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3章

從裁縫店裏出來，少年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新裝扮，深藍袍子外穿一件毛領夾襖，若是手中再抱着個暖手爐，那就更像本土之人了。

“少主，這衣服穿着真是不舒服。”一個壯漢粗聲粗氣地抱怨着，少年轉過身去一看噗呲一聲笑了起來。只見那壯漢雙手扯着衣領，袖子和褲子都短了好大一截，手腕腳踝都露在了外面，好好的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就是不倫不類。

“哈哈哈，你這是……嗨……誰讓你不挑一件可身的衣服來穿，偏偏挑這小巧精致的。”少年忍着笑上前解開壯漢衣襟上的第一個紐扣，讓他可以舒服一點。

“可是少主穿着這身衣服就相當合身啊！”壯漢扭了扭脖子，覺得稍稍舒服了一點，看着少年又不服氣地說道。

“哼！你們若是要長成我這番容貌，那天下便盡是美男了。”

少年白那壯漢一眼，臉上帶了寫愠色。那壯漢瞧見自家主子臉色變了趕緊默不作聲，垂手立到一旁。不一會其他的幾個壯漢也都紛紛從店裏走了出來，各個衣不合體，捉襟見肘。少年圍着他們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圈，除了那年紀稍長一點的男人還看得過去外，剩下的均都入不了他的眼。

“哎！看着你們我游玩的興致都沒了！”少年無奈地搖了兩下腦袋，轉過身去背着手快速地遠離了那群人。

“少主，等等我們！”身後的壯漢們紛紛追上前去，可那少年卻是越走越快，對他們避之不及。

唯獨那個年紀稍大的男人沒有追上去，而是喝了一聲。

“都別追了。“聽到身後男人開了口，那群壯漢們都停下了腳步。男人疾走幾步來到他們跟前，刀削一般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冷聲命令道，”都回福順閣候着。“

“是。“壯漢們俯首領命，迅速離開了。

男人背着手看着壯漢們一一離去，才調轉方向朝剛剛少年離去的方向追去。

“映日！“男人喊了一聲前方的少年追了上去。

“咦？鐘離老師？他們呢？”倪日見只有鐘離舒一人追了上來，好奇地伸着脖子朝他後望去，尋找着那些一直跟着他的壯漢們。

“我讓他們先都回去了。”鐘離舒緩和了步伐走到倪日身邊，和藹地對他笑了笑。

“呵呵，鐘離老師真有你的。”倪日一聽鐘離舒把那些掃他興的家夥都趕了回去，一下子又高興了起來。

“少主想玩的盡興，他們在少主自然不舒心。”鐘離舒微微垂着頭看着倪日那毫無掩飾的笑臉，只要少主開心他什麽都願意做.

“那麽少主現在想去哪裏。”鐘離舒收回目光換上恭敬的口吻問着倪日。

“嗯……走到哪算哪吧！反正我對這京城也不熟。”夜間店鋪紛紛撐起彩燈，各色物件在紅彤彤的光線照射下更顯奪目令倪日應接不暇。

“好，都依少主。”

二人相視一笑步入這瑰麗的夜市之中。

“咳咳咳……”胡同的一個角落裏傳來若隐若現的咳嗽聲。

“青兒，來喝口水。”

“四泉哥我是不是要死了？”青兒帶着哭腔抓着四泉的胳膊眼中充滿了恐懼。

“胡說什麽？過了年我們就十五歲了，以後娶妻生子，還要開大商鋪呢，你忘啦？”四泉深深地望着身旁眼含淚水的青兒，拍拍他皮包骨頭的手把殘缺不全的碗遞到他的嘴邊，“來喝點水再睡一覺，明早燒一定會退的。聽話！”

“真的嗎？”青兒懷疑地望着那破碎的瓷碗，碗中的液體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顏色，看上去夢幻無比。

“當然是真的。”四泉裂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努力地勸慰着這個脆弱的小孩。

“好，我喝。”青兒接過四泉手中的碗艱難地一口一口咽下去。

看着青兒把水都喝了下去四泉才舒了口氣出來，又看着青兒睡熟了四泉才從那搖搖欲墜的稻草棚裏退出來。

夏季的時候家鄉遭災，四泉一家與其他村民一樣舉家踏上了逃荒的征程，路上不斷地有村民餓死病死，其中也包括四泉的母親。四泉的父親本以為到了京城到大戶人家某個活計換口飯吃，卻在趕去做工的路上被一輛馬車撞到，被老鄉們擡回家後苦苦撐了兩天後帶着無比的不舍與牽挂閉上了眼睛。四泉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夜市上，想着這半年間的事情，不禁悲從中來。然而不管現實多麽殘酷，求生的本能還是支配着他努力的活下去。摸摸癟癟的肚子，四泉才想起自己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甩開腦中那些悲觀的想法，四泉開始在夜市中尋找可以下手的獵物。

