抱住腦袋承受着痛苦，強忍着淚水緊緊閉着眼睛。正在四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那群人的拳腳卻戛然而止了。緩緩地睜開眼睛，一個高大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只見那人一手抓住帶頭打人的那個男人，另一只手揮了兩下剩下的兩名男子就倒在了地上，一甩手，又把他們的老大摔在了地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卻已經來到了自己面前，扶起他。那人逆着陽光，四泉看不清他的長相，直覺得他周身都散發着光芒一樣，他的出現對四泉來說就像神明現身一樣。

“孩子你聽得見嗎？”

耳中悠悠地傳來聲音，四泉終于恢複了神智，眼前那人的面孔也漸漸的清晰起來。輪廓鮮明的五官，薄薄的嘴唇，濃黑的眉毛微微向上挑着，一臉的英氣。

“站得起來嗎？”倪雲小心地扶着四泉。

“多謝……多謝公子相救。”四泉癡癡地望着倪雲，緩緩地開口道謝。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每說一個字都會牽扯到痛處。

“五爺，已經把那群人送官了！”一個仆人模樣的人恭敬地在倪日身後禀報着。

“恩知道了！派個人幫着孩子辦下後事！”倪雲站起身來對着那仆人吩咐道。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到四泉手中，拍拍他的頭，朝他笑了笑轉身上馬離去了。

留下的一個仆人照着倪日的吩咐扛起青兒的屍體放在馬背上又扶起四泉，四泉對那人道了謝捂着胸口與他同行着。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看倪日離開的方向，心中充滿了感激。

料理完青兒的後事，四泉堅持要将剩下的銀子還與那人。

“大哥，這剩下的銀子就麻煩你還給那位公子吧。”四泉雙手捧着零碎的銀子遞到那仆人面前。

“銀子給了你就是你的，你拿着這錢回家也好，做些個小生意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仆人把四泉的手推了回去，然後牽過馬匹跨了上去。

“大哥，我還不知道那位公子叫什麽！”四泉見那人要走趕緊追上去急忙問道，連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姓名都不知道豈不是太沒良心了。

“這個你沒必要知道！”仆人冷冷地回了一句，嘞了一下馬缰，踢了一下馬肚子，疾馳而去。

“大哥……”四泉追了兩步被路上的石頭絆了一下，無奈地停了下來。望着那人遠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銀子心中真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