也許是快要過年的緣故，原本在白天熱鬧非凡的街市現在在晚上也是一樣的人潮湧動，販賣各色小吃的小商小販比比皆是。四泉嗅着香氣來到了一家饅頭鋪門前，一鍋剛剛蒸好的饅頭熱氣騰騰地擺在攤上。女主人正在熱情洋溢地叫賣着，男主人則是負責了從鍋中撿饅頭的工作。

“我要兩個。”一個大嬸模樣的中年女子将手中的銅板遞到女主人手中。

“好嘞！”那女主人娴熟地将兩個饅頭抱進紙中又快速地在紙包上打了個結送到那大嬸手中。

四泉站在那饅頭鋪前好一陣，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香噴噴的饅頭咽口水。當然饅頭店的男主人這時也注意到了這個小乞丐，惡狠狠地朝四泉罵了一聲哄他走。

四泉被那男主人一吓像條流浪狗一樣夾着尾巴跑遠一點，可憐巴巴地三步一回頭。也許是饅頭的香氣吸引了客人，不一會那小店鋪前便聚集了不少買饅頭的人，那對夫妻也忙碌了起來。

四泉站在那圈人的外圍，越看饅頭越餓，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趁着饅頭店老板不注意是抓起兩個饅頭便跑。

“老板，有人偷你家饅頭！”

四泉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聽身後不知什麽人喊着提醒那店鋪的主人。也不敢回頭，四泉只得低着頭使勁地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遠的距離終于聽不到身後有人追自己時他才松下口氣來。又朝身後望望确認真的沒人追自己之後才真的放下心來高興地看着手中的白饅頭。

“這下好了。我和青兒有吃的了。”

捧着兩個還熱着的饅頭，四泉興奮地自言自語着，由于過分興奮只想着快點回去的四泉竟沒看到迎面走來的人，結結實實地撞進了那人的懷裏。

“哎喲~”四泉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兩個饅頭也扔了出去。

“啊！我的饅頭！”四泉盯着饅頭滾落的方向剛想撲上去手腕卻不知被什麽人給攥住了。

“你這小孩怎麽撞了人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對不起，我要去撿我的饅頭。”四泉頭也不回一扭手想從那人手中掙脫出來，可是那人的手腕也很靈活，順着他用力的方向又把他鎖得死死得。

這下四泉可急了，猛的轉過頭來狠狠地瞪着抓着自己的人。

倪日看着四泉那倔強的眼神先是一愣不過馬上又財大氣粗起來，“你怎麽回事？”

“我跟你道歉了，我很急，麻煩你放開我。”四泉皺着眉打量着面前這個穿着華麗的少年。

倪日楞了楞，從沒有人在他面前用這麽強硬的語氣說過話，不禁也皺起了眉頭，抓着四泉的手稍稍地用了點力。四泉馬上咬着下唇臉上一副痛苦的表情，倪日又打量了幾眼四泉的衣着，很顯然是個小乞丐。

“跑得那麽慌張那饅頭一定是你偷的！“不知為何倪日非常确定那饅頭就是四泉偷的，顯然他是正确的。

“我……“聽到倪日拆穿了自己四泉的目光一下子軟了下來。

倪日見狀，嘴角一勾，半恐吓半玩笑地說道：“哼，小賊！送你去官府！看你還橫不橫了！“說着就佯裝着要拉人見官的模樣把人往官府的方向拉。

四泉一聽要見官一下子蒙了，兩只手一齊抓主倪日的胳膊身子使勁地往後坐。不過他的力氣還是太小，還是被倪日拖出去一段距離，身後留下一道托很。

“我不要去官府！你放開我！“四泉大喊一聲，情急之下一口咬上倪日的手背。

倪日“啊“了一聲松開了手，趁此機會四泉趕緊跑開了。

“你這小厮竟敢咬我！“倪日撫着手背正欲追上去卻被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擋住了去路，等馬車行過之後四泉也已經跑遠了。倪日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瘦弱背影狠狠地咬了下牙，及不甘心。

“少主，怎麽了？”回福順閣的路上倪日一直悶悶不樂的，所以鐘離舒便開口問道。

倪日怎會将自己被咬的事情說與他人聽，還好當時他并沒有跟鐘離舒同行，否則定會因為這事而惱羞好一陣子。所以只好随便編個理由蒙混過去。

“這京城乞丐太多，走到哪裏都要纏着你讓你施舍！“

“哦，少主有所不知，麟國夏季時曾遭旱災，這京城的乞丐多半是逃荒過來的。”鐘離舒淡淡的敘述着。

“哦，原來是這樣。”一聽遭災倪日又想起了剛剛那個咬自己的小孩，又陷入了沉思之中